既然到了陌生的世界,那术黎必定将被迫接受一个陌生的世界观,在这个修行世界里,术黎并没有多大的历史概念,他唯一知道的是,云国最终还是亡了,而且亡的很是凄惨。
很多时候术黎都会从邻家的玩伴们口中听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神祖老君在上,我对父母从来没有说过谎,就算有那也只是善意的谎言……”
“神祖老君在上,我若是成了修行者,不论是什么修行职业,必定云游山林,惩恶扬善!杀尽威胁我云国的北元蛮人!”
“神祖老君在上,你一定要惩罚斗蛐蛐耍赖的术傻子,他每次都会赢我,而且赢的毫无道理!一定是他的死鬼老爹暗中帮他!”
“我对神祖老君发誓,周二狗家的猫肯定不是我弄死的,因为我最讨厌猫了,我又何必去弄它?”
术黎听过很多神族在上的发誓,但发誓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玩伴口中的神祖老君他一直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术黎以前的世界观中,神祖这两个字太过生僻。
后来,术黎才慢慢了解,神祖老君在云国修行者心中的不可撼动的神圣地位。
在大云帝国成立的时候它有着自己的宗教和道门神宗,神宗是至高无上的宗教圣地,据说只有一些大修行者才有资格进入神宗的道门之内,那里供奉着这个世界的神祖老君的灵位和青璃塑像。
神祖老君保佑着云国安定和谐。
术黎也慢慢了解,这世界存在的一切都是有它的道理的,譬如大云帝国和周边小国为何会有修行者,天地间为何会有天地灵气,天地灵气之息为何又能繁衍出那么多的宗道门派来,那么多的宗道门派又为何还是臣服于一不是修行者的云国皇帝,又譬如术黎又是为何来到这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它的道理,又似乎让人永远捉摸不透。
世间修行之术精妙难寻,因此在那些初入门庭的修行者记忆里,气力修行境界是作为一名修行者最基本的衡量。
天地灵气的神力太过雄厚,与那高高在上的老君相比,人类以及其他灵长只是老君散布雨露中的一滴水珠,光是气力修行就已经足够一名大修行者去领悟数十年的光景。
常常看看望术黎的壬戌老人离墨清告诉了术黎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神,他是神祖老君,神祖老君是所有生灵的主宰,他的信徒们在云国的道门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不止是书院和朝廷,神宗的道士们都享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就连参与轮休宫变的宫女也曾是神宗的信奉,以陶元清为首的云国国师一直牢牢地掌握着神宗的宗教之权,博康皇帝对其也是礼让三分,
当离墨清提到云国书院的时候眼神里平静顿时泛起了波澜。
云国书院与道门同为一家,却也是比道门还要大的教育机构,古道书院院长的实力深不可测。
……
……
术黎喜欢躺在在术家花园的梧桐树上中嘴里吃着丫鬟送来的点心,独自朝着天空望去,他会臆想天地灵气的给予者老君为何会有这样的神威,臆想自己以后的修行境界会是那样,或许一辈子沉沦于此连死的时候名字都不会在史书里出现,想到这他不禁撇了撇嘴巴,表示对命运的不服。
老君只是传说,一般传说都会犹如灵犀,在若隐若现的现实之中迷离游走,直到寻求之人拨开迷雾探寻真正的景象,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始终还是敌不过人世间的恩怨纠缠。
老君的眼睛也许永远看不到自己。
术黎必须想办法让老君开眼,让他神圣的光辉洒向自己,否则他就会被别人欺压一辈子。
……
……
大云帝国神宗道门之内,一个小道士拿着一个木盒,畏畏缩缩地跑到国师陶元清的面前,小道士颤抖着双手把木盒的盖子掀开了,陶元清看了看木盒里的血淋淋的物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盒子内装着一个人的人头,这人头的拥有者也不是别人,正是怂恿博康皇帝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士李度。
昔日如日中天、权力道门权力甚至可以盖过国师陶元清的李度现在已然身首异处,谁也不会想到,只是古道书院院长的一句话。
小道士关上木盒,声音依然有些颤抖:“师父……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听到这句话陶元清脸色骤变,他拂袖冲着小道士训斥道:“混账,诛杀李度是我吩咐的吗?这是院长的意思!”
“是……徒儿说错话了请师父责罚……”小道士被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说道。
良久,陶元清的脸色稍微缓和了过来,他继续问小道士:“李度死的时候陛下在干什么?”
“回师父,李大人死的时候陛下还在西苑午睡,我们直接捂着李度的嘴把他绑了,他的弟子全被跟着我们一起的修行者用了禁眠术,应该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纸是包不住火的,陛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只要有院长定着就没什么问题,轮休宫变之后,陛下一直对李度包庇再三,陛下被蒙蔽的太深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杀了他,陛下会不会迁怒与院长?”
“不会,至少必须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方士迁怒院长,这厮蛊惑陛下,破坏朝纲,他死有余辜,就算院长不下令我也会找个时间动手的,你把这盒子带上,给院长送去……”
“遵命。”
就在小道士正要离开之际陶元清叫住了他:“等等……还没有你师叔的消息吗?”
“回师父,师叔前几日去了冥州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陶元清满脸疑惑:“冥州城?那不是离墨清的住所吗,他去那干什么?”
“师父,会不会只是师叔想找离先生叙叙旧而已?”
“算了,暂时先别管他了,你把这盒子给院长送去吧。”
“是,师父。”
……
……
就在某个黄昏傍晚,一个满脸胡渣的道士拖着肥大的道袍从赌坊里走了出来,他的神情很失落像是个浑身输的精光的赌徒,他擦了擦满是油腻的老脸走到了一个面条摊要了一碗牛肉面,卖面条的老婆婆给了他满满一大碗,他冲着老婆婆呵呵傻笑,结果还是像常一样赊账。
“还是赊账吧。”那个道士说道,“改天把钱还上。”
“方先生,您尽管吃好了,今天这碗算我请您的。”
姓方的道士默默地吃着面条,他吃着吃着却发现面条多了些物事,那些混着油滴的面条汤水里竟然多了些泪水,那是方道士自己的泪水。
哭?所为何事?
难道是自己输多了?方道士抹了抹泪水终于在思绪之中找出了自己哭泣的缘由,天州城有一名年轻炼药师死在断剑堂的手里。
被杀炼药师术博华是壬戌老祖离墨清的徒弟,而方道士觉得这个炼药师死的太惨,自己的挚友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确切来讲那炼药师身上有方道士以前给他的妖邪气煞,气煞已经不知所踪。
这难道就是哭的原因吗?
不是,方道士哭的是又有一些无辜的人将要死于气煞妖邪之手了,哭的是自己被气煞折磨了一辈子也没能将他消灭。
道士吃完面条之后坐在原地发呆,像是在思索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断剑堂秦乃歌那畜生,居然要捕捉气煞作为修行养料,亏他想得出来,这断剑魔宗一日不除我大云就一日不得安宁呐!”方道士一边看着远方苍云,一边自言自语道,“那个少年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真是命大。”
“术博华哟,老朽改天去你坟头上添些纸钱吧,你走了自己倒是清净了了,留下你那儿子这么跟他哥哥斗?话又说回来,气煞的那堆烂摊子还得我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