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瞻部洲的北方,有一个村子,名为韩家村,村子不大,有大概几十口人的样子。村外有田,不算优良,倒也不算贫瘠;亦有池塘,水不多,时而干涸,但时不时会钓到鱼。男人们耕田,女人们织衣,小孩子便整日玩耍,六经六艺什么的与他们无关,玩泥巴倒是一把好手。
“士行,你怎么又在睡觉!”
童声回荡在田野间,正是春将去夏将至未至的时候,最适合玩耍,可是那叫士行的男孩却找了个舒适的阴凉处打起了盹,鼻涕泡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脉动,嘴巴时张时闭、发出呼呼的响声,让人不禁想问一句——你睡得怎么能这么香!
一群有大有小的小孩将“睡觉男孩”围在中间,一群孩子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恶作剧的独有坏笑,为首的男孩做了个上的手势,大家一哄而上,有捏鼻子的、有揪耳朵的、有挠头的,有抠脚丫的……
终于········
“你们、你们干什么呀!”睡觉男孩有些恼羞成怒的吼道。
“士行,我们还没问你呢,怎么又在睡觉!”一个留着三撮毛的小孩反问道。
“我,我睡觉管你们什么事儿!”
“当然管了,我们是一个村的,村长爷爷教导我们要团结的,所以我们应该一块儿玩,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睡觉。”三撮毛义正言辞的回答。
“我,我睡觉多不行吗。”睡觉男孩辩解道。
“士行,今天天气这么好,大家想去村东头小河旁玩泥巴,洗洗澡,你也一起去吧。”为首的男孩对睡觉男孩说道,清秀的脸庞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唔…好吧。”一听到那男孩说话,士行言语里的横劲儿顿时消失了,嘟囔了几句什么后,爬起身,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不在言语。
男孩拍了拍士行的肩膀,招呼大家,向小河那边进发。可以想象,等会儿又是一场欢声笑语。
夜晚,吃过晚饭后,一群孩子各找各妈各回各家,而士行照例到村长家睡觉,村长年纪有六旬的样子,白发垂髫,非常和蔼,虽然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但老人把士行当亲孙子看待。甚至有些时候,连村长的两个正牌孙子都有些嫉妒他。
事实上,整个村子的大人们都有些“宠”着他。尽管他爱吃爱睡,从小如此。
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吧。
“睡吧,孩子们。”照例,老人将蜡烛吹灭,分别摸了摸三个小孩儿的头,然后轻轻掩上门。
“睡吧。”其中一个男孩轻声对士行说。他正是白天一群孩子里面“为首”的男孩。
士行点了点头,朝被窝里缩了缩,闭上眼睛。
……
瓢泼大雨,道路泥泞。
一群人背着一大包什么东西,冒着大雨,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们衣着破烂,浑身都是泥,有人滑倒了,军士模样的人就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那个人,嘴里还骂骂咧咧。
走在最前面的人,他背着的东西最大,旁边有人倒下了,他就冒着鞭雨把那人扶起来。背上不知道有多少伤痕,嘴上还得对那些军士唯唯诺诺。
士行能看出他眼睛里被埋在深处的坚毅、不屈。
楼阁巍巍,妇人身着华丽,眼眸里带着哀伤,眺望远方,宫阙相间,除了那片天空,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士行猛的睁开眼,黑夜依旧,明月如盘,月光从窗户钻进来,桌子,地面,都亮亮堂堂,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玩伴,两人都闭着双眼,房间里回荡着轻微的呼吸。
一切都很安静
士行抓了抓大头上的头发,使劲摇了摇头
可能是做噩梦的缘故吧,士行这样想着,闭上眼,满脑子全是那些画面,很奇怪,这么安静的环境,爱睡觉的士行居然睡不着了
叹了口气,士行悄悄穿上衣服,提上草鞋,蹑手蹑脚的溜出门,顺着小路,一直走到村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那里有一个天然的草地,士行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天空皎洁的月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见过他们么?
难道,他们是我的……父母?
不会不会,爷爷曾经告诉我,我的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可是……为什么这样真实?!
士行抬头望着天空,今天天气很好,不只是有月亮,还有数都数不尽的星星,星星有规律的排列着,如同一条河流。
“那就是天河。”一个熟悉而又温和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村长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士行旁边,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相传在这条天河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为了拆散牛郎织女而设下的桎梏,只有每年的七月初七,才允许两人相见。”老人幽幽的说。
“爷爷”士行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一脸慈祥的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士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说给爷爷听听,或许爷爷能帮到你。”
“爷爷……”沉默了一下,士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向老人问道:“爷爷,你,你能讲讲我父母的事么?我,我有些想他们。”说罢,士行低着头,肥嘟嘟的脸耷拉着,不敢看站在对面的老人。
老人闻言也是一震,沉默了片刻后,才对士行说:“士行啊,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士行一脸紧张的看着老人,“村长爷爷,你说吧,我,我能挺住。”
老人长叹一口气,并没有士行所想象得那种悲伤,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微笑。
“其实,你父母并没有死。”
“什么?那为什么……”
“那是你父亲要求大家这么说的,用你父亲的话说,就是历练。”
“历练?”
“对,你父亲是我们村的骄傲,是我们韩家村最受人尊敬的男人。”
“最受尊敬的人……”小士行喃喃着。
“比老爷爷你还厉害么?”小士行问道,在他眼中,村长爷爷是最受人尊敬的人了。
“当然啦,村长爷爷怎么能跟你父亲比,你父亲可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被老仙人选中的人。”
“老仙人?是爷爷你跟我们讲的故事里的那种什么都会的神仙吗?”
“是不是我不清楚,但至少是一位修为高深的修仙者。老仙人是我们这一带的传说,他很神秘。‘村南有山,其名无名,山中有洞,其名无名,洞中有仙,其名无名’,相传老仙人没有名字,就以无名为名,隐居山林,修仙悟道,如同一个传说一般,我也只是小时听父辈讲过,至于真人如何,或许也只有你父母知道吧。”
“那爷爷,我父亲是怎么见到那仙人的?”士行疑惑道。
“十几年前,曾有一只猛虎来过我们村子,吃了村子好几个人,我儿子就是被这大虫所吃,”说到这,老人眼角不禁有些发红,“一天夜里,你父亲一个人拿着斧头寻着那虎的踪迹跟进村南的山里,早晨我们就看着你父亲拖着死虎走回村子。”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你父亲就走了,说是在山里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仙人,要拜他为师,修仙成道。”
士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爷爷,那……我母亲呢?”
“唔……士行啊,我并不知你母亲是谁。”
“为什么!村长爷爷,难道我母亲不是村子里的人么?”士行有些急了。
“十年前,你父亲抱着一个婴儿回到了这里,他把婴儿交给我,便离去了,所以我们并没有见过你的母亲。”老人说,“临行前你父亲嘱托我照顾好这婴儿,若问其父母,可姑且先说父母双亡,待孩子大些,可让他去那山上找他。。”
士行低声说道:“那个婴儿就是……我。”
“我想去找他们。”看着老人,士行再一次面露坚定。
“去吧。”
出乎意料,村长并没有阻拦。
月光依然皎洁,月下,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望着夜空,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
太阳已然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充满祥和的村子里。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儿背着一个小包裹,正在和别人告别。
“士行,你可一定要小心啊。”男孩又一次嘱托道。
“知道啦,韩哥,你就放心吧,等到我找到我父母,我就拜那个老仙人为师,回来保护大家,就像我父亲一样。”士行拍拍胸脯。
看着还很小的士行有些蹒跚的越走越远,男孩皱了皱眉,对着还在摸自己胡子的老人道:“爷爷,现在让士行走是不是有些太早,士行才只有十岁。”
“我也觉得太小,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唉,他父亲嘱托我十岁便告诉他,去留由他定,若他选择寻父,万不可阻拦。”老人叹息着,眉宇间满是不忍“既然他说了,我们就只能选择尊重。”
“爷爷,要不我陪士行去?”男孩仍一脸担忧。
“他父亲曾嘱咐,若他要去寻他,就不能有人跟着。”
“那位叔叔也太……”
“爷爷!”远处,士行突然转过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我父亲叫什么啊?”
村长拍了拍脑袋,心想自己真是老了,居然忘了把士行父亲名字告诉他,随机操着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对远处的士行喊道:“士行,你听好了,你父亲——姓陈——名涉。陈涉,就是你父亲的名字!”
“陈涉……”士行默念了几遍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挥了挥手,“士行记住了,爷爷放心,士行一定能找到父亲还有母亲的!”
说罢,士行转身,不在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