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湖夜雨说奇侠
志士陈天华死后,女侠秋瑾,与同学易本羲、姚洪业等人回国。
三人取路上海,打算在上海办一所学校,未几金尽,秋瑾女侠去了浔溪女校任教,而易本羲却游侠到了湖南,单只把个姚洪业撇在了上海,衣食无着,生活困顿,四处告借而苦于无门,悲忿之下,姚洪业投海自杀。
志士姚洪业就这么窝囊死了,而易本羲却在湘湖遇到了异人,再次掀起了一场壮怀激烈的江湖大风暴。
却说易本羲甫到湘湖,就听说了这样一件事:
自哥老会与华兴会欲谋大举,却因为老龙头马福兴被害而被迫终止,但由于多家江湖帮会参与了密谋,所以这些帮会中的大佬们,个个都上了朝廷的海捕文书,逼得众家兄弟不得不远走高飞,暂避风头。
但忽有一日,一名彪形大汉来到县衙,重重击鼓,扬言要见知县,衙役问其所来,大汉答曰:你们不是要抓老子吗?今天老子自己来了!
衙役以为此人是个疯子,就喝问了一句:你是何人?敢到衙门大堂撒野?
那大汉笑道:连我姜守旦都不识得,亏你们还吃公门这碗饭!
姜守旦?
听了这大汉自报家门,众衙役定睛一看,终于认出了来人,不由得魂飞魄散,骇得掉头飞逃入衙府之中。
原来那大汉,赫赫然正是朝廷通缉的江湖帮会头子之一:洪福会大哥姜守旦。
却说姜守旦这人,对共和革命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改朝换代,鞑子们在中国已经一百七十多年了,也该消停消停了吧?皇帝轮流做,今年到咱家,姜守旦遂统帅江湖绿林,成立了洪福齐天党,打谱琢磨着能够在这个乱世中弄个皇帝过过瘾。所以近年来,无论是什么地方的兄弟起事,姜守旦都迫不及待的带着洪福齐天党的兄弟们赶过去,就算是没赶上热闹,起起哄也是好的。
湘湖这边,华兴会联络哥老会,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轰轰烈烈一番之后,华兴会合伙失踪,让姜守旦说不出来的寂寞,他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不下去了,就不甘寂寞的出来闹事。
他只身来到县衙门前,吓走了几个衙役,正自仰天大笑,就见更多的衙役们手持长枪锁链,蜂拥而出,不由分说将锁链套向他的脖子,姜守旦也不反抗,只是仰天大笑不止。
知县验明正身,这个疑似疯子的彪形大汉确是洪福齐天党的大哥姜守旦,知县急命将其下狱,严加看管,这边他急忙趴在桌子上给上司写奏章,为自己擒获会党魁首而表功……
奏章写到很晚,知县才在小妾的催促之下爬上床,两厢里温存一番,这才筋疲力尽的昏昏睡去。临至天明,知县睁开眼睛,突见自己的身边睡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惊讶之下,知县脱口大叫了起来。
那俏僧被惊醒了,也自发出一声尖叫——赫赫然竟是小妾的声音,她一边尖叫,还一边拿手指着知县的头顶。
知县拿手一摸脑袋,才发现头上不知何故,早已是寸毛也无。
原来不过是一夜之间,知县与爱妾的头发都不见了,这岂非咄咄怪事?
从被窝里爬出来,知县才发现他和爱妾的头发都好端端的在桌子上放着呢,除了头发还有一把锋利的短刀,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知县呆怔良久,突然醒悟,急叫人去大牢看看,那洪福齐天党的老大姜守旦是否还在?
不久消息得报,姜守旦的牢门早已洞开,囚犯不见踪影,唯其几个狱卒瘫倒于地,虽然没死,却也难说是活人了,瞧那样子,应该是中了江湖人物的点穴之术……
(2)革命党的会多
洪福齐天党姜守旦自入大牢,飞天而走,吓坏了当地的官吏,再也不敢对江湖兄弟们追迫过甚。
于是有洪江会再起江湖,与洪福会,武教师会勾连一气,隐隐有再次起事的苗头。
却说那洪江会,原系老龙头马福兴的帐下人马,自马福兴死后,哥老会为纪念老龙头,更名为洪江会。时下的会首更是神秘之至,此人名叫谢再兴,又叫谢醉兴,又叫章年,又叫张章年……名字太多了,估计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最后干脆改了个更不着边际的龚春台,成为了继王秀方、马福兴之后的哥老会第三任老龙头。
武教师会的会首是廖叔宝,能与姜守旦、龚春台齐名的英雄人物,当非泛泛。此人武艺精熟,擅使双刀,等闲十数个汉子近不得身。
这三股江湖势力合起来,称之为六龙山洪江会,对外算是一个统一的旗号。
同盟会的易本羲运气好,赶上了兄弟们这一拨,除了他之外,当年说服老龙头马福兴的刘道一也来了,所以这次起事,同盟会也算入股了。
遂有长沙水陆洲会议,与会者三十八人,决定于年底起事。
第二次秘密会议在萍乡蕉园,这次会议是正式开山,成立六龙山洪江会,推举名字最多的龚春台为大哥,组织按哥老会的传统,仍然是分为内八堂与外八堂。并确立了誓词:
誓遵中华民国宗旨,服从大哥命令,同心同德,灭满兴汉,如渝此盟,人神共殛!
誓词过罢,所有的兄弟都领到一张布票,布票上写有四句话:
一寸三来二寸三,
六龙得水遇奇奸,
四五连一承汉业,
全凭忠孝定江山。
会议决定,会党的大本营就设在麻石,常驻会友二三千人。
事情应该是坏在第三次会议上,这次会议于1906年7月秘密召开,地点是萍乡慧历寺,寺中高僧名僧,尽是会党中人,眼见得众家兄弟齐心协力,高僧们看得激动不已,急不可耐的想贡献一份力量。
眨眼间到了八月十五,会党大本营为了给众家兄弟搞福利,就请来了戏班子,酬神演戏,四乡五里前来看戏的百姓与清廷密探,每日里超过万人之众,慧历寺众僧就于人群中弘扬佛法,宣称:天下即将大乱,将有英雄铲富济贫……总之,革命宣传工作效果非常的明显,听得清廷耳朵都生出了茧子,再不过来管一管,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于是1906年10月7日,萍浏醴三县的清军组成了联军,对会党的大本营麻石进行了“扫荡”。
按理来说兄弟们都是江湖中人,耳线灵通,干的又是杀头的买卖,对于三县清军的联合行动,不应该一无所知,但事情的结果偏偏就是这么让人意想不到,三县清军气势汹汹的杀入麻石,麻石的众家兄弟却正自挤在戏台下看戏喝彩,被清兵一涌而入,众兄弟不战而散,四处飞逃。
会党兄弟们的情报工作没有作好,而清兵却显然是消息灵通,清兵瞄准了会党李金奇,穷追不舍,追得李金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至白兔潭,失足跌入水中淹死。
眼见得清兵是来真格的,会党兄弟大怒,继续开会——为李金奇兄弟召开追悼会。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人固有一死,有的死重于泰山,有的死轻于鸿毛……这边感人至深的追悼词还没有念完,那边清军已经将会党的码头副官许学生杀掉了,还捎带脚的抄了慧历寺,寺中众高僧或死或逃……
连追悼会都不让人开,这些清兵,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面对清军步步紧逼,六龙山洪江会的兄弟们做出决定:
——继续开会!
(3)同盟会狙击革命党
1906年12月3日,六龙山洪江会于萍乡高家强召开第三次会议。
说到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三县联军正自到处追杀六龙山的兄弟们,可是大佬们却没完没了的开会,他们到底开的是什么会?
武器!
还是这个问题,始终是这个问题。
虽说会党中的老大们个个身手不凡,飞檐走壁者有之,点穴破牢者有之,但会中绝大多数兄弟,却多是屁本事也没有的窝囊汉子,让兄弟们赤手空拳向着清兵冲去,这个……估计兄弟们未必答应。
所以非得要有武器不可。
然而偏偏众家兄弟就是没有武器,所以只能是不停的开会。
要是问题能够解决,谁还乐意开会?
这次会议开了一整天,大哥们吵了一整天,但再吵也吵不出武器来,会议开到最后,只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赶明儿个召开大佬级扩大会议,让更多的兄弟们享受开会的福利。
第二天,果然有更多的兄弟带着小板凳兴冲冲赶到,许多不该来的都来了,倒是有一个该来的没来。
——武教师会会首廖叔保。
老廖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大家正在桌子底下门后面到处乱找,突听远处枪声大作,众人惊心不定,奔出门来,蹬到高处定睛看时,不由得叫一声苦。
只见麻石方向,满脸煞气的廖叔保亲率兄弟两三千人,高举一面白旗,上书“大汉”二字,手下兄弟皆衣青,前胸贴有“革命中军”四个字,后背贴有“兴汉灭满”四个字,正自向着麻石的三县联军杀将过去。
六龙山老大龚春台急得跺脚,立即命令将能够找到的枪械全部翻找出来,分发给众家兄弟,干吧,他奶奶的,老廖这都耐不住性子自己干上了,那就一起干吧……干完了再开会。
先占领高家台,再占领金刚头。然后众家兄弟们继续开会,推举龚春台为大都督,于12月6日,众家兄弟终于与暴脾气的廖叔保胜利会师,兵分三路径取上栗市,上栗市不晓得有多少清兵,但战报上说,这一仗打得煞是热闹,只有四名腿长的清兵逃之夭夭。
攻打醴陵县城,占领桐木。
摧枯拉朽,一呼百应,起事者兄弟超过三万人。
四乡清理干净,众家兄弟的目光转向浏阳!
浏阳好啊,这座县城连座围墙都没得有,最适合兄弟拿来出气泄火,而且城中还存有大量的粮食,只要拿下浏阳,则众家兄弟顺浏渭河而下,就可以去长沙开会了……
而在浏阳的上东、张家坊一带,早已聚集了大批的兄弟,都是洪福齐天党的好汉。众家兄弟之所以如此的迫不急待,是因为会中兄弟王友求不知何时被拿入了浏阳大狱,而且这兄弟即不会飞檐走壁,也没得点穴的奇能,只能老老实实的蹲在监狱中等着众家兄弟来劫狱。
老大姜守旦急于想救出自家兄弟,所以早早的就命人向浏阳方向移动,奈何清军那厮硬是不肯让路,双方于詹家岭展开了激烈的交火,洪福齐天党兄弟虽多,武器不足,苦于无法前进一步。
合力攻打浏阳,龚春台竖起“中华国民军南军先锋队”的大旗,强烈要求姜守旦兄弟立即易帜,归顺中华国民军。
姜守旦答曰:兄弟我听调不听宣,少跟我扯这个槌子。遂自竖一面大旗,上书:“新中华大帝国南部起义恢复军”。
原来姜老大有点急,这要想要登基了……
可是缺德的清廷却非要跟姜老大过不去,居然派出了赣湘鄂苏四省的兵,计有:
江西巡防营左军。
江西常备军第一标第二营。
湖南常备军六营之中的五个营。
湖北二十九标步兵三营,炮兵两队,及第四十二标。
原驻江苏第三十四标全标。
……四省兵马,杀气腾腾,四面合拢。
在这四路人马之中,有三个人身份极为特殊——江苏第三十四标第九镇统制徐绍桢,以及他的两个得力下属:
倪映典!
赵声!
前者倪映典,再前者徐绍桢,都是同盟会中人。而后者赵声,却是北方暗杀团的铁血之士,与吴樾一道归国炸五大臣的就是。
现在他们来了。
(4)百姓喜欢的是枕头
这边会党兄弟起事,那边同盟会并暗杀团赶来弹压,按理说自家兄弟应该是胜利会师才对头。
可糟糕的是,兄弟们谁也不识得谁,在刘道一,龚春台这边,可能连倪映典、赵声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而在倪映典、赵声这边,更是不晓得这乱糟糟的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胜利会师的事情,就甭指望了。
如果这次起事由更高一层的人物来调度——比如说孙文,那情形必然是不一样了,奈何孙文此人神出鬼没,自打六龙山洪江会的兄弟会第一次开会,就派了人去找孙文,可事情已经过了足足百年,当时孙文在什么地方,现在却仍然是一个谜。
不要说找不到孙文,就算是找到了,按老孙的脾气,这次起义也要移到广东广西去搞……总之,同盟会也好,暗杀团也好,六龙山也好,洪福齐天党也罢,兄弟们只能是自己顾自己,先给对方两枪再说吧!
四路清军并举,众家兄弟皆溃。
姜守旦兄弟首溃于浏阳,次溃于枨冲。
大哥龚春台首溃于浏阳,次溃于南市街,不得已退守牛石岭。
龚春台退守牛石岭,竖起都督大旗,一支在上栗市为清兵击溃的会党残余部队急急赶来,就在这节骨眼上,那清兵却端的缺德,竟然射出一粒流弹,无巧不巧,正命中会党的火药储存处,只听轰的一声,惊天动地之际,十数条好汉被炸得尸骨无存,余下的兄弟们吓破了魂胆,顿时惨叫着狂奔起来,龚春台部阵脚大乱。
同盟会倪映典、赵声顺势推进,龚春台与廖叔宝并多名大哥落荒而走。
12月30日,洪福齐天党大哥姜守旦在战斗中负伤,率残部两千人退入江西义宁州,未几,同盟会的倪映典与光复会的赵声追至,兄弟散尽,姜守旦也不知是被倪映典逮到了,还是被赵声抓住了,总之是没跑了。
龚春台、姜守旦并刘道一俱为清吏所俘,慷慨成仁,众家兄弟战死并为清兵事后缉杀的,超过一万之众。
但是会党兄弟们说,龚春台与姜守旦此二人早已逃走,最多只能算是失踪。此后的哥老会,另有异人冈头樵渡海而来,入主哥老会,再次掀起声势浩大的江湖风浪,这是后话。
此时尚有广东来的三名兄弟,杨卓恢,廖仲璠及李发根,此三人潜入上海,准备配合龚春台的六龙会拿下南京——正在讨论三人如何拿下诺大一座南京城,忽有哥老会儿兄弟萧亮、刘炎来到,请三人去扬州开会……革命党的会多,所以三位兄弟丝毫未起疑心,兴冲冲的赶了去,到得扬州就被下了大狱。
哥老会兄弟这番轰轰烈烈的壮举,孙文是在读报的时候看到的,孙文说:
当萍醴革命军与清兵苦战之时,东京之会员莫不激昂慷慨,怒发冲冠,亟思飞渡内地,身临前敌,与虏拼命。每日到机关部请命投军者甚众,稍有缓却,则多痛哭流泪,以为求死所而不可得,若莫甚焉。其雄心义愤,良足嘉尚……
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咸少写诗的孙文为了追悼牺牲于萍醴浏之役的同盟会员刘道一,特地写了一首诗:
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
尚余遗孽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
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
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
孙文兴奋,当时的国人却是几乎到了亢奋的程度。
只不过,国人的亢奋跟飞天入地的哥老会兄弟们无关,让老百姓兴奋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貌到了极点的绝代名伶:
杨翠喜!
党人喜欢的是拳头,百姓喜欢的却是枕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5)会捞钱的才是好干部
绝代名伶杨翠喜走入历史,构成了时代特有的风景,起因是袁世凯贪污一案。
关于袁世凯贪污,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你看这家伙每天在朝堂上蹦来蹦去的撒欢,满世界就显着他一个人儿了,如果不是为了捞钱,他干吗又是修铁路又是办工厂?除非他疯了!
为了捞钱,这家伙甚至连盐政都把在了手里,感情咱们大清国就没别人了,这么一个大草包,一人竟然兼营了九个大肥差,难怪这大清国总是搞不好……
群众议论纷纷,报纸上也时常透露点内幕消息,含而不露的告诉大家,最近袁世凯又捞了多少多少……
最近一段时间是盐政,听说这一次老袁可没少捞。
举报信雪片一般的飞往朝廷,慈禧太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虽说是千里做官只为财,可袁世凯你也不能太过份吧?
查!
怎么也得给袁世凯一点教训。
朝廷派出官员,开始清查袁世凯的盐政,这一查可不得了,查出了袁世凯的大问题!
这问题可实在是太大了——帐目上未短一文,反倒是多出来几千两银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