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大人,莫忘了这可是太子殿下!”
在巫府门口,郭燃文怒火滔天,巫世南亲自炖的闭门羹显然非常不合他胃口。
“太子又如何。南燕国律第三百六十六条清清楚楚写明任何人不得擅闯私宅,别说太子,便是天子亦不可以!”面对郭燃文的怒火滔天,巫世南就显得气定神闲多了,即便他心里的沉重烦躁绝不比郭燃文少。他疏离又冷漠地朝暮钦晋作揖,随即令家仆关上了大门。
“我劈了它!”郭燃文随手从部下腰间拔出了一柄刀朝大门劈去。
叮。
一阵火星闪烁,伴随着金属的撞击声。
一张与云既异十分相似的脸拔剑与郭燃文对峙着,而云既异则站在暮钦晋身侧,不紧不慢道:“老郭,从缺身子尚未完全复原,可别伤着我弟弟。”
“让开!”郭燃文吼,一脸狰狞,比之藏獒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暮钦晋揉了揉额角,上前拍拍郭燃文的肩,后者立刻如藏獒见着主人般收了咆哮摇起尾巴:“殿下,这姓巫的欺人太甚!”汪汪汪!
“燃文不如先回去。”暮钦晋不徐不疾道。
“这怎么行,属下若不在,那姓巫的眼睛不瞪到天上去!”郭燃文又想要咆哮了。
暮钦晋低笑:“燃文,我是来探病的,并没打算探完病再去探监。”
“在南燕,私闯民宅罪同抢劫。”云既异笑吟吟地补了句。
郭燃文狠狠瞪了云既异一眼,不甘不愿地将刀还给他的部下,嘟哝道:“那一起等,我看那姓巫的什么时候给我们开门。”
云既异凉凉道:“我看你是看不到了。”
郭燃文继续瞪他:“那你干嘛还等。”
云既异打着哈欠道:“殿下都在等,我当然要跟随。再说了,不管开不开门,反正我的月俸又不会少,殿下你说是不是?”
郭燃文又想拔刀了:“你跟着殿下就是为了月俸吗?”
“自然是了。”云既异奇怪道,“郭大人难道不是吗?”
郭燃文立刻道:“自然不是!”
云既异受教地点点头,看向暮钦晋:“那么殿下,下个月是不是就不用给郭大人月俸了,多出来的不如给我加点,我听说因为胭脂水粉涨价了,楚风楼的姑娘也跟着涨价了呢。”
郭燃文木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暮钦晋揉揉额角:“不如你们都回吧。”他笑着叹了口气,“回家抱孩子也好,出去逛花楼也好,我月俸都给。”真是吵啊。
打发走了一众下属,暮钦晋独自站在门口,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后悔这个决定了。一个人站着真的很没意思!他习惯于奢靡浮华,习惯于勾心斗角,习惯于危险和忙碌,太过安静,太过安闲,确实不适合他。活了二十一年,他似乎就不曾安静过,哪怕是独处时,一颗心亦是高速算计着,身体偶尔会闲下来,心却从未安宁过。他忍不住好奇,当巫憬憬安安静静站着时,是否与他一般浮想联翩。
朝阳爬过最高点,炊烟起了又灭,寻常人家午膳都用完了,暮钦晋却还是站着。
一阵徐缓的马蹄从身后传来,暮钦晋转眸,是上官丹青与萧威强。
上官丹青亦发现了暮钦晋,一双断案若神的眼睛正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些微的迷惑。
与往日贯穿的深色系不同,暮钦晋今日是一身清雅的白,夏风习习,一袭白衣吹起衣袂飘然,透着不属尘世般的出尘清逸,衬得他整个人既温柔又淡漠。由他的沉静意态观之,显然已独立许久,却全无一丝浮躁或不耐。
快到让人无法捕捉的一瞬间,上官丹青眼里的迷惑转成了不悦,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他的理智随即扫除了不悦的情绪,心里暗暗诧异,为何他会觉得这位太子殿下跟沐清臣有几分相似,真是太荒谬了。
萧威强显然是对暮钦晋存有好感的,此刻已经招呼上了:“太子殿下,您也是来探望巫小姐的吗,一起进去吧。”
巫府的管家已经来开门,听萧威强这么一说,颇为为难。萧威强却不知是真没看懂还是装没看懂,热络地执起暮钦晋的手,拉着他一同进去了,留下纠结的管家在风中摇曳生姿,仿佛看见自己本月的月俸在头顶开了花,然后迅速凋零成头皮屑。萧家大少爷,你搞清楚没有,我们巫家跟你们萧家没这么熟稔啊啊啊!
在看到萧威强与暮钦晋一同进来时,巫世南神情微一凝,随即复于平静,淡淡交代家仆奉三杯茶。
“回老爷,水还没烧好。”家仆躬身道。
巫世南皱眉:“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家仆指了指暮钦晋:“奴才看门去了。”
他这么一说暮钦晋才发现这个家仆还真是之前看门的家仆,敢情还身兼多职来着,又烧水又奉茶又看门的,这跨度很大呀。
巫世南似乎很接受他的理由,只是交代了句快些,便放家仆离去。他转头看向上官丹青与萧威强:“家仆办事不力,让几位见笑了,稍待,茶水马上就好。”
上官丹青跟萧威强显然都没有料到偌大一个巫府会闹这样的乌龙,他们打量四周,这才发现府里冷冷清清,仆役少得可怜。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巫府,像巫家这种从远古就显赫的贵族中的贵族,那派头自然是一等一的,别的不说,就说这夏天来个客人,若是以往,可是每人身后都有一个仆役摇扇子,一个仆役端着冰镇果盘的。
此刻没果盘,没摇扇子的仆役不说,连着烧水奉茶看门都是同一个人,这尚书令家是闹怎样?
巫世南显然没打算解释,看着上官丹青道:“上官司直此番前来,却为何事?”
上官丹青道:“是萧少将军想来探访巫小姐,丹青作陪。”
萧威强起身道:“巫小姐与晚辈在融江堰见过,此次出事亦在融江,晚辈心怀歉仄,不知有何可以效力。”
巫世南脸色微变,眼睛里情绪几换,讳莫如深,他沉下脸道:“你们萧家的人真是爱管闲事,我女儿出事可与你们没半点关系,我们巫家跟你们萧家也没什么交情。我女儿此刻仍昏迷未醒,你们请回吧。”说完,他朝着管家道,“吩咐老葛,不用烧水了。”管家领命,小跑着往厨房去了,好像烧点水都很金贵,能不烧赚大发了一样。
三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被轰了出来。萧威强站在门口呐呐道:“我爹说巫世南素来看我们萧家不顺眼,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尚书令大人。”
上官丹青轻笑:“我倒觉得尚书令说得没错,你真是太爱管闲事了。”
萧威强摊摊手:“谁让我是长子。”
他转身与暮钦晋告辞,与上官丹青牵马离去,边走还听上官丹青用着不苟同的语气问道:“你此番回来,不会真是打算娶那位小姐吧。”
萧威强回道:“谁说不是呢。”
暮钦晋没有急着离开,他又在门口安静站了好久,方低低轻笑,自言自语道:“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