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钦晋一行人退回之前的安全居所休整了一夜,次日出发,折回官道。
经过了半日的跋涉,终于到了官道的入口。
骑马走在最前的暮钦晋忽然停步,凝视着石碑上“官道”两字。
郭燃文催马上前:“殿下,您的身子骨还是坐马车好。”骑马可以提速,但是他家主子的身子实在不合适啊。
暮钦晋眺望官道,视线顺着官道往前往前,一直到尽头:“老郭,如果只剩下一个心愿,你想完成什么?”
郭燃文憨厚一笑:“我希望殿下能平安回到京畿。”
暮钦晋收回目光,回视郭燃文满是风霜的面孔:“我说的是你的心愿。”
郭燃文坚定道:“殿下平安到达,就是我的心愿。”
“你呀,”暮钦晋笑了笑,“愚笨!”
郭燃文憨笑着扒了扒头发,守在暮钦晋身边,如一只忠厚的大犬。
脸上的笑意更真实几分,暮钦晋伸手,拍了拍郭燃文的肩头:“去把弟兄们叫过来,一个一个地过来。”
第一个过来的人叫洪嘉众。
这一帮为他出生入死的人,每一个人暮钦晋他都认识。
“小洪,如果只剩下一个心愿,你想完成什么?”
洪嘉众愣了一愣。似乎有些诧异素来冷峻威严的主子会探问他的心愿:“我……我想把我爹娘接到京畿,他们一直住乡下,从没进过城呢。呵呵,我爹听说京畿有一种美食叫狮子头,他不知道那是肉丸子,直说京畿的人就是不一样,狮子的头都敢吃。”
洪嘉众退下后,又一个人怯怯走上来。他们的主子不常与他们亲近,此刻大家都很不习惯如此靠近这位尊贵的殿下。
“小姚,如果只剩下一个心愿,你想完成什么?”
“我想娶一个媳妇。”
“哦,怎样的品貌?”
“呵呵,嘻嘻。”
“为何笑?莫非你有属意的人了?”
“是啊。她是浓城马员外的千金小姐……”
“小贾,如果只剩下一个心愿,你想完成什么?”
“我要报仇……”
……
当暮钦晋听完了所有人的心愿,一行人踏上了官道。
这一年的春天特别冷,还有半树的梅花开在枝头,官道上飘着微苦的香。
郭燃文骑马伴在暮钦晋身畔:“殿下,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心愿?”暮钦晋回头看着默默追随着他的一行人,冷诮一笑,“如果我说我的心愿是希望大家都活下去,会不会太过天真?”
他修长的手指狠狠握成拳头:“我怎会如此天真?活下去太难,死就容易多了。我的心愿是,所有动过我们的人,血债命偿。”
“前方有埋伏!”一声预警从前方传来,伴随着一声惨呼。
战斗开始,杀戮开始。
血液流淌,往身体之外流;
生命力在消弱,死亡的气息一步一步浓郁起来;
一个人倒下,
再一个,
又一个,
……
数不清第几个。
保护殿下!
在战斗中,这个声音一直不成停下。这不仅是一个口号,这更是一个信念,一个让这些浑身浴血地人抛却自己生命去信奉的信念。
而现在,这个声音越来越弱,喊这句口号的人越来越少,它的信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暮钦晋在奔跑,郭燃文领着五人跟在他身边。
四人。
三人。
两人。
一人。
官道似乎没有尽头,而此刻,只剩下暮钦晋与郭燃文。暮钦晋的身上本来就受着重伤,这一番殊死拼搏后,他的身上没一处是好的。要不是郭燃文用身体为他挡下了关键的几刀,他早已倒下。而为他挡刀的郭燃文,虽然伤口比他少,每一处伤口都极重。
此刻,两人比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追兵。
暮钦晋笑着拍拍郭燃文的肩头:“老郭,你的心愿看来是完成不了了,一起为我的心愿努力吧!”
郭燃文想吐口唾沫在掌心,结果吐出了一口血,他用血搓搓掌心,朗声道:“是,我和殿下一起杀光他们!”
素来文雅的暮钦晋放声大笑,学着郭燃文朝自己掌心吐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剑,指向来敌。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郭燃文忽的竖起耳朵:“殿下,这马蹄声不对劲。”
“有两拨。”暮钦晋回头,看向身后。
一队穿着南燕军服的人马正整齐地走过来。
“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吗?来得正好,来一队杀一队,来两队,杀一双!”郭燃文豪气大生,眼睛都快杀红了。
暮钦晋皱眉:“他们或许不是杀我们的。”
“什……什么?”郭燃文诧异得话都结巴了。
“走,靠近他们!”暮钦晋带头向那队人马奔去。
“好嘞!”在绝望中遇见一线生机,郭燃文觉得自己都快飞起来了。
“不许靠近!”
在暮钦晋二人冲入那队人马前,一小队人马出列,挡住了二人。
“前方何事?”一清脆的女子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个红衣小婢从马车里出来,走到队伍前列,一双大眼睛戒备得盯着暮钦晋和郭燃文两个血人,“奇怪,官道上怎么可能行凶?你们是江洋大盗吗?”
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哥哥们总说我笨,红瞳你就不会替我长长脸吗?你这么个问法,他们就算江洋大盗也会装作不是啦。”
“是哦,那怎么办?”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似乎在嘀嘀咕咕跟人讨论着什么,但是一直听不见另一个人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再次传来声音:“带回去交给官府吧。”
暮钦晋与郭燃文对看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说来也巧,这一队人马竟然带了辆空马车。据说是马车里的小姐不喜欢与丫鬟同坐,给丫鬟留的。但走了一段路后,她又说一个人寂寞,要丫鬟作陪。这马车就空下了。此刻,暮钦晋二人被丢进了马车。而马队则掉头往回走了。
当马队离去后,追杀暮钦晋的人马才从暗处现身,满脸的不甘。其中一人狐疑道:“他怎么和萧家扯上关系了。”
领头的人断然否认:“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巧合,真特么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