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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明清时代(8)

旧时,妾所生的子女称其父的正妻为“嫡母”。完淳生母陆氏,生下他以后,就由嫡母盛氏抚养,直到15岁参加义军止,母子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盛氏,知书识理,教子有方,被人称为难得的慈母良师。完淳是个独生子,小时候生得聪明机灵、天真活泼,很得父母喜爱。母亲除了生活上给予关怀照料外,并不溺爱。别的父母往往对孩子生活上关爱有加,却不忍心在学业、品行上严格要求。可盛氏以为,自古以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有识之士共同追求的人生目标,要想儿子长大后有所作为,必须从他幼年时代的教育抓起,于是她和丈夫从完淳懂事起,就教他识字读书,赋诗习文。完淳喜欢写作,且有非凡的记忆力,年方5岁,就通读了《五经》——《诗》、、《礼》、《易》、《春秋》,7岁便能吟诗撰文,9岁写成了他的处女作《代乳集》。这些诗文流畅生动,琅琅上口,充满了儿童生活情趣,人们读后都赞叹不已。当时有位叫陈纪儒的名士,曾经作了一首《夏童子赞》,称赞他是“过眼明,通精义”的神童。在成绩面前,盛氏还是不放松对完淳的教育,严格要求他勤学诗文,讲究礼义,将来做个国家有用之人。

父亲夏允彝,崇祯进士,曾在福建长乐做了5年知县,他是一个道德高尚、学识渊博的人。他对夏完淳很关心,教育也很严格,从完淳7岁起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且十分重视对儿子进行品德和气节教育。在父亲的教育下,他小小年纪已经知道怎样关心国家大事。明亡后,夏允彝在家乡组织抗清义军,为在斗争中锻炼儿子的胆略和勇气,他就开始带着年仅14岁的儿子参加战斗。进军失败后,他于1945年9月17日,投塘殉国。临死前,他留下了一首示儿的绝命诗,希望儿子不要忘记中兴国家的责任。

夏允彝殉国后,嫡母盛氏投入空门,削发为尼。生母陆氏寄身于别姓。这国难家仇进一步坚定了夏完淳的抗清斗志,他按照父亲留下“破家纾难”的叮嘱,变卖了全部家产,捐作义军军响,继续为抗清奔走呼号,后因叛徒告密,不幸被捕入狱。

在狱中,完淳根本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坦然自若,谈笑风生,吟诗作文,写下了有名的《遗夫人书》(他15岁时结婚,婚后一个月便参加了抗清队伍)和诗集《南冠草》等,特别是他常常回忆起父母对自己的教育和期望,临刑前写下了一篇感人肺腑的《狱中上母书》,以同嫡母诀别。

书中写道:“虽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遗;淳之身,君之所用。为父为君,死亦何负于双慈?但慈群推干就湿,教礼习诗,十五年如一日。嫡母慈惠,千古所难。大恩未酬,令人痛绝。”他是说,自己继承父亲遗志,奔走救国,死也没有对不起母亲的。但嫡母在我幼时夜间尿湿被子时,将干的地方让给我,自己睡到湿的地方。在15年间,教我懂礼义、习诗文,非亲生母亲如此待我,真是千古少见!如今大恩未报,令人痛心。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明)夏完淳:《狱中上母书》。

爱妻守节殉夫君——潘集妻某氏

某氏,明绍兴府会稽县潘集妻,生有国色,端庄贤淑。夫以身殉国,其以节殉夫,终生守志。

潘集,字子翔,自幼读书作文,又重气节。某氏嫁给潘集后,夫妻相敬如宾,男读书,女纺织。常常是丈夫伏案读书作文,某氏上机纺纱织布。丈夫写完文章,某氏织布寻丈(古时8尺为寻),过着清贫安逸的日子。

清顺治元年(1644),清兵入关,崇祯帝死难;二年,清军横渡长江。潘集的密友王毓蓍,字元祉,会稽县人,郡庠生,受业刘宗周,性跌宕不羁。刘宗周闻清兵破杭州,绝食未死。毓蓍上书曰:“愿先生早自裁,毋为王炎午所吊。”“一日,遍召故交欢饮,伶人奏乐,酒罢,携灯出门,投柳桥下,端坐而死。”潘集听到王毓蓍殉节的消息后,作文恸哭,并邀集友人痛饮,相约同死。

潘集决心以身殉国,但有一桩沉重的心事,即自己死去了,一了百了,而自己的爱妻怎么活下去呢?联想到密友王毓蓍的妻子,丈夫在世时,一次,丈夫会友外出,她红杏出墙,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事。毓蓍回家后,得悉此事,将她打骂一顿,并告知娘家人,将她接了回去。潘集深信自己的爱妻不是这样的人,她品德高洁,举止端庄,可自己离开人世后,爱妻生得年轻漂亮,难免会遭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欺辱,这不仅有违她的心意,也有辱门庭。思前想后,他以为还是劝爱妻忘掉自己,另嫁他人为好。

主意想定后,他立即跑回家,对爱妻讲了自己决心为国赴死的打算,同时对她曰:“吾死汝当适人,毋重烦他人为王毓蓍也。”

某氏听了丈夫叫她日后另嫁的话,顿时满脸泛红,感到十分羞愧。她感到,妇人夫亡改嫁,天经地义,并非不成,且也许能摆脱半生寡苦的生活。然夫君敢于为国殉难的精神使吾深受感动,其德、其行、其貌将永刻吾的心脾,吾为今生有幸嫁给气节之士而自豪,人各有志,吾决不学王妇,亦不以身殉情,吾愿洁身自爱,终生成为他的妻子。于是,她立即对丈夫表白:“君布衣能殉国,吾独不能以节殉夫乎?”即是说,你身为一个没有做官的读书人,在国难当头之时,能以身殉国,我难道不能立志终生不改嫁,不失身,为夫殉节吗?

潘集看到妻子如此深明大义,且决心守身如玉,终生守志十分感动,连连揖拜而谢,还在几上题曰:

昔日东渡,

今复渡东,

水与月白,

吾骨不黑。

字里行间表现了他充满苍溟的铮铮骨气。接着,他告别爱妻,直奔城东,袖石自沉于渡东桥下。同殉者7人,后人在渡东桥堍建七贤祠以旌。

潘集殉国后,某氏苦心守志,闭门谢客,以纺织为生,后50余年卒。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清)悔堂老人:《越中杂识·列女·潘集妻某氏》。

(2)《绍兴县志·人物·潘集》,中华书局。

有心盼夫终聚首——沈文奎妻陈氏

陈氏,明绍兴府会稽县曹娥村(今上虞)诸生沈文奎(1598~1654)妻,年18岁嫁到沈家,夫妻感情甚笃,以贤淑闻。丈夫远出,中断音讯,苦等18载,终于盼来团聚之日。卒年61岁。

天启七年(1627)陈氏与沈文奎结婚方6载,文奎便辞母别妻,北游遵化(今河北省唐山市西北部),不料,时逢易代之乱,夫妻间联系中断,音息全无,人们纷纷传闻,文奎已在外地死于战火。有些好心人劝陈氏说:“如今汝丈夫已经死去,家中穷得吃了上餐无下餐,再别傻等了,看汝已年过三十,还是趁年轻早点嫁人吧!”她的一个娘家兄弟甚至强迫她改嫁。可陈氏认为,我们夫妻间感情深厚,文奎决不会有负于我。如今虽然他的音讯断绝,但并不能断定他已经死去,也许他还活着,自有苦衷,我不接准讯不死心,宁可白白等一生,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要等到夫妻团聚,且家中尚有婆婆在堂,需人孝养,因此,她截发而誓,决不再嫁。就这样,陈氏常常登高远眺,望眼欲穿,却得不到丈夫的一点讯息,任其年华流逝。时陈氏“既而贫益甚,夏不能帐,冬不能襦,日啜一粥”,生活越来越贫困,但她却痴心依旧。仍然精心侍婆,苦苦等待。

沈文奎是否尚在人间,又在何方呢?原来他没有死。崇祯二年(1629),清兵破遵化,被八旗兵挟去,遂归清。次年,贝勒豪格携至沈阳,选入值文馆,隶汉军白旗,成为皇太极谋士。六年,召问国政大事。曾上“广开言路,选拔人才”之策,疏请定衣冠之训及不拘族类,不限贵贱,不分新旧,选拔人才诸事,很有见识。崇德元年(1636),授内弘文院学士,被皇太极视为亲信。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沈文奎日夜想念母亲和妻子,可家乡尚为明朝所统治,而自己却是清廷要员,加上路途遥远,远隔万水千山,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锦书难托,心想,离乡既久,今生已万难与母妻复合了。

顺治元年(1644),沈文奎从世祖入关,被任命为右副都御史,授保定巡抚。次年,擢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又改淮、阳漕运总督。当时,明廷将倾,这给他与日夜思念的妻子互通音讯创造了条件,然因公务烦忙,一时无暇顾及。期间,文奎思母、妻心切,遣人到绍兴探听她们的下落,当得知老母健在,妻子仍在家苦等的喜讯后,悲欢交集,再次遣人到绍兴迎接母亲和妻子。

陈氏得悉久盼的丈夫不但没有死,且在清廷为官,眼下又派人前来欢接婆媳赴京团聚,一声抽泣,热泪盈眶。心想,真是苍天有眼,我日夜盼望的一天终于到来了,可这一天来到不易,屈指一数,已经整整过去了18个年头,当年我一头青丝,如今已白发过半了。

陈氏赴京后,文奎母子、夫妻团聚。四年,因文奎擅免荒田税赋,又请明朝陵寝祀典被革职。后又起补弘文院学士,充会试总裁。八年,复命以兵部侍郎、左副都御史,往淮扬总督漕运,巡抚凤阳。疏陈漕运四害,继续清除积弊。十年,胶州总兵海时行叛,文奎与总督马光辉两路围剿,以功进秩兵部尚书,荫一子。次年,奏垦江北荒地9900余顷。后以催运稽迟,降三级调用。寻补陕西督粮道,卒于官,年57岁。入乡贤祠,母、妻俱封为淑人(为三品官之妻的封号,封其母为太淑人)。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清史稿·沈文奎传》,中华书局校点本。

(2)(清)悔堂老人:《越中杂识·列女·学士沈文奎妻陈氏》。

(3)《绍兴市志·人物传·沈文奎》,浙江人民出版社。

劫难之中见孝心——孝妇赵氏

赵氏,明绍兴府山阴县娄濬妻。丈夫蜜月远行,生死不明,她历尽孝道,与婆婆共度劫难。后夫妇团聚,满屋生辉,乡人传为美谈。

赵氏与娄濬成亲后,尚在蜜月中的丈夫就辞别新妇,北上京师。时逢明朝崇祯末年,清军入关,战事频发,兵荒马乱,京绍两地,远隔万水千山,音讯难道,濬离家5年,家中没有得到他的一点消息。

丈夫北去后,家有老母,婆媳两人生活无着,赵氏自己动手,纺纱织布。平日,她宁愿自己缺吃少穿,总要想方设法让婆婆吃饱穿暖,且日夜服待在侧,街坊邻居都夸她说:“娄濬母幸亏有这一个好媳妇。”

不幸,时逢东阳人许都聚众10余万人,用白布缠头作标志,号为“白头兵”,在东阳发动起义,北攻绍兴。在一个时期内,绍兴一带战火连天,兵匪横行,人们纷纷向南方的山区逃去。这时有的女邻居对赵氏说:“大难到来各自飞,你家那个老太婆,走不动,跑不快,让她留在家里算了,我们年轻妇人还是顾自己逃吧!”赵氏心想,在大灾大难面前,我不能只顾自己逃命,丢下婆婆不管,我和婆婆要生在一起,死在一块,于是她急忙将婆婆拉出门外,向南方的群山跑去。

山阴、会稽两县北临大海,南接会稽山脉,千山万壑,山高林密,虎患频发。据《绍兴市志》载:顺治十六年(1659),“绍兴城外多虎,南镇、上灶尤甚,伤人百余。竟有至西郭门外者。”婆媳二人在逃难途中与熟人失散,赵氏有时扶着,有时背着婆婆,东躲西藏,逃入深山。她们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溪水,在深山老林过起了逃亡生活。不久,干粮吃光了,为了生存,她们就在山间采挖野韭菜充饥。可除了饥饿外,最使她们胆颤心惊的是,在深山密林中出没的虎豹豺狼。逃难的人生怕被兵匪发现,本已提心吊胆,夜间听到鸟啼虎吼,更是蛰伏在山洞里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白天发现有虎豹出没,赵氏搀着婆婆,攀陡岩,钻树丛,东躲西藏,漫山周旋。其间,她们数次与虎相遇,都因沉着机智,侥幸脱险。后来,时局稍平,婆媳二人形如野人,悄悄地返回家门。

返家后,望穿秋水,日夜思念丈夫的赵氏,却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说她丈夫在外地死于兵灾。尽管这个消息并不一定确实,但一时使她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此时,有人听说她男人已经去世,上门逼她再婚。赵氏拒绝说:“吾上有需要养老送终的婆婆,又有多年外出未归的丈夫,岂有如此不德之妇,抛婆弃夫去改嫁呢?”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见她态度坚决,恐怕惹出事来,只好作罢。此后,赵氏怀着丈夫总有一天平安归来的一线希望,与婆婆相依为命,一天一天地苦熬着。

历尽苦难,苦尽甘来。娄濬在离家十多年后的一天,突然回到家里。真是夜夜做梦见亲人,亲人见面不敢认,娄濬来到赵氏面前,只见她两眼直楞楞地看着丈夫,仿佛在梦中,好一会后,她悲喜交加,一头扑到丈夫身上,放声痛哭了一场。

娄濬回到家里,家中充满了生气。夫妻俩久别重逢,分外恩爱,在几年中接连生了兆兴、兆祖两个儿子。孩子们在父母的教育下,从小志向远大,用功读书。长子兆兴以副榜充河工分理官。乡人们赞曰:此乃善有善报也!

主要参考文献、史料:

(1)《嘉庆山阴县志·列女·赵氏》(第五册)。

诗坛才女名越中——祁门五女

明绍兴府山阴县戏曲理论家、苏松巡抚、副都御史祁彪佳与越中才女商景兰,生有二子三女,除子理孙、班孙均善诗外,女德琼、德渊、德,媳张德蕙、朱德蓉,俱以诗名。加上商景兰本人,人称“祁门六女”。

祁德渊

祁德渊,字弢英,适余姚姜廷梧。著有《静好集》。黄皆令于深秋思归鸳湖时,尝吟诗,表达惜别之情。

送黄皆令

西风江上雁初鸣,水落寒塘一棹轻。

绕径黄花归故里,满堤红叶送秋声。

片帆南浦离愁结,古道河梁别思生。

此去长途霜露肃,何时双鲤报柴荆。

祁德琼

祁德琼,字昭华,一字卞客,号修嫣,诸生王榖韦妻。工诗文,善吟咏。《越风》称她为“诗体清遒,自是闺中作手”,著有《未焚集》,道光年间刊本,有其母商景兰序,凡诗66首,分体编次。曾与黄皆令等相酬和,其诗:

和黄皆令游密园

朔气晴开万户烟,寒林落日点红泉。

十年往事悲星散,千里交情共月圆。

松径犹能邀令客,桃源应信有群仙。

搴芳踏尽池塘路,泥印莲花步步妍。

明月

明月当空照,长河万里秋。

井梧千叶尽,篱菊一樽幽。

雁度云闲影,猿啼岭上愁。

萧萧玉佩冷,对景怯登楼。

寓山看梅

楼敞云阴薄,伤心花外来。

风和新柳出,雪尽老梅开。

香气迎妆粉,春光照径苔。

贪看千片玉,日暮尚徘徊。

夜坐

坐久明灯乱,寒风入彩帏。

阑干七十二,何处笛声飞。

祁德

祁德,字湘君,诸生沈萃祉妻,著有《寄云草集》。

其诗:

送别黄皆令

画阁联吟恰一年,此时分袂两凄然。

云间归雁路何处,林里飞花香可怜。

远客青山皆别思,仙舟明月已无缘。

怀君日后添离梦,寂寞荒村渡晚烟。

忆益姊

拈来阁上黄金线,倚遍亭前白玉栏。

徒忆空园悬画板,春风一夜杏花残。

惜花

花事阑珊又一年,当门岩壑总依然。

落红满地休轻扫,也算留春在目前。

张德蕙

张德蕙,字楚,绍兴府山阴县人,祁理孙妻。理孙喜赋诗,钻校雠,初究史学,后肆力于古诗文辞。德蕙亦喜诗句,善吟唱,夫妻互学,夫唱妇随,并常随婆婆及弟妹们登山郊游,赋诗唱和,《晚晴簃诗汇》编有其诗。

中秋

秋气中天净,愁人独夜看。

停桡江愈阔,却扇月初寒。

霜人桐阴薄,风飘桂影残。

扣舷情未已,露湿绮罗单。

赠湘君

兰房独起迟,无语对罗帏。

此意无人解,深闺未嫁时。

朱德蓉

朱德蓉,字赵璧,绍兴府山阴县安昌白洋人,明末孤忠大义的少师、左柱国朱燮元孙女,祁班孙妻。著有《东书堂稿》。

班孙因受魏耕冤案牵连被捕,兄弟争狱,遣戍辽左,遁归后,削发为僧,主持毗陵(今常州)马鞍寺。卒后,清其囊箱,发现有《东行风俗记》、《紫芝轩集》,才知其是山阴祁班孙。“班孙既被难,朱盛年,孤灯缁帐,数十年未尝一出厅屏。”(《清史稿》卷五百一)德蓉自幼受家庭忠烈思想影响,其身虽悲,悲而不伤,随遇而安,深见忠厚。其拟班婕,好咏扇,诗意清新自然。所作《上已》一首,人称“浩落有胜情”。下录其刊于《晚清簃诗汇》诗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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