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依王骂走了楚天开和楚习泽以后,楚依然说什么也不来医院了,她不想‘对牛谈琴’。本来,妈妈想来,但想到后果,楚习泽还是没有让妈妈来,他一个人来到医院。
楚习泽思前想后,他把何欢颜约到医院的花园里,和她做了一次细心长谈。
总之,楚习泽不希望何欢颜计较太多,看在哥哥是病人的分上,每天陪陪他,直到出院。何欢颜也正为这个问题苦恼着。
从理智的角度,她想留下。
从感情的角度,她想离去。
如果留下,楚依王误解她的意思她该怎么办?
“欢颜,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件事,对你来说不公平。”楚习泽与何欢颜并肩走在曲径通幽的花园里,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是,他只听你的话,这样对他的伤情恢复很不利,医生也刚刚找我谈过。不要太多让他的心情受到刺激。”
你的意思是……何欢颜侧转过头,疑惑地望着楚习泽。
“……”楚习泽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欢颜姐,就算我求你,你帮我一个忙,只要哥哥出院了,我保证,他不会骚扰你,可以吗?”
“你是说,我假装喜欢他,对他好……”
“是,对他好一点。一个月即可。”
“可是……”何欢颜为难地看着楚习泽。
“姐,我不想哥哥死掉,我要他相信,所有的人都是爱他的,包括爸爸妈妈,妹妹,我和你,还有那些同学,只是,他不懂如何珍惜别人的爱,才造成他今天的痛苦。”
“同情不会改变一个人,只会加剧他的懦弱……”
“我不是同情哥哥,我是可怜他,有一句话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表达了我对哥哥的一份感情。”
“我不会喜欢上他了。”
“相信我,欢颜姐,我保证,他不会骚扰你。”楚习泽几乎肯求地望着何欢颜。
何欢颜与楚习泽平素接触不多,但她对楚习泽也有一些了解,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一个不错的男生,与哥哥楚依王绝对是两种不同的人。
一个阳光,一个冷漠。
一个善解人意,一个飞扬拨扈。
也许,是看在楚习泽的身份上,何欢颜答应了他,会好好呆在医院里陪楚依王,直到他出院。所以,何欢颜肯求护士栖身的小屋,简直成了星级酒店的后厨,楚习泽买来电磁炉,各种蔬菜,瓜果。李微微因其继承母亲的基因——煲得一手好汤,所以,她成了这里的主厨,楚依王和陆婉夏能在第一时间吃到他喜欢的饭菜。楚习泽负责采购,何欢颜负责——对不起,她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对厨房里的东西没有一点概念。
“所以呀,欢颜,你将来就得找一个会做饭的老公,要不,就得饿死你!”
李微微点着何欢颜的脑门开涮。
“搬搬倒,尖尖腚,啥人啥命!懂吗?”何欢颜回敬李微微:“你呀,将来只能是给你老公煲汤的料不说,人家还对你挑三拣四,嫌弃你!”
“想要留住老公的人,就要留住他的胃。张爱玲都这么说,何况我李微微一介平常女子呢。”
“那你就做好受气加劳累的准备,李微微,到时候嫁了这样的老公,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跟你不一样。”何欢颜两手一摊,耸耸肩膀,“我呢,天生就是不会劳动的料,有人希望我享受!”
“你不是间接告诉我你老公是鱼悦男吧。”
“你不是也要便向告诉我,你老公是楚依王吧!”
讨厌鬼!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上他。
“这可是你说的!”
“……”
李微微与何欢颜一边在‘后厨’里煲汤,摘菜,一边嘻嘻哈哈,她们的旁边还有楚习泽,两个女孩子打情骂俏时,楚习泽插不上言,只是偶尔被她们逗得哈哈一笑。
很快,他们都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不!正确地说,是他们组成了一个爱的帮扶小组。
何欢颜并不是第一时间出现在陆婉夏的病房里,那是陆婉夏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以后,何欢颜才去看她,并不是不愿意,而是被楚依王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情去看陆婉夏。
陆婉夏刚刚醒来,床边,坐着李小白,他正用毛巾给她擦额头和手,睡觉时出了一些汗,李小白会立即给她擦汗,消热,以防汗水感染伤口。许小童要去料理陆阿姨的三餐,所以,她不能全天候陪在这里。李小白把毛巾重新放在盆里洗了又洗。陆婉夏在李小白面前,乖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小白,你也在。”门没有关,所以,何欢颜并没有打任何招呼,径直走了进来。
“欢颜,坐啊。”李小白热情地招唤道:“悦男怎么没来?”
何欢颜并不想就这个问题正式回答李小白,只是哦了一声,把目光落到陆婉夏脸上,担心地问:
“婉夏,你好一点了吗?”
何欢颜微笑地望着陆婉夏。
努力想把世上最真诚的友谊传达给她,努力想把世上的友好传达给她。毕竟,在这场事件中,她是最无辜的人,却受了这样重的皮肉之苦,或许,也有对陆婉夏的一点兼意吧。
陆婉夏抬起头,缓缓地看向朝她走过来的何欢颜,抿紧嘴唇。然后,清远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边关传来,但很清晰。
“谢谢,劳您大驾,我没事。”
这样看似客气而礼貌的语气其实是拒人千里的冷漠的另外一种表现。陆婉夏看似微笑着,可是,在何欢颜的感觉里,却有一种剌破皮肤的寒冷与锐利……
令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欢颜,坐啊。”李小白洗完了毛巾,回头发现,何欢颜依旧站在那里。
“我不累,只想看看婉夏。”何欢颜笑着回答道。
李小白端起水盆,走出房间,向洗手间走去,临出门时转头对陆婉夏和何欢颜颜说:
“你们慢慢聊,我去洗一洗。很快就会回来。”
李小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 里,房间里只剩下陆婉夏与何欢颜。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沉闷,躺在床上的人不想说话,站在床边的人想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话。
何欢颜一直想试图破解着两个人间的冷场与莫名其妙的尴尬。
时间慢慢地流走。
“婉夏,是不是哪里有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回答的人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同任何人说话。似乎此时,所有的人出现在她眼前都是一种多余。
她想静一静。
她想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一种无聊。
“可你……”
“你还有别的事吗?”
“婉夏,你怎么了?”何欢颜试图走近陆婉夏。试图给她安慰。
“我累了。”
“哦……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改时来看你。”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谢客,人家要休息了。
何欢颜强忍着身上的寒意,强忍着不快乐。
她的脸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虽然是客气而礼貌,但是,这等于被赶出来有什么区别?这种事,对于何欢颜来说,还是世上头一遭。
莫名其妙。
李小白洗完毛巾后回来,何欢颜已经走了。
“太快了,哪有这样看人的啊。”李小白不满地对陆婉夏说:“是不是她们有钱人都喜欢这样对待别人?”
陆婉夏没有理会李小白的报怨,微闭着双眼,静静地想……
他没有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
偶尔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但很快,又会归于平静。不管楚依王怎么样拒绝,但是,在医生,护士,楚习泽的强行控制下,楚依王按部就班的接受治疗,加之年轻,所以,身体恢复得很快。在这一点上,李微微功不可没。她煲的汤,大家都喜欢喝。她快成了专业汤婆了。
排骨汤讲究炖法,火候,这样煲出的汤才有营养,保持原有维生素,对恢复身体很有好处。小时候,自己病了,妈妈经常给自己熬排骨汤。去虚壮体。但是,李微微熬了十次,送到楚依王面前,被他骂了她十次。就是不肯喝她的汤。
每一次,楚依王愤怒地骂她,赶她,李微微都做了最大的忍让,如果不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在楚习泽的份上,如果不是看在死党何欢颜的请求,如果不是看在继续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份儿上……
李微微早就甩手走人,不侍候这个蛮不讲理的鸟人呢,被他骂的次数可以上吉尼斯了。
脸皮都被他骂厚了,再被骂也有了抵抗的免疫力,保证脸不红,心不慌,气不恼。这个功夫就成了李微微侍候楚依王的法宝。李微微常常在被骂之后这样自嘲地安慰自己。
何欢颜要求楚习泽在楚依王出院后给李微微颁一个委屈奖。
楚习泽当然愿意颁这个奖给李微微,只要把他哥哥治好,颁她什么奖他都愿意。李微微值白班,何欢颜值夜班。侍候病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是真能像上班那样就是值半年夜班何欢颜也愿意。对于楚依王这种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不但不能睡觉,还要胆大,心细。以防出现意外。所以,通常一个夜班下来,人都累得瘫掉一样,倒在床上就会呼呼大睡。
这几天,何欢颜一直呆在医院里,只好向老妈请假,当然是撒谎,说她去乡下的同学家玩二个星期,还好,老妈盘查一翻,也没发现什么明显漏洞,就恩准了。
鱼悦男假期没有回家,洗衣店因为学生放假而停业,他找了两份家教,每天上午工作四个小时后,一天的工作就全部完成了。大概有一个星期了吧。自从他在‘小号’里惊魂一次回来,再也没有看到何欢颜,学校里,只有少数不回家的学生,而这些留守学生又几乎是贫困生,不回家,省下路费,继续为下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拼命打工。所以,校园里,几乎见不到人影,往日热闹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下来,显得极为冷清,让人有种错觉,被抛弃了的孤单无处不在。
忽然很怀念起往日的热闹和忙碌。
鱼悦男想在下午继续找一份挣钱的差事,但是,一直没能如愿。所以,下午于他而言,几乎无事可做,有种无所适从之感,许小童,李小白,陆婉夏他们都没有回家,陆婉夏从王妃洗衣辞职以后搬离了王妃洗衣,很少联系,许小童和李小白听说找了各自的活计。
手机一直哑着。
躺在宿舍床上的鱼悦男玩了一下午的手机游戏,一直到天黑,肚子饿了,才停下来。简单地吃过晚饭,也不知道剩下的时间如何打发。忽然,就想起很久没有去看陆阿姨了,自从她们搬离王妃洗衣,租在附近一个民房里,鱼悦男只去过一次。
现在,不知道陆阿姨过得好不好?陆婉夏她在忙什么。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像失踪的鸟儿,没有了消息。下楼,一路走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偶尔会碰到一个人,但也是匆匆而过。很快就消失在某一幢建筑里。不用猜就知道是假期留下打工的学生。
二月,在这个海边的城市,已经没有冬天那么冷了,温暖的南风带着湿润的水气,远远地让人感觉到春天的脚步正快步走来。
从学院南门往右拐过一个街角,直行前面的胡同,就是陆阿姨和陆婉夏租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带有天井的四合院,是德国人当年侵略时建筑的屋舍,若大的天井里,有一株茂密的百年老银杏。虽然有百余年,但精致的建筑与技术使这座百年建筑仍然散发着现代的气息。
鱼悦男站在685号房门前,用手敲了敲大门。
黄昏里的胡同很安静,少有行人。过了几十秒钟,里面传出脚步声。有人拨动门响,顷刻间,一张少女的脸探了出来。
“谁呀?”
怎么都没想到是鱼悦男,一边请他进一边说:
“哎呀呀,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不欢迎我来?”鱼悦男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许小童的脑门。
“老板,小人不敢,我这不是以最快的速度来欢迎你了吗?如有怠慢,请多包涵。”
两个人来到屋里,乐坏了陆阿姨。她也很久没见到鱼悦男了。
“悦男呐,怎么不来玩啊,阿姨想你呢。”
“阿姨,我天天都在忙啊,这不,今天有时间,就来看你了,还好吧。”
“好,就是有些想你,也不来玩。”
“阿姨,有时间的话我会常来陪你。”鱼悦男环顾一下四周,一直没有发现陆婉夏,就随口问了陆阿姨。
“喔……是……是这样的,婉夏和她的导师去……去乡下调研了。”许小童以最快的速度立马回答。从来不会撒谎的她一撒谎就会紧张,说话结巴。
“我怎么没听说有这件事啊。”
“你……你那么忙,当……当然不知道啊,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一个班级,凭什么让你知道啊。”
“是啊,婉夏临走时很匆忙,连家也没回,就让小童来帮我。”陆阿姨附和道。“是件好事,只要她学业有所成,我就为她高兴呢。”
“哎哎,别管说我们呀,你这几天也不见人影,忙什么?是不是又挣了大钱?哪天请客,我可是快一个月没吃肉了。”许小童一副要流口水,可怜巴巴地样子看着鱼悦男。
你这个馋猫,不知道想我,就知道吃啊。猪才这样……
“……”
“我遇见谁会有怎么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牌……”就在两个人说笑间,鱼悦男的手机响了。哈,这是一首好听的歌儿,第一次听到后就很喜欢,然后,就下载当玲声了。
鱼悦男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一位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悦男啊,我是你程阿姨呀。”
“程阿姨,你好。”
“怎么不来玩啊,悦男,是不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就把阿姨给忘了?”听语气,程紫微心情不错。
“没有,阿姨。”鱼悦男的回答里透着礼貌的客气。
“你不是和欢颜在乡下吗?”
“哦……那个,程阿姨,怎么了?”鱼悦男被程紫微问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何欢颜对她老妈摆了什么迷魂阵,所以,鱼悦男也只能这样含混不清的回答。试图知道对方的用意。
“怎么,不好意思对阿姨直说,这几天,欢颜不是跟你在一起,都忘了回家了,这样吧,明天你和欢颜回家吃饭好不好?”
程紫微不管对方如何,虽然是征询对方的语气,但仔细听一下,就可以感觉到,她实际上已经替鱼悦男做了决定。
“哦,这个……”鱼悦男吱唔着。
许小童跑过来,几乎趴在鱼悦男的耳边,她想听听鱼悦男未来的岳母大人是怎么样一个女人,给他下达什么指令。
“悦男,难道你不愿意给陪你何叔叔过生日?难得他有时间,就这么定了,明天让欢颜带你回家,别客气哦。”
“程阿姨,我……”
而那边,已经收线了。
晚上,从陆婉夏那里回到学校宿舍,鱼悦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程阿姨的电话,按理说,这等事情,何欢颜该打电话来同他商量,但是,今天她怎么了?怎么会如此泰然处之?是不是要等到明天晚上找到自己装出一副可怜之相,让他救驾,这样‘先斩后奏’的事,她没少做过。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哈,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跳下床,去给‘曹操’开门。
啊!
鱼悦男差一点吓出神经病,‘曹操’怎么变成了男人,变成了阿三?
此人就是毛头鹰进宅,无事不凳三宝殿,上次的事情以后,鱼悦男已经彻底地戳穿了他和楚依王的阴谋,使他们在青榆很没面子,人气大跌,按常理来说,他们也不会骚扰了,如果他们在背后对何欢颜做了什么事,鱼悦男会第一个知道,所以,阿三不请自来,鱼悦男也无法猜测他为何来找他。
阿三习惯性地戴着墨镜,双手抱肩,站在他面前,冷笑地看着鱼悦男。永远一副大享模样。
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耽误你一点时间,跟我去一个地方。”不是陈述,而是命令。
寂寞的夜色中,两个男生冰冷的对视着,一个是老虎,一个是狮子,都想称王,所以彼此间只剩下了敌视。
“这几天大概心情不爽吧。”阿三冷笑着过后说。
有事请直说,我没时间陪你玩!
“你不想知道你最喜欢的人,你不顾一切追求才得到的人,她现在在哪儿,过得是不是快乐吗?”阿三对着鱼悦男慢条斯理地说。他不担心鱼悦男不理他。
果然,鱼悦男嗖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死死的盯住阿三。
“快说,她在哪儿?”
联想到刚才程阿姨的电话,鱼悦男隐隐的担心,得到了证实,一定是何欢颜遭了什么不测,而程阿姨还蒙在鼓里,显然,是有人对程阿姨撒了谎,造成一种假相,使她误以为,她的宝贝女儿和鱼悦男在一起,而实际上……
那么,是有人绑架了何欢颜吗?
她在哪里?
过得好吗?
和谁在一起?
对方不会残忍的撕票吧……
“欢颜她在哪儿?”鱼悦男怒不可揭。死死地抓住阿三的衣领,如果不是看在他知道何欢颜下落的份上,鱼悦男真想掐死这个恶魔!让青榆少一个混子!
“你问得正好,我现在带你去看她。”
“你们要是你敢动她一下,我……”阿三被鱼悦男掐得他透不过气来,“如果她有一点……我跟你没完……”
“呵呵,放心,去了你就明白……”
今天阿三的态度和心情出奇的好,并不介意鱼悦男跟他动粗,而是笑意盈然把他请进车里。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纯白的跑车,带起一溜的烟尘,绝尘而去。
大街上,除了摩天大楼就是五颜六色的灯光,夜的城市,灯红酒绿,令人眼花缭乱,所有的心情都醒了,蠢蠢欲动。音箱里永远是一程不变的缠绵情歌……
鱼悦男哪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呢?他的心一直悬着……
跑车在大街上急驰,所有的景物模糊般的后退,大街上的人很快成了后视镜中的小黑点……直行,拐弯,超速……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大型医院的门前。
啊?她生病住院了?
她那么健康活泼的女孩子怎么会生病?一定是他们对她……
鱼悦男的大脑像用过的旧机器一样,发出嗡嗡的响声,一片空白,他都懵了……
一股刺鼻的来苏水味,迷漫在空气中,这是医院经年惯有的味道,让很少来这里的鱼悦男很不适应这样的味道。
凌乱的思绪,不告而别的失宗……
连她妈妈都不道。
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欢颜,是我不够好,才使得你……
对不起,欢颜,就算你能够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好后悔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罚……
可以吗……
鱼悦男一路小跑,冲向医院的大厅,那里面永远有好多人,永远乱哄哄的,经年如此,可见中国人的健康水平,鱼悦男拨开人群,径直跑向楼上,有的人被撞倒了,手里的药顿时飞了出去,有人被踩了脚,啊的一声大叫,可是,肇事者已经不见踪影,惹来的白眼和漫骂,最后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发泄而己。
鱼悦男跑啊。急冲冲地跑。不顾一切的跑。
拐过长长的拐角,穿过长长的走廊。这么短的路,此刻,却是如此的漫长,好比在无人的沙漠中跋涉,一直寻找着道路的尽头和彼岸的绿洲,却怎么也找不到。
很多人纷纷避之,侧身让路。纷纷猜测这个满脸汗水的年轻人,他的亲人遭遇了怎么样的不幸和不测……
一个星期了,他都不知道她遭遇了生死不明……
她的家人也不知道……
所有的朋友也不知道……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说不出的绝望,说不出对自己的悔意,在他的大脑里漫延……
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她。
她不在家里。
她也不在学校。
她原来在这里。
308房间。
门虎掩着。
鱼悦男,急匆匆。
推门而入……
夜,医院的房间里,白炽灯发出咝咝的响声,使得整个房间的一切也照得一片苍白。窗台前,有一盆开得正浓的花儿,不知是水仙还是秋菊。
顺着明亮的光线,望过去,若大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所以,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男生,他的胳膊上有输液。药液随着透明的导管,静静的往下滴着,一切都很宁静。男生半躺半坐,他似乎对于推门而入的人,视而不见,眼睛一直眨也不眨,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女生。像一个乖乖听话的孩子,女生手端饭碗,另外一只手,拿着小勺,从碗里舀出一口粥,放到嘴边,慢慢地吹,直到吹凉为止,再轻轻地送到男生的嘴唇边。
鱼悦男默默地望着男生和女生。
她喂一下,他吃一口。
一勺。
又一勺。
他吃得好香,好甜。
她喂得温柔,每一次,都很耐心。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一个动作,直到碗里的粥快要见底……
男生的表情幸福而满足。
他甜蜜地吃着。
他幸福地吃着。
他……
“好吃吗?”她轻声问。
“嗯,好吃。”他点点头。
“明天还会做给我吃吗?”
“嗯,你是病人,我当然做给你吃了。你得听话,好好养伤。”
“……有时我会想,妈妈一定是在万分绝望的日子里,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爱了,才会选择去天堂里活着,我不知道妈妈在天堂是否还会孤独,是否缺少爱,但是,她把我托付给你妈妈,让我遇到你。遇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情。如果妈妈知道,她一定会比我幸福得多,此刻,她说不定就在天堂幸福而微笑地望着我们呢。”
“瞎说,快吃吧。都凉了。”
“嗯。”
“如果你像现在这样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出院。”
“嗯。”
“以后我不在,你要多听微微的话。不许你再骂她。她也是对你最好最能容忍你坏脾气的女生,你很多次都把她骂哭了,你知道吗,为了你,微微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但她从来没有责备你一下,还有,你上次醉酒,要不是微微看到你躺在路上,救了你,你现在早都去见马克思了,向我保证,不许你再欺负微微,如果你再欺负她,我们都不会理你!”
“我从来没有欺负过她,那是人家心情不好嘛。”
“微微是个好女孩子,你那样对她实在不公平。”
“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生气了?”
“当然,你被别人无端的骂来骂去,还能笑得很开心吗?”
“习惯就好了,你以为我没有被别人骂过?”
“就你那臭脾气谁敢骂你?”
“我老爸啊,差一点骂死我……”
“张嘴,别管顾说话,吃东西才能恢复得快。
女生面朝里,背对着门口,所以,鱼悦男看不见女生的表情,但鱼悦男仍然可以感觉到女生温暖的笑容的妥贴的动作……
那动作,那样子,就像一个年轻的母亲喂着几个月的婴儿一样细心,小心,周到……生怕粥热,烫着了他的嘴唇。
苍白的光线此时却是那样的明亮,亮得鱼悦男有些无法睁眼,很刺眼,生生的痛。
有那么一刻,睫毛缓缓地遮住了鱼悦男的眼睛,灯光将他的身影斜映在地面上,像一蹲雕像一样,斜长而孤单……
鱼悦男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依然是刚才的动作。而那个有着温柔话语的女生,尽管不是面对面,鱼悦男依然可以从背影中辨别出,她是谁。
鱼悦男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株植物。
忘了呼吸。
忘了眨眼。
忘了说话。
空气中有他最不习惯的刺鼻的苏来水的味道。
男生与女生仍旧温柔地说着话语,仍旧笑着。
静静的房间。
静静的世界。
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鱼悦男不知道是喉咙难受,还是有痰,总之,他身不由己地咳嗽了一下。
女生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惊惧地回过头。
是你?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鱼悦男转过身,快步向门外走去。何欢颜从床边上站起来,把手中的碗放到床头柜上,从后面追了过去,她想把他迎到走廊里,然后同他解释。
此时,而任何话语对于鱼悦男来说,都是虚无飘渺。他走出了病房,夜色中的走廊里,传来他沉暗的脚步声。
何欢颜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他。
“悦男,你等一下。”
他不需要等,所以,尽管走下去。他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可是,后面那个要他等一等的人,终于气喘吁呈地在楼道尽头挡住他的去路。
“不是你想得那样!”
何欢颜紧张地望着鱼悦男,肩膀轻轻地起伏着,她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清醒开来,试图寻找着最佳的解决方案,可是,一切都是徙劳。要么走,要么留下来,哪一种选择都让她不安。这好像是上帝留给她的选择题一样,而这样的选择是如上的艰难……
鱼悦男沉默地看着何欢颜。
给了她一个与平常并无二样的笑容,他的目飘移而坚定。转身,抬起脚步,目不转睛,径直朝外面走去。踩在楼板上的声音稳健有力。
尽管走廊里的灯光有些幽暗。
何欢颜后退着。试图向他解释。
“老板,你无需要向我解释。”
幽深暗寂的走廊里传来他皮鞋落地的空洞回声,一下,又一下,不是踩在楼道上,而是踩在何欢颜的心上。
鱼悦男走了。他走出了医院,来到了大街上,已经深夜了,大街上,寂然得空空荡荡……
很久没有在校园里走走逛逛了。清寂的校园,少有人影,夏日里茂密的合欢也只剩下光光的枝丫,雪松依旧绿得青翠欲滴。偶尔有喜鹊蹲在上面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地说笑。从操场走到凤凰谷,又从凤凰谷走到天台,鱼悦男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天台上,向下俯瞰着校园的一切。
那晚的月亮出奇的大和圆。
一轮清辉朗月,天地被照得一片通明。
美丽的凤凰湖在月光下,静谧而唯美,仿佛童话中的世界。
置身于这个世界中的人也仿佛成了童话中的人,只见鱼悦男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托腮,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明月中的天地。
这样的宁静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透明的月光,透明的心情。
大概是望某一处,望得久了,也或许,内心空洞使然吧,鱼悦男开始摆弄着手机,里面有好多短信,一一的看下去,有好多是搞笑的,而这样的搞笑的,多是何欢颜发给他的,偶尔也会有陆婉夏,许小童的,都一一存留在他的内存卡中。虽然是过去发来的,但每看一次,都会使他的内心在空洞中充盈很多。
“……是你吗……”
忽然,手机里传出了一个低婉而柔美的声音。
如此熟悉又有些陌生。
鱼悦男微微怔了一下,慌忙看下去,原来,不知怎么就按下了接通健。
是她的。
听到那样的问候声以后,鱼悦男只觉得自己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鱼悦男僵硬地坐在天台上,他的眼神仿佛透过明亮而浪漫的月光看到某一处的她依如过去一样,沉默但坚强的笑脸,然后,他的声音在片刻的整理过后,静静地通过话筒传过去:
“你……还好吗?”
“……哦,很好。”
那边静静的。不知道为什么,鱼悦男感觉自己的内心忽尔一阵灼热,一阵冰凉。
“……那个……我在天台,你可以出来坐一坐吗?”
电话里很静,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夜风,轻轻缓缓。
鱼悦男静静的等待,明亮的月光照在他寂寞挺直的脊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璀璨明亮的星星映射在他的眼睛里。
“对不起,我在乡下,和导师在一起。”
“哦,是这样,我忘了,小童对我说起过,那你多注意休息啊。”
“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也没什么,只想你能出来,看看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鱼悦男一边对着话筒说,一边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苍蓝色的夜空,一望无际。
盈盈闪闪的月光。
亮晶晶的星星。
如诗如画般的美好……
“再见。”
那边的手机已经挂断了。鱼悦男望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几个字,忽然有种空洞洞的感觉擢住了自己,很久,他回过神来,合上手机。
街角,夜店的音箱里,传来郑源缠绵而伤感的情歌。
柔柔的晚风轻轻吹过
我的心情平静而寂寞
当我想忘记爱情去勇敢生活
是谁到我身边唱起了情歌
当初的爱情匆匆走过
除了伤口没留下什么
你总是在我寂寞流泪的时候
用你的双臂紧紧抱着我
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
除非你真的能给予我快乐
那过去的伤总在随时提醒我
别再被那爱情折磨
不要在我哭泣的时候说爱我
除非你真的不让我难过
我不想听太多那虚假的承诺
让我为爱再次后悔
犯下的错
那个晚上的月亮是鱼悦男记忆中,最大,最圆的月亮。远远地挂在天空中,孤独而静美,洒下清清的余辉,他以为,那一晚的月光是他一生中最亮最有特别意义的月光,盈盈闪闪,然而,月光再亮,也有黯淡,所以,仍旧一片冰凉。
“微微,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即使现在不会,我以后试着努力,试着好好喜欢你……”
“微微,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