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超风暗暗咬着牙,心里恨恨地说:“就再让你装疯卖傻几天,到时,看你还能瞒我一辈子!”于是,她换上一副笑脸来,和那大胖子身边那位唯一没有露出过一丝笑意的领导模样的先生“套起瓷儿”来。那人看着她的一张怪脸,十分不悦,只觉一股怒气填在心中。他想着临来前,苟洞悉对自己的一番大吹特吹,说什么,来这里能看到别处绝对看不到的货真价实的美女,并保证让他见识一回什么才是真正的养眼。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恶的狗才,竟让他看了这么一个比鬼还难看的又老又恶心的女人,他真想骂娘。不料,那巫超风竟很不识趣,一味地向他挤眉弄眼,频摇橄榄枝。他也不搭不理,自顾喝了一阵闷酒,忽然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睨着巫超风问:“你怎么也不把自己收拾收拾再出来?”
巫超风见他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说话了,真是喜不可抑。眉飞色舞地说:“现在美女泛滥,你不觉得还是天真本色更可爱些吗?正所谓,淡极始知花更艳……”
那人听了,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就向着洗手间走了过去。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连忙跟着站起来,一路跟了上去。留在座位上的其他一大帮的男男女女,除了贾树豪和巫超风自己之外,也都极力撑着,不让自己呕呕大吐出来。这时,一个满脸精明的小年轻小声对他身边那位女士说:“这个丑货恶心起人来还真他妈的有一套!”
那位女士忍了几次都没能忍住,都要笑歪了,却心不应口地轻声说道:“你也该可怜她一片苦心,反而求媚受责。”
对方听了,低声骂了句粗话,冷笑着说:“我还应该可怜她求哥受责呢!”
一时,只见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一个人走了回来。便有人问他:“齐总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哦”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说:“他说自己刚才喝酒喝急了点儿,刚才在洗手间里直说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就一个人先走了。”
大家听了,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巫超风笑得像哭又像咬牙。
苟洞悉的匆匆离开,是为了一个美人的约会。
很快,他便在华灯下,看见一个风流标致的女孩儿,打扮得如同花神一般,款款向他走来。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他心中不禁暗暗激赏起来:“这帮忙给电视剧‘选秀’的工作,可真是个肥缺!一火车一火车的美人等着让你过手!”
自从他帮忙给一个朋友的电视剧“选秀”以来,真可谓享尽了“风流都占却,不费一文钱”的洪福。
望着那女孩能滴下水来的娇嫩脸蛋儿,他喜得眉花眼笑,忍不住热情地和她攀谈起来。
那女孩儿口齿伶俐,摆头摇颈的十分风流。
苟洞悉听得神魂飞越,如在梦中。趁着机会,戏探其怀,只听得芳心怦怦乱跳,又见她一张小脸红艳艳压倒桃花,媚态盈盈,杏靥含春。如何再能煞得住?一把揽入怀中,抱上床去,万缕情丝,摇入魂魄。
女孩在他身下极尽曲迎奉承之态。
两人正急促地喘息着,忽然,那美人儿从他的身下探出头来,问:“那电视剧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拍?你们两个老东西可别光顾着拿我败火,说过的话一点儿不兑现!”
苟洞悉一脸癞相地笑着,“心肝儿”,“小可爱”乱叫一气:“就这两天了,看你急的这个样儿!还我们拿你败火,你真是不知道这里的事!要知道,那排着长队等我们败火的小美人儿两火车都装不下,能轮得上,是你的造化呢!”
美人笑啐一声,玉腿荡在他耳边,痒酥酥的。苟洞悉的鼻子里灌满了刺激的味道。回头看时,却是美人脚缝里夹着的一条乳罩在那里来回的荡。美人这时正伸长了手,要将它拿过来穿上。苟洞悉一见她这样就要草草收兵,哪里舍得?重又俯身紧紧抱住,哧哧笑着问:“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结婚,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吗?知道男人又为什么会离婚,女人又为什么会离婚吗?”
美人嘻嘻笑着说:“不知道。”
苟洞悉贴着她的脸,如此这般耳语一阵,直把美人笑得岔了气。
美人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一边发嗲说道:“你哪里像个诗人,简直是个十足的流氓!”
苟洞悉听了,丑态毕露地淫笑着说:“男人不流氓,世界要灭亡!岂止是我,就连那些响当当的名牌大学里的教授们还‘白天是教授,晚上是叫兽’呢!”说着话,他越发来了兴致,侧身起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调到了一个特设的短信上,便口无遮拦地念了出来:
名牌中文系,藏污又纳奸。品玉老主任,文革造过反。情人女演员,天天在身边。上班先接吻,联手捞大钱。上梁已不正,下梁弯九弯。花甲老教授,要色不要脸。瞄准女学生,精心耍手腕。当年骗校花,今日娶名媛。个个二十八,美貌赛天仙。妖魔迷心窍,爹娘恩情断。老年欲火旺,青年心何甘。锣响大幕开,跳出下一代。膀大腰又圆,牛头配鼠面。讲课没水准,色胆大如天。国货味道差,洋货才解馋。勾来留学生,带给老婆看。舍命闹离婚,跳楼又摸电。家破人未亡,妻离子已散。飞了高丽鸡,打了中国蛋。大学有鸡窝,师道无尊严。讲台变成床,猫狗叫春欢。呻吟声声高,骚风满校园。可怜杨振宁,万罪一身担……
苟洞悉再要说什么,接到巫超风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听着听着,脸色就变得铁青起来。少时,他一怒而起,把床头柜上的一碗茶拍得碗碎茶流:“太不像话了!再这样乱闹下去,再这样无节制地娱乐下去,文化人的尊严何在,诗人的尊严何在!只要还有我们这些有责任心,有良知的文化人在,现代诗歌就不能这么衰败得接近灭亡,诗歌的尊严就不能如此丧失台(殆)尽!你告诉他们,这个《新诗歌公约》我第一个签名!好,你现在就替我拟个草稿,传到我办公室去!”
巫超风临挂电话时,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
苟洞悉皱着眉头说了句:“在外边。”就哐啷关了手机。
美人见苟洞悉如此严肃,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伏在床上一声也不敢再吭。直到那传真发过来,苟洞悉的脸上逐渐又现出喜色,她才探过头去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
为了彻底改变当今诗坛的混乱、衰败状态,还诗坛一个干干净净,各界文化名流几经奔走商榷,特别签定以下《新诗歌公约》:
一、诗人首先应该做一个人格高贵的人,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二、反对诗歌无节制的媚俗化、娱乐化的发展;三、一个利益熏心的人不可能写出好诗;四、诗是性灵化的语言,没有艺术水准的写作不是诗歌;五、唾弃那些一味崇洋媚外,对母语丧失敬畏的人;六、一个诗人不能彻底脱离生活,不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必须每天坚持体育锻炼,还要认识至少50种以上的植物……
美人看得一片糊涂,不知所然。内心里长叹一声:“难怪人家都说,写诗的都是些心口不一的伪君子,神经病!”
宴席临要结束,巫超风一脸殷勤地靠近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说,一会儿要搭乘他的便车回家,不知是否方便。
那人怔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少时,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一去再不复返。
贾树豪似乎看出了其中的机关,一脸坏笑地盯着巫超风不放。
巫超风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好不难看。幸而,她被无数次同样的挫败支撑着,所以很快便又笑声四起,唾沫星子飞溅了。
宴席结束时,她一扭一扭地跟着贾树豪一道儿走了。
身边的几个男男女女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立时“哗”地暴笑出来。
“看见了吧?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全是胡说八道!我看这话应该反过来说,‘男追女,隔层纱’才对!本来嘛,这种事情,只要男人不想干,不愿意干,他那里不冲动,女人就是追得骨头都发凉了,迸得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疼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哈哈,就是就是。现在的行情真是变大了!现在,我们男人在外面才是宝贝!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年龄又好,又有实力的,那杀伤力可真是太大了!”
“你们少臭美吧!我劝你们还是洁身自好,少在外面拈花惹草罢,省得到时给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烦!”
“哎哎哎,这话可不一定对啊,那秦观石拈谁惹谁了?他也算是你们女人圈里公认的正人君子了吧?结果又怎么样呢,不还是给自己招惹了一身的大麻烦?不但他自己麻烦,连他无辜的老婆都跟着受到了牵连!依我看啊,这男人还是‘随和’点儿好,水至清无鱼!你太拒绝得狠了,遇到一个能挺得住的,还能悄悄咽下去了事。可万一遇到巫超风这样挺不住的,看她怎么祸害你!”
“我看这个巫超风,多少有点神经分裂。她怎么见个男人就要跟人家乱来呢?我身边那些男诗人们,甚至没有一个不知道她身体上哪块有什么胎记的!上次我去珠海开会,遇到当地一个写诗的警察,人家当着满桌子朋友的面就说,巫超风第一次和人家见面,就非要和人家睡觉,结果,硬是让人家给轰了出去。”
“真是太不要脸了!”
“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也是大势所趋。现在全世界都流行一夜情和女人主动追求男人!”
“我看你还是少把无耻当成骄傲来炫耀吧!”
“哎哎,你们俩怎么吵上了?我还没说完呢,她刚到北京的时候,急着四处托人给她找男朋友,结果,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老文学青年,那人在北大租了间房子。有一天,我们去看他们,那人正跟她在北大校园里散步。当着我们的面,那老文学青年就十分颓丧地对她说‘看着身边这么多漂亮的女大学生,我却和你在一起,心里真是太不平衡了!’你们猜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你们看,我男朋友多有个性!”
“哗!真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绝经期的闷骚!”大家立时又轰笑在一处,都要笑歪了。
转天,就有各类文化娱乐报纸,猛爆猛炒地刊出了苟洞悉等人一手策划发起的那个《新诗歌公约》。一时舆论哗然,影响深远。苟洞悉在大出风头的同时,也遭到了不小的狂轰。诗人们被他这“假正义,假真诚”激怒了,纷纷撰写专稿,说,罪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试图纠正坏事的人,自己更坏。试问,一个众所周知的性骚扰犯,能称得上是一个人格高贵的人,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吗?同时,纷纷披露着他过去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尴尬事。比如他两年前,在出国的飞机上写下的一首小诗,就被批评为“没有艺术水准的写作”:
我,
坐在飞机上
美丽的
空中小姐
给我端来一杯饮料!
我喝了一口
啊!它有点酸
不,它有点甜!
苟洞悉本人对此毫不介意,有人来问,阔嘴一张,秋风过耳。他的一双儿女因此也受到旁人的捉弄和讥嘲,他们鼓唇弄舌地向他说:“爸爸,外面的人都说你不知羞耻,假充斯文,玷污圣贤,如同仗势之走狗一般!”
他才不得不说出实话:“理那些不学无术的白痴们,他们自己没本事,出不了名,天天就知道嫉贤妒能,信口雌黄。现在,他们更是集体把你们的老爸我这擎天栋梁来凌辱诬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就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子们,你们来看,老爸我这首诗里面的意思深着呢!那些人,他们知道个屁!你们快来看,你们老爸我的博客在一天之内就增加了15万的点击率,这是什么?典型的名人效应!孩子们,你们的老爸是真正的大名人!”
就在这一天,花渡接到了她那个大学同学“飞毛嘴”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惊叫失声:“花渡,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龙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