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低下头审视自己的胸口,子弹在他的汗衫上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洞,旁边还带着高温灼过的黑渍。“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汗衫!花了我十多块钱呢!”青林的语气听上去无比心疼。
“这……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没事?我刚才明明听到那个……这个……那胖子……然后那个保安……总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才这一连串的形式变化显然已经超出了燕心然的知识范畴,这位在聚会晚宴上大方得体,举止得宜的大家闺秀,此时也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猜你现在知道你的脑袋多不会转弯了。”青林拍了拍燕心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世界上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就像有些脑袋就是榆木做的一样,都是不可改变的。”
而后,他便不理呆若木鸡的燕心然,直视燕江道:“我想刚才的一切,已经够让你相信我的能力了吧?尤其是我还‘无意间’救了你一命。”
燕江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自然不会和燕心然一样大惊小怪。比起为想不通的事而纠结,燕江早学会了着重于眼前,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现在我就把这条命交给你了。其实也只能交给你了,如果我不想在下一秒就又被那个保安,或是那四个正准备逃出大门的家伙给解决的话。”
青林闻青会意地望向门边,那四个本来还叠在一起的笨蛋早已经爬了起来,现在正争先恐后地朝门外挤,那胖子还和高个子在门口卡住了一小会儿。
青林像是看喜剧一般笑了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就这样放他们走么?你也不先问问他们的老板是谁?”燕江虽然心里一直有些纳闷,但他知道自己已然做不了主,所以在那几人全部走后,他才向青林询问道。
青林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反正他们的雇主也不是想要你命的那个。瞧他派来的这些笨蛋,还有他们带的家伙,恐怕是你众多的债主之中的某个比较穷困的一位,想吓唬吓唬你,撑死了也就是想把你绑了要钱而已。现在该担心的,是那个想趁机要了你命的另一个人。”
“……那个保安么?我不记得我有见过这样的人,还得罪到需要枪杀我的地步。”燕江无奈地叹道。
“你不认识他再正常不过了。看他出手的果决度,偷袭不成后撤退的速度,他恐怕是专业的。你得罪的人不是他,是花钱请他来的老板。”青林一边在地上需找另外的弹头,一边还有心情讽刺燕江道:“看来你说的真对,你得罪的那些人可比高利贷狠多了。”
“我们定的约是要让我和我女儿过上以前的生活,被杀恐怕不属于我们之前生活的内容。”燕江似乎在暗示一些什么。
青林冷笑一下,他当然明白燕江的意思。哎,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却要既当爹又当妈了。“你放心,我会让你活着享受你用命换回的人生的——至少不会让你在享受之前就因为这件事死掉。”青林语气坚定道:“不管生什么,我都不会违背我自己许下的契约的。因为那是打我的脸。”
“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学会忽视掉之前的一切不真实,燕心然开口问道。
“不是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我应该怎么办。”青林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洞,道:“先找件衣服换,然后我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之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将燕氏父女安置好之后,青林便独自步出了旅馆,他不疾不徐地走在街道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地转悠着。
当闲逛了足有二十分钟后,青林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不耐烦地冲身后的“空气”喊道:“我真的想不去在意的,不过你的跟踪技巧比一只吵闹的母鸡还要差,你不会真想一直这么跟下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怯怯的身影才从一棵大树闪出,用柔柔的声音答道:“没有,我正在想说我把自己弄得和母鸡一样吵闹了,你何时才会注意到我。”
“燕心然,燕大小姐,你不在酒店房间里继续和你的父亲演温情戏,跟着我做什么?”青林歪着头道。
燕心然笑了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先给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四星级酒店到底哪里安全了?你是生怕那些家伙找不到我们么?”
青林讪笑道:“你父亲看来没有教过你什么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你放心好了,那家酒店的老板以前也是我的客户,他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而且即使你父亲的债主们要查,也不会想到你的父亲会住在‘外商’的房间里的。”
“外商……”燕心然无奈地笑道:“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的……噎什么死机先生的,你怎么能用他的信用卡付账的?”
“那叫‘耶考斯基’,怎么?不喜欢这个名字?对前苏联那块儿地方的人有偏见?那我还有希特勒思达林先生,和山口小姐的信用卡,我们可以去换名字。”青林说着从衣兜里翻出钱包打开,乍一看上去,至少有一打不同银行的信用卡,而且还有两张银行卡连燕心然都没有见过。
“好了,如果你再不告诉我你到底想谈什么,我就真走了——相信我,如果我不想被你跟踪,五分钟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的身影了。”青林出了最后通牒。
燕心然闻青,忽然低下了头,青林注意到她又开始摸起手腕上的手表来,这是燕心然犹豫时不自觉的小动作。好一会儿后,她拨弄手表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青林知道她下定决心要说些什么了。
“你是青林,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我猜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燕心然眼神坚定道:“你知道作为女儿的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眼看着我父亲失去生命中的二十年的。”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应该是那个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一个劲劝说你父亲放弃把一切赌在一个‘神棍’身上的无神论,”青林双手环抱于胸前,讥讽道:“怎么?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对父亲盲目的爱就已经战胜了自己的信念?你‘不能什么都不做’,那你想做什么?劝我中止这个约定,让你和你的父亲在穷困中度过那多出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