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师姐?”我们几个都很纳闷,跟金锁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听说他有个师姐。
金锁说道:“我学古董鉴定的手艺其实没有真正地拜过师,是小时候跟我邻居学的。虽然没有拜师,但是时间长了我们就以师徒相称。他有一个女儿,年纪跟我差不多,我一直叫她师姐。”崔力升惊叹:“哇塞,那你们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时候都是小孩子,谁想这事啊!”金锁急忙分辩道。
大力岔开话题:“就算你师姐精通古籍鉴定也是没用,山高水远,难道要回天津搬救兵?”金锁摇摇手指:“大可不必。最近兰州举行一个古玩鉴宝大会,我知道师父可能就在这几天过来,到时候师姐也一定会来。我们带着东西去兰州找他们看看。”我仔细想了一下:从西和到兰州有一段路程,我们就这么走了,韦晓曦在这里指不定要搞出什么花样来,如果不去兰州,古籍是真是假让人捉摸不透,说不定又是韦晓曦设的圈套。
看我沉思的样子,三光猜中了我的心思:“这样,你、金锁、崔三个人去兰州,我和韩笑还有大力留在西和,咱们兵分两路。”
“不行,韦晓曦诡计多端。咱们一分散很容易落入她的圈套。”我对三光的提议坚决不同意。这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韦晓曦做事往往出人意料,永远不会让人猜透她下一步棋走什么。
金锁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和三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眼见半包烟都下去了,最后也没想出个解决办法。
这时,金锁大叫了一声:“好,您放心吧,绝对没问题!”挂断了电话,他兴奋地跑过来,叫道,“咱们不用去兰州了。”
“怎么回事?”
“还有三天那个鉴宝大会才召开,师父和师姐已经到甘肃了。他们想利用这几天好好地看看甘肃民间的收藏品。他们明天的目的地就是礼县!”
“礼县?”我们对于甘肃的地面一点儿都不了解,急忙打开地图,兴奋地又叫又跳——原来礼县紧邻西和县!
三光马上拍着大腿说:“这就好了,佳亮,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不行,这趟还是你去吧,我累得够呛,不想折腾了。”我意兴阑珊地说。
三光看看他们几个人,将我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这儿得留个主事的人,我在这儿他们才能听话!”我笑了一下,笑得多少有点儿苦涩:“三光,你不用骗我了。谁都知道,留在这里就要负责盯紧韦晓曦,必要的时候双方可能还会动手。谁留下来都会有危险。”我走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谁爱去礼县谁就去,反正打死我也不会去!”韩笑跟金锁说:“你跟你师父他们说说,都到礼县了,就别在乎多走一段路了。”
“我倒想呢,那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敢这么使唤你爹?”金锁不服气地说。
大力叹了一声:“唉,都这么近了,就是不能去见一面,这不折磨人吗!”我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金锁,你师父他们为什么不好好在兰州待着,非得到这穷乡僻壤来?”金锁十分不满地说:“合着我刚才说什么你全没听?他们是要看看甘肃民间的收藏品……”说到这里,金锁忽然愣了一下。
我笑了:“对呀,这里不正有一件收藏品吗?”民间的藏品历来是收藏界的一个大头,但是却真假混杂。有些收藏家每到一地都会先去看看这些藏品。如今我们手里就握有《博古志》,正好以它为借口请金锁的师父过来看一看。
金锁赶紧给他师父打了一个电话:“喂,师父,我朋友手里有一本古籍,想请您老看一下……我不知道哇,我又不懂……没没没,我们就在甘肃呢,你们不是在礼县吗?我们在西和呢……您不方便过来也得想办法啊。徒弟我可全指着这次发财呢……那也行,叫我师姐过来一趟吧。嗯,好,就明天,谢谢师父啦……您放心,回到天津我登门谢罪!”挂了电话,金锁喜上眉梢:“诸位兄弟,搞定啦!师姐明天到。”我们长出一口气,崔力升搂着金锁的肩膀:“锁,认识你这么久了,这好像是你办成的第一件事!”
“你小子糗我是不是?”说完,金锁捶了一下崔力升的肚子。
三光不理二人的打闹,对我说:“咱们还得找个住宿的地方。”我点头说道:“那是必须的,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只能寄宿在别人家里了。”三光挥手招呼大家:“别闹了,出发啦!”
“光哥,去哪里?”几个人都问。
“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等金锁的师姐来。”我们转遍了大半个村子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倒不是因为我们的要求有多高,乡下本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大家也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但是这里的几户人家的房屋太小,根本容不下我们六个人。
日已西沉,大家走得都累了,体力虚乏。尤其是这一天除了那几个馍几乎水米未进,又累又饿,再加上山风呼啸,大家叫苦不迭,金锁仰天长叹:“我怎么感觉这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啊!”
“行啦,别抱怨了,你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强多啦!”韩笑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大家正闹着,前方又传来了阵阵羊叫声。随着越来越近,那个周出山老人又赶着羊群出现了。见到我们他一怔:“哎,娃娃,你们咋还没走?”我们看到周出山老人,又再次扑上去:“大爷,问问你,这附近有没有住的地方?哪儿能让我们睡一觉?睡一觉就行!大爷,帮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吧!”周出山每回一见到我们都像是被一群恶狼包围的一只羊,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娃娃,娃娃,慢慢说,莫摇,莫摇,一个一个说。”我们停下来,仔细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周出山笑了,“村里人没那么多的讲究,你们要是不嫌弃,老汉倒有一个去处。”我们异口同声问:“哪儿?”
“我家。”周出山往前方一指,“就在那个上坡的路上。”
“大爷,我们可是六个人,您家里能容得下?”
“娃娃,你就放一百个心。我家有的是地方,跟我来吧。”老人赶着羊群走在前面,我们只好跟在他后面。
走了不足十分钟的路,就到了一个木门前面。木门不是很高,上面蛀满了虫洞。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个狭小的小院,除了一个不大的羊圈再无其他,房屋也显出常年失修的破落样,但是却不失整洁。
一进院门,周出山就大声喊道:“老婆子,快出来,来客人啦!”“穷嚷嚷甚!”随着声音飘出,一位老妇人掀门帘出来了,看年纪六十岁上下,衣着朴素,很有精气神。
周出山走上前去对老妇人说明了情况,老妇人扫了我们几眼说:“那就住下吧,可是房钱是不能少的哦,一天20块钱。”20块钱对于城里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这里的人算是一笔“巨款”了。
我们对这个价钱没有异议,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周出山老人带我们进了房间,推开东侧的一个房门:“老婆子财迷,我也不能说甚。喏,你们就住在这里。”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一个房间不过三十平米大小,但是一张大炕整整占去了一半的空间。
看着我们诧异的神情,老人娓娓道出了这个房间以及这张大炕的来历。
周出山老人操劳一生,自己虽然过得清苦,但是一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唯一的儿子周强身上。因为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个孩子,老两口对这个儿子倍加呵护。周强从小被溺爱惯了,长大后懒惰成性,偷鸡摸狗。每次他闯了祸,两位老人都是宁可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也要保住儿子的周全。
儿子在三十岁那年,好容易托人给说了门亲事。这可把老两口乐坏了,连夜腾出来这么一间屋子,为了让儿子生儿育女,最好是多生几个孩子,就请人修了这么一个大炕。
周出山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的都是喜悦的光芒,看得出来,尽管周强不争气,但是老人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孩子的。
大力看着炕问老人:“我们住这里,你儿子怎么办?”大力的话一出口,老人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唉,这娃娃翅膀硬了,非要进城打工,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他了。我只希望再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活着,能看到他给我抱回来一个大胖孙子。”听到这话,我们都不胜唏嘘。我莫名地想到了我自己,自从大学毕业后,我一直在外漂泊,甚少回家。每次回家,父母必先问我的就是成家立室之类的问题。和沈晨雨走在一起,我原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个烦人的问题了,没想到沈晨雨……
晚上我们一夜安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天,金锁起了一个大早,招呼大家都起来了,说要去县城。崔力升打了一个哈欠:“去县城干什么,天还早着呢,你再让我睡会儿。”说完,又往炕上倒。
金锁一把拉起他来:“我师姐已经到了,你就别睡了,赶紧出发。”我们一听说金锁的师姐就在县城,马上翻身起床,穿衣洗漱。我敢说,我们那时的速度绝对破了世界纪录。
周家坪离县城有段距离,何况我们只能徒步前往汽车站,大概要半个小时,坐上公交车后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路上,三光忽然问我:“佳亮,你对文言文这种东西是最擅长的,你觉得上面的内容可信吗?”
“不可信!”我丝毫没有犹豫。
“为什么?”
“《博古志》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提到照世镜的这篇文章不管是从语法还是从结构上来讲都不符合文言文的习惯。不过我倒是对上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什么内容?”
“照这本书上所说,照世镜居然昭示出了海晏堂肖首,这一点我大为怀疑。海晏堂是圆明园的一处建筑名称。它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在前面的广场设有水力钟,水力钟是由十二个人身兽首的铜像组成,古人讲求天干地支。每到一个时辰就会有相应的人身兽首铜像从嘴中喷出水柱,声若山洪……”“等等,你认为肖首指的就是圆明园兽首?”
“不是认为,而是肯定。你想想看,一个秦汉时期的铜镜,却昭示出清朝时候的青铜兽首,这可能吗?”三光陷入了沉思:“看来,照世镜和《博古志》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所以我坚持要鉴别一下《博古志》的真假。这本书落在韦晓曦手里,肯定和照世镜有莫大的关系。可是我不明白,照世镜明明到了韦晓曦的手里,她为什么要拿出来拍卖?”三光说道:“现在一切都还是谜团,你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吧,迟早有解开的那一天。”说话的工夫,公交车到站了。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家名叫祥泰的宾馆,金锁的师姐就住在这里。
祥泰宾馆不是很大,装潢设备有限,但是在这个不大的县城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宾馆了。顺着楼梯上了三楼,金锁敲开了301的房门:“师姐,开门,我是李金锁!”房门打开,一个女的站在我们面前,看来她就是李金锁的师姐了。眼前的这名女子和我们年龄相当,个头不是很高,一头秀发自然地垂落在两肩,鼻梁高挺,眼神中不时透出一股锐气。
金锁见到她,马上笑眯眯地打招呼:“师姐好!”女子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是我的师姐蒋凯歌。”金锁为我们介绍道。
我们一一和她打过招呼。蒋凯歌将我们迎进门,一番客套话说过之后,自然要进入正题了。三光将《博古志》拿出来,蒋凯歌戴上白手套双手捧过去。她先是摩挲了一下封皮,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几页,仔细鉴别了一下纸张和上面的印迹油墨等。不过短短十分钟,她摘下白手套问道:“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是朋友的,托我带过来请你看看。”她问这个问题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对答如流。
蒋凯歌微微舒了一口气,好久都没有说话。
金锁急切地问:“师姐,你说句话啊,这东西怎么样?”蒋凯歌先是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东西是真的,看年代应该是乾隆早期的。”此话一出,我们陷入了一片沉寂。如果照蒋凯歌所言,那么结合我们之前的推测,照世镜就应该是假的。
韩笑想了一会儿,问蒋凯歌:“前不久秦皇岛星华拍卖行拍出的照世镜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都说那个照世镜是先秦或秦汉时的一个老东西,槌价是两亿,在业内谁都知道。不过……”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怀疑那个东西可能是假的。”
“假的?不会吧?那可是拍卖行拍出的藏品!”崔力升对于这样的一个结论显然不理解。
蒋凯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秦汉到现在少说也有两千多年了,如果真有这么一件宝贝,国家早就加以保护了。再者,拍卖行的东西也未必件件是真品,以前就有不少拍卖行拍出假货的消息。”我和三光对视了一眼,这个信息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