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我们损失惨重。戴恩泽等五人全部葬身鱼腹,廖碧成失去了自己的右小臂,我则永远地失去了右手食指的两个关节和中指一个关节。幸亏老李的船上有急救药物,算是暂时帮我们止了血。而船只受到了多次震荡,轻微受损,行程缓慢。当日深夜,我们回到了镇浦村。一到村子,我们就被安排到了村医疗所进行紧急救治。
由于巨大的疼痛和麻醉剂的效果,恍惚之中,我来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远远地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青黑的学生服,女的是一袭白色的长裙。看样子都很年轻。他们开心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但是不一会儿,梦境就转换到了一处海水之中,在幽黑的海底深处似乎有一条巨大的海怪在来回游动……
从奇怪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焦急得来回走动的韩笑。看到我醒了,韩笑激动得坐下来松了一口气:“四哥,你总算醒了。”我咬着牙坐起来,看看自己的右手,被纱布缠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我尝试着动了一动右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韩笑看得心疼:“四哥……”我强装无所谓地一笑,问道:“祁鑫呢?”“她今天早上刚刚来看过你。”韩笑的话音刚落,房门打开了,进来的正是祁鑫和白瑾。此时的祁鑫依旧戴着她那标志性的太阳镜。说实话,如果她不是女人,我真想暴打她一顿。她令我永远成了残疾人!按照我的思维来想,我们这次损失如此惨重,祁鑫应该于心不安才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没事吧?”没事吧?这样居然还说没事。仿佛在她看来我们这次的遭遇微不足道!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勃然大怒:“我这次死里逃生,废了一只手!戴恩泽他们都死了!这在你看来是没事吗?”祁鑫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地平静:“事先我们已经再三强调这次行程的危险,是你们太不小心了!”这句话听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冷漠无情,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我长叹一声:“祁小姐,我自认倒霉。这回我力不从心,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祁鑫没有劝阻我的意思,而是说道:“你还是回去调养几天吧。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回来找我的!”然后就和白瑾离开了。
我和韩笑稍事休息,不久返回了秦皇岛。短短几天不见,我身负重伤。这件事在朋友圈内产生了不小的震荡。而韩笑则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我国东南沿海发现海怪的消息,在网上风靡一时。不少人对此抱怀疑态度。由于相机在船上丢失,韩笑也缺乏有力的证据,最后他险些被冠以一个散播和制造假新闻的罪名。而福建罗源县的警方由于查证不出其他线索,只好给出了一个我们遭受鲨鱼群攻击的定论。一时间,全国哗然,几个毛头小子遭受鲨鱼攻击,惊吓之余错把鲨鱼当海怪!我们几个人成了舆论的笑柄。
这事让我和韩笑焦头烂额,就连赵维敏、张磊这样我视为亲近的人也一度劝我们不要压力太大。很显然,她们也选择了相信遭受鲨鱼攻击的结论。
数月间,我们一直被这些琐事困扰。实在被这些事闹得心烦,我一大早又去了那座山庙。和大师盘踞而坐,一品香茗,心中的愁苦自然淡去了许多。大师为我斟上一杯茶,问道:“施主福建之行可否顺利?”我一惊:“大师怎么知道我去了福建?”“贫僧不只知道你去了福建,还知道你此行颇为不顺!”说着,他指着我的右手。
我下意识地遮盖了一下右手,左手举起茶杯掩盖:“大师,请吧!”大师没有举杯,而是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可曾记得我送你的那句话?”我嗫嚅着念道:“迷途布荆切记返,援手伸来再扬帆!”“不错,正是这句。如今你已返回,只待援手伸来了!”我迫不及待问道:“谁是援手?”大师笑而不答,缓缓拿起茶杯啜饮。
晚上百无聊赖,我自己躺在床上,手里时时把玩着双龙戏珠玉扳指,心中苦苦思索:“援手伸来,援手伸来……谁是援手呢?”也许是我这几天过于劳累紧张了,我忽然感觉手里的那个玉扳指微微闪着光。我很好奇,以前从来没见它有过这样的变化。恍恍惚惚间,我漂洋过海来到了一处岛上,岛上有山有水。在蓊蓊郁郁的群山间有一处祠堂,已经是杂草丛生。我在杂草中间寻找小径向前慢慢走去。朦胧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冲着我,看不见她的容貌。我问她:
“这是哪里,你是谁?”祠堂不大,我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巨大的回音甚至让我自己都汗毛直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手机正拼命地响个不停。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起:“喂?”“喂,佳亮,你还没起床呢吧?”我“腾”的一下子蹦起来:“三光!”“哎呀,难得啊!你小子居然还喘着气呢。哈哈,哥哥来秦皇岛了,还不快来接驾!”好哥们儿的到来让我连续几天的不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都谁来了,就你一个人吗?”三光大声说道:“哪儿能啊,崔力升和金锁,我们都在一起呢!”我赶紧下床洗漱一番,叫上韩笑去接三光他们。大学时期的同窗之谊得以在两年后再叙。
当晚,他们几个都喝得酩酊大醉。我是从来不喝酒的,只是点上了一支烟,瞅着这几个人一个个跟醉猫似的东倒西歪。三光拍着我的肩膀,他抓起我的右手,看着残缺不全的手指,竟然掉了几滴眼泪:“老四啊,你受委屈啦!”我鼻子也是一酸,但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而是捶了他一拳:“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三光接着说:“我听小敏说啦,说你心烦,你压力大。但是哥哥最了解你啊,你说的话,别人不信……”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直响,“我信!”然后三光指着崔力升问,“崔,你信不信,信不信?”崔力升也喝高了,连连点头:“信,信,我信!”三光又问金锁:“你,信不信?”金锁搂着我的脖子,满嘴酒气地说:“我谁都不信,也得信佳亮!”他们醉成了这个样子,但我知道,他们说的不是醉话。崔力升问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吸了一口烟,悠悠说道:“你们现在一个个都半醉半醒,我说了你们也会忘了,明天再说吧!”金锁来了兴致,一把抓住我催促:“快说快说,你们那天遇到的到底是鲨鱼还是海怪?”我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着期待,很显然是想知道真实的答案。我沉吟片刻,很肯定地说道:“海怪!一个足有三十米长的海怪!”然后我伸出右手,“这就是它的杰作!”当我很肯定地说出“海怪”两个字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在座的每个人的神情。从他们的表情我看得出来,他们没有任何的怀疑:“哥们儿不是没见过鲨鱼,但那个家伙不管是体形还是尺寸,都不是鲨鱼能比的。”我指了一下韩笑,“他也看到了。”“的确。”韩笑也很认真地说,“就算是鲸鱼,也不可能随便攻击人类。不然我也不会发表那样的报道。”崔力升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实在是太棒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去福建!”“去福建,你小子不会是想抓海怪吧?”韩笑皱着眉头问他。
“孤正有此意!”崔力升摇头晃脑地说道。
“不行!”他话音未落,我就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亲眼看见那怪物吃了五个人,要不是韩笑的枪法准。我和另一个人也得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大家兄弟一场,我不想看着你们去冒险。”我的话说得很决绝,崔力升一时哑言。
三光点上一支烟,问道:“佳亮,你没事跑到福建干吗?”老大就是老大,一眼就看出我有事瞒着大家。我说道:“最近心烦,想出去散散心。”三光笑了一下:“你不是心烦,你是心里有事不想和我们说。你选择去福建一定有你的原因,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吧。”三光见我不吭声,转而对韩笑说:
“笑,你说来听听。”韩笑看看我,又看看三光,一咬牙说道:“四哥,怨不得弟弟啦!三光,其实这次佳亮不是刻意瞒着你们……”韩笑一股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给了大家。
金锁听完这一通话后,激动得一个劲儿拍着桌子大叫:“去福建,去福建,去福建!”我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了个烟圈。三光在我们之中最是心思缜密,他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劝你们也不会听了。但是我希望大家能有个心理准备,那个叫祁鑫的女人不是善茬儿,还有,海怪虽然可怕,但只是咱们此行的第一关。我总觉得后面的行程更加凶险!”大家都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抓海怪不过是戏言,真实的用意是找寻国宝。
国宝盗案的成就感让我们意犹未尽,这次正好让我们有了一显身手的平台。因为我们这次去福建不知道会去多长时间,为了防备梁上君子,我把双龙戏珠玉扳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拇指上。临行前,我又去了山庙与大师告别,我希望他能够再给我一些提点。
大师笑呵呵地说道:“施主已得贵人相助,无须老衲多言吧?”我恍然大悟,原来“援手”指的是我这一帮兄弟。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那我们此行吉凶怎样?”大师说道:“施主有护身符在,可保无虞!”我一怔,我身上也没带什么护身符啊!我一脸不解地望着大师,大师笑而不语。迈出庙门,一众兄弟围了上来。金锁猴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大师怎么说?”我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不过看他的神情这次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凶兆。”崔问道:“行不行啊?你说的这个大师。我认识一个老先生,算命挺准的,要不咱们找他试试?”三光赶紧帮我解围:“算啦,你们别瞎闹了。佳亮来找大师是谈心的,你们捣什么乱?”第二天,我们一行五人从秦皇岛出发了,开赴福建。时隔数月,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感觉一切恍如昨日。看着这个宁静的小渔村,金锁啧啧称赞:“不错,真不错。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的确,村庄阡陌交通,炊烟袅袅,老人村口对弈,壮年海滩晒网,妇人针织,老妪喂鸡,好一派祥和的场景。但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在祥和之下是暗流涌动的危机。我们找了一家乡村旅店,开始在这里商议找寻国宝的计划。然而除了知道国宝在孤罗岛之外,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这样一来,行动很难展开。而且当地的渔民得知我们要去孤罗岛的时候,就算我们出双倍的价钱都不肯带我们去。尤其是在听到“孤罗岛”三个字的时候,每一个人都闻之色变。
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船,大家的情绪都很低沉落。这一天,我们又被一个船主拒绝。崔力升忍无可忍,揪住船主的衣领厉声喝问:“有钱你都不会赚,不就是出趟海吗,有什么不敢的?”船主惶恐失色,我们赶紧拉开崔力升。我们几个人安抚崔力升。三光则问船主:“为什么我们要去孤罗岛都没人肯送我们?”船主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们几个外地人哪里知道啊!从我记事的时候起,那里就是禁区了,只要船一靠近那里,十有八九都会失踪。过些日子肯定会有船上的人们的尸体飘过来。这还算是好的,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浮起了一个念头:“孤罗岛上到底有什么玄机?”船主看到我们几个疑惑的表情,知道我们半信半疑,他哆哆嗦嗦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继续说道:“老人们都说,那个岛上有冤魂!”我们心里一沉:“冤魂?”“很早以前的事了,有多早我也不知道。在我们村子里有两大家族,一家姓白,一家姓罗。白家少爷和罗家小姐相恋。可两个家族的人都反对。白家的人认为是罗小姐勾引他家的少爷,罗家的人觉得是白少爷污辱了他家小姐。就这样,两家的人势同水火。有一天,白家的人看到罗小姐又和白少爷在一起,一时冲动就打死了她。为了毁尸灭迹,还把罗小姐的尸体扔进了大海。但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罗小姐的尸体被扔进大海的一瞬间,白少爷也跟着跳了下去。没过多久,不远的海面就突然多出了一座小岛。从远处看,就像是罗小姐侧坐在那里,孤苦无依。所以,人们就叫它孤罗岛。因为她是罗小姐的冤魂所化,所以任何人不敢靠近。”这故事有些凄美,听得我不胜唏嘘。
金锁小声在我耳边说:“也没国宝什么事啊。”既然当地有这个风俗,不会去接近孤罗岛,那我们也不好勉强。但是没有船只,我们又该怎么漂洋过海呢?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祁鑫和白瑾找上了门,他们身边还站着只剩一只左臂的廖碧成。他们的到来让我很意外:“你们怎么来了?”祁鑫说:“五个大男人整天找船去孤罗岛,你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吗?”崔力升坐下后说道:“咱们快人快语,孤罗岛的传说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我们不知道孤罗岛和国宝有什么关系。”“国宝就在孤罗岛上!”祁鑫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金锁问道:“你凭什么那么肯定?”祁鑫扫了金锁两眼:“你就是李金锁吧,我知道你。国宝是我家传的,你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看。”“怎么看,连船都没有,难道飞过去吗?”我没好气地说,“上次已经九死一生了,我不想这次重蹈覆辙。”祁鑫说道:“上次我的确有疏忽的地方,所以这次我会准备充分。大廖会训练你们。”“训练什么?”三光问道。
“开枪、搏击、猎杀、求生……一个战士应该具备的一切!”廖碧成神色坚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