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再次碰到溱西瑾这条剧毒的美女蛇,南方脸上的色彩一时变得很精彩,这个人把他所有的尊严如同抽丝一样剥离,才最终让他得以存活下来。一般而言,对于一个曾经将你最下贱一面尽收眼底的人,你最想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下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尸体。今天本来南方差一点就能实现这个愿望。
但是溱西瑾最后隐忍的一脚救了自己一命:那把脚底上的小刀有毒,灰鲸知道自己必须就溱西瑾才能解毒,于是灰鲸救了她。
不得不说溱西瑾运气和实力都很不错,所以今晚她活了下来。实力方面,一来她长期受到最顶级的刺客训练,刺客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隐忍,所以她最后能在每块肌肉都痉挛之时还能以匪夷所思的意志力控制身体,把带毒小刀扎进灰鲸体内。运气方面,则在于今天灰鲸已经被对面的刺客砍过很多刀,那把刀上的毒对灰鲸身体健康时,无法抗衡龙心的超强恢复力,但是在灰鲸强行催化龙心提升自己的体力极限之后,他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以至于连溱西瑾那简直如同投怀送抱的一击都无法躲避,更遑论对抗剧毒了。
“灰鲸怎么了?”南方强自定下心神,质问溱西瑾道。
“没啥大问题。”溱西瑾冷冷一笑。“快死了罢了。”
南方神色一凛,眉间再次挤出一个苦闷的皱纹。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说着,溱西瑾从身后取出一颗小小的药丸,送入半昏迷的灰鲸嘴中。灰鲸鼓起最后的力气,将药丸嚼碎,鼓动咽喉将其咽下。“暂时还死不了,如果不立刻放血治疗的话。”
“那你做啊。”
“小女子倒是也想啊。”溱西瑾脸上笑容不减,简直像是在贵族舞会上的一般应酬。“但是我现在太虚弱,动一动都很难。只能你来啦。”
现在很虚弱?南方的眉头动了一下,溱西瑾看清了他心中的想法,但是她却并不着慌。
“你不必现在想着杀我。杀了我,我眼前这位可就死定了,再说,即使我现在很虚弱,你又一定杀得了吗?”
南方不为所动。
“救了眼前这个人,我俩可是都有天大的好处,要知道,他可是中央帝国的王子。你也是中央帝国的人吧?现在帝国内乱,只要他能回去,一旦他以正统之名得到帝国都城的支持,你可知道帝国将会怎样?他将能够统一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强大的帝国,而我们作为他的助力又将如何?自然是也会平步青云。你在中央帝国也不过一届奴仆,何必为了一时之气将我杀了,也断了自己前程,大不了我以后与你永不相见,又何必弄得如此不死不休?更何况,我对你本就没有什么敌意。”
南方的眉头又皱了皱,他这次是真的被说动了。因为溱西瑾认为,灰鲸是中央帝国的继承人。
看见南方如此反应,溱西瑾在心里也不禁松下一口气。她的真实情况远不如她嘴中所说般轻松。虽然说龙血恢复效果很好,但是也不过将她这个濒死之人强行拉回来而已,她的身体情况也处在崩溃的边缘,比灰鲸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现在她没办法顾忌自己的状况。如果救不回灰鲸,她必死无疑。不论是被家族,还是被南方,她都会被杀死。
“怎么救?”
南方走上前,扒开灰鲸的衣服。
“别光扒开衣服,没有用。溱家的毒,不光在伤口处有,把他裤子扒开,人体大腿处有一个血袋,我们的慢性毒会现在那里聚集,你下刀一定要稳。那个血袋一旦被刺出大一点的口子,就会大量失血,平常人一旦那里中招,血液能彪上三尺。你之刺破一小点,等到他流出的血不是黑色的时候再止住才行。还有,背上伤口也必须用药清理,不然余毒也会有影响。”
听清溱西瑾的指示,南方从她那里拿到一把干净的刀子和一些药,他先对灰鲸背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接着南方犹豫一下,咬咬牙,扒下他的裤子。南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慢慢地,溱西瑾感到南方产生了一些变化。南方的吐息之法,与刺客的方法相近,但是更加无声无息,那种默然的美感,对刺客而言简直如同不被人注意的流云一般,堪称艺术。南方调整完毕,整个人变得存在感极其虚无,像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甚在乎,而这个世界,也渐渐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稀薄。溱西瑾感到很奇怪,她努力的捕捉着南方的存在,南方明明在眼前,但是每一次眨眼,似乎他的影像都在消散。
南方维持着如此形态以冷漠的态势一刀扎下,这一刀精确到微米级别,一点不多一点不少,灰鲸腿上的黑色血液缓慢流出。南方一直呆在那里,如同即将破裂成粉末的雕塑一般。几分钟后,灰鲸流出的血液恢复正常,南方刀刃一收,将溱西瑾给的止血药洒在伤口上。溱家不愧是暗杀豪门,不仅精通如何杀人,拷问的技术也是一流。拷问之中,受刑之人必然不能由于流血过多而死去,于是止血技术便变得极其重要。
灰鲸腿上的血流被那灰尘一般的药物一撒,一阵如同烧烤一般的“孜孜”响声从伤口处发出,血液顿时如同被掐断源头的河流一样干枯。肉被烤焦的气味在空气中扩散,不一会便消弭于无形,灰鲸脸上变得苍白,痛苦地沉闷呻吟了一小下。看来,那药不仅对止血有奇效,附加的痛苦也应该不小。
南方从半幽冥的形态中恢复,他头有些迷糊,但是甩了两下后便好很多。他看着眼前,溱西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昏迷了过去,灰鲸就更不用说了。他俩像是一对很要好的恋人一样躺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南方觉得有些不爽。他撇撇嘴,丢下这两个人往砖红馆的方向走去。
他本想看看一路上有没有什么拖车之类的东西,但是。却一无所获。越走近砖红馆,打斗的声音就越大,听那铠甲撞击的回响,看来阵势很大。这也断了南方想去砖红馆偷一辆马车出来的念头。南方准备原路返回,忽然一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拉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南方一惊,原本准备反手一刀,但是他整个人都被制住,全无反手之力。
“别动,别说话。”
三夜在南方耳边轻声说道。
听见三夜的声音,南方放弃了抵抗。一来他也打不过她,二来,三夜绝对不会杀了他。
过了不久,夜色中,一小队守卫发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他们前方的巷子中跑过,等他们全部过去,三夜才松开手。南方忽然感到大事不妙——灰鲸还满身是血地躺在不远的地方,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灰鲸在前面!”南方急切地说道。“他受伤了!”
三夜有些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他从腰际取出两把短刀,猎豹一般冲到守卫们的后方,如同一根攻城锥一般朝着队伍中央猛撞而去。一时间,盔甲瘪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发出,守卫们甚至都没有发出惨叫,因为他们的肺部从第一时间起就被这蛮不讲理的巨大力道撞得破裂。守卫们躺在地上发出漏风管道一样的哀鸣,不久就鼻孔流血死去。
一个守护长幸运一些,部下们当做缓冲没有一时间立刻杀死她。但是三夜没有任何犹豫,冲了上去一刀将其了结。守护长的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滚动着,滚到了南方面前,
南方不经意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不久前送自己过来的那个女性守卫长。南方张大了嘴巴,呼吸一下停滞。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具还死死握着刀的无头尸体,一股巨大的恶心感将胃部像是抹布一样拧紧。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呕吐着。
南方不是没见过尸体,在流木镇河边死去了成片的人。南方不是没杀过人,在流木镇他情绪激动时亲手杀了一个被利用的流浪汉。但是,那些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人,自己可以把他们当做是有着人类躯体的木头,被砍倒多少都无所谓。这个守护长不一样,她对南方有好感,她与南方交流过,她冲进砖红馆中战斗时,南方还为她小小地祝福过。这是一个人,对南方而言可以称为最低底线中的一个“人”。然而她却死了,以一个如此惨烈的姿势死在自己面前,南方终究还是无法接受。
“灰鲸在哪?”三夜将南方像是兔子一样拎起,完全不在乎他现在的身体状态。
南方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指着前方灰鲸所在之处。
三夜将南方放下,走了两步,她身体一晃,就这样直直摔了下去,在满地的血液中撞出一地血花。
又倒一个?南方诧异异常。
他站了起来,走到三夜身边,看了看她。三夜脸色有些苍白,腿上和身上都有几处很深的伤痕。看来是在砖红馆中就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南方试图将三夜抱起,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能将她在地上拖动着。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南方还是忍不住看了看那个可怜却又尽责的守护长。又是一阵反胃,南方强行将这不舒服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拖着三夜离开了。
地上留下一地血红的拖痕。
三个半死不活的人凑在了一起。南方感到一阵头疼。这怎么办?马上守卫们就要追过来了。这解释不清楚啊。
黑夜里,一个如同山一般的脚步声快速接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