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在新月台的凯旋会,维克托和众人在典大帝的带领下来到了新月城中的行宫。典大帝由于手上负伤,与随行的治疗系虚空士一起进去进行治疗,众人则在大厅中等候。维克托也在父亲杰桑·雨溢的安排下,来到一个僻静的屋中接受治疗,而杰桑·雨溢则代替维克托接受各位政要的祝贺。这对于不善交际的维克托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维克托半裸着坐在椅子上,一位老年治疗士在给他的头和身子仔细包扎。
“我是怎么回来的?”维克托问维利亚道。
“是典殿下特意派自己的近卫队去找的你,发现你时你已经昏迷不醒。本来准备好给你的凯旋仪式也因此弄得一团糟。不过后来还是准备按计划进行。”
“是这样吗?”维克托有些黯然。
“父亲对你今天的行为似乎有些不满。昨天夜里准备照计划进行凯旋仪式时得知了新月军团覆灭的消息,但是上头那些人准备将这件事压下去。没来及通知你你就这么请罪,父亲当时的脸上可是很难看。”
“再难看,我也绝不会谎报军情。”
“我知道大哥的性子。只是我有些奇怪,是谁能够把大哥打得如此狼狈。”
“是月桂的寒霜,千影月桂。”
“她?”维利亚修长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是来给她父亲报仇的吗?”
“好像是的..但是”
维克托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菱公主像是鹿一样蹦了进来。一进门,菱公主边看见维克托半裸的健壮躯体,不由得惊呼一声转过了身去。
“公主!”维克托匆忙起身,想给菱行礼,这个有些急有些夸张的动作把治疗士吓了一跳。
“失礼了公主。”
“没没什么,维克托大哥为国作战,实在是英勇无畏。”菱背对着维克托说道。说起男人的躯体,维克托是她第二个见到的。但是一想起那个人,菱就不由得眉头一掉,情绪低落了下去。
“小儿失礼了,还望公主海涵。”雷羽三大公之一的杰桑·雨溢微笑着走了过来,向菱笑着说道。
“维克托大哥为雷羽差点命都没了,姐姐难道还会在乎看看大哥的身体吗?要我说,大哥这功绩,把姐姐娶了都可以。”
刑皇子紧随杰桑之后走了进来。
“刑!”
菱听见这个玩笑,白了刑一眼。而刑则当做没看见似的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刑皇子。您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维克托受不起。”
“也是也是。”杰桑感觉出菱公主有些不悦,赶紧圆场道。“话说回来,维克托你这次干的不错,没有给雷羽和雨溢家族丢脸,几千骑兵就敢正面硬打月桂主力,还干掉了月桂主帅万华大将。如此功绩,纵观雷羽建国的几十年来,估计也只有第一代秋明大公能够媲美了吧。”
听见父亲谈论这件事,维克托赶忙跪了下来。
“大哥你这是?”
杰桑和刑都感到莫名其妙。而菱和维利亚则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似乎知道些什么。
“实不相瞒,父亲。万华大将不是我杀的。”
“什么?”
刑和杰桑都吃惊不已。
“那是谁?”
“是平行·秋明。”
“那个废物?”杰桑脸色一沉。“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我也这么觉得。”刑皇子双手一插,脸上满是不屑。
“还有这次被千影伏击之后,也是他救了我。”
“他还活着?”
菱和维利亚同时急切地问道,但与维利亚冰冷的面容不同,菱脸上如同瞬间春暖花开一般,陡然显出欢欣之色。
“是的公主。”维克托如实禀报。
“我就知道是他,维利亚你当时也看见的。这么大的功绩,他为什么不会来?回来的话,父皇绝对会嘉奖他的啊。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保不齐爵位也会恢复。”菱蹦蹦跳跳地说道,然后她跳过去拉住维利亚的手。“那样对维利亚也是好事啊。”
“不可能的。”维利亚冰冷但却自然地从菱的怀抱中脱出,一如冰块在花丛中滑落。“我与那个人,已经绝无关系。”
“维克托。”杰桑脸色非常阴沉。“你一定是记错了。”
“父亲!我绝不可能记错。”
“你绝对是记错了。”
“但是..”
“不用说了!”杰桑猛然喝道,将在屋子中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你记错了,这件事就是这样,是你杀了万华月桂,平行·秋明也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不仅是我这么相信,陛下乃至雷羽都期待着这个答案。”
“菱公主,刑皇子。”杰桑向两位皇室鞠躬行礼道。“小儿胡言乱语,还望两位海涵。”
刑捂住菱的嘴巴,哈哈笑道:“那当然。这就是真相。”然后他就把菱拉了出去。
得到刑的承诺,杰桑转向了那位一直在旁听的治疗师。
“这位治疗师,能麻烦您出去一下吗?”
治疗师收下杰桑递过来的好处,向杰桑示意自己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
治疗师走后,杰桑再次面对着自己那刚正不阿的儿子。
“过会儿受嘉奖时,你决计不要再提秋明家族半个字,否则不仅我不高兴,典大帝也不高兴。你今天本来就在新月台差点让我们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再闹出什么事,我们整个家族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秋明立此大功,这样对他不公平啊。”
“公平?”杰桑冷哼一声。“你是想让秋明继续被追杀吗?他已经是雷羽叛徒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一根筋的维克托还是有些不解。
“这种事你不要多问。你只管在殿下嘉奖时接受就行了。”杰桑转身准备离开。
“父亲!”维克托将另一只膝盖也跪了下去。“您不说清楚,维克托绝不会冒领他人之功,哪怕代价是死。”
“你!”杰桑气的脸色发白。“维利亚!你先出去。”
“..是!”犹豫再三,维利亚捏紧了拳头,还是听从父亲的指示走了出去。
那个人以前怎样,都与自己无关,现在自己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让他死而已。维利亚在心中想道。
房间中,杰桑看着自己这过分刚正的儿子,不由得重重叹息了一句。枉自己被人成为帝都的狐狸,儿子却没有丝毫继承自己的圆滑,这不得不说是教育的失败。人,骨头硬是一件好事,但是太硬了,就很容易被折断。
“维克托你不是最敬重一代秋明大公吗?”
“是的。”
“那秋明家族为什么会在十几年前一夜覆灭?”
“天罚。”
“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维克托不可思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思考再三,他摇了摇头。
“雷羽的天是谁?”
“您的意思是..”
“对。”
维克托倒吸口冷气,这一冰冷事实像是冰霜一样冻住了他的言语与心脏,让他久久不能缓过劲来。
“原因呢?为什么要对雷羽帝国的功臣下如此狠手?”
“你可知道灰鲸大陆千年前曾是秋明家族领土,他们家族每一届首领都是一个掌握着时之魔法的人。只要有那个人,秋明家族就所向无敌。”
“时之..魔法?”
饶是维克托如此见多识广之人,听见“魔法”这两个字,也不由得心脏一窒。魔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的力量,意味着不遵从这个世界的准则,是一种超越认知的存在。魔法,顾名思义,并不是正常人能够掌握的东西,这个东西虚空士无法用本源之力解释,魔法无需刻印的引导,一经使用,便是一个奇迹,在伊莲女神的教派里,他们认为魔法的力量是神才拥有的。位于蓝星大陆的虚空协会总部,在五块黑曜石上分别刻着五种魔法:光之石的耀光魔法,水之石的蓝水魔法,时之石的时刻魔法,空间之石的刻度魔法和生命之石的生命魔法。而黑曜石名单,就是那块生命之石,也只有那块刻印魔法的黑曜石,才能永恒禁锢人的灵魂。这些魔法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相传是神的意志,但是万年以来,伊莲世界里能够学会魔法的人屈指可数,有时候百年之间都未必有一个。成为魔法使,是每个虚空士的最大梦想,而追求本源,则是他们的最终目标。魔法使,可以说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一种存在,只要一个虚空士学会了一种魔法,那么可以说他就是一只脚踏在了人类的顶端,另一只脚踩在了神的门槛。至于魔法使的威力,每个传说中总是将他们形容得毁天灭地,虽然这并不真实,但是也差不了多远。
这个时代,在所有国家中,对魔法印象最深的就是雷羽,50年前的卫国战争,老秋明公爵就是一名时间魔法使,在暴风城外的落雪平原上,时年30岁的老秋明公爵使用了时间魔法,将整个平原的时间冻结,连风都没法流动,他在这停止的时间中信步走入敌军主阵,将叛军领导人的头颅全部削下。那一战,凭借老秋明公爵一人之力,扭转乾坤,但是自那以后,秋明公爵透支了他的精神力,别说魔法,就连最简单的虚空刻印都无法刻画。索性,精神力虽废,武技仍在,他依然作为一代名将追随锋大帝南征北战,最终使得雷羽统一灰鲸大陆西方,成为大陆上与500年历史老牌帝国月桂并驾齐驱的超级大国。
“千年前秋明家族的时之魔法就失传了,他们的领土也分奔离析,最后完全没落。直到50年前初代秋明大公和锋大帝建国时,时之魔法才重现江湖。也就是那一战役,使得初代秋明大公和锋大帝产生了间隙。秋明家族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纵观雷羽,没有一个可以与之抗衡。”
“就因为这种事?”维克托满面通红,伤口由于情绪的过度激动而崩裂开来,他颤抖着问道。“就因为这种事,就灭了秋明全族?”
“也不尽然。”杰桑叹了一口气。“二代秋明大公,也就是我的恩人。他在继承了爵位之后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才能,同时任皇室剥夺他们的权利,这才使得他们家族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典殿下是一位开明的帝皇,他反对老年锋大帝灭杀秋明全族的计划,秋明家族本来有希望存活下来,但是在锋大帝即将辞世之时,平行·秋明那里又出现了问题。”
“难道是?”维克托猛然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是十四年的事?”
“对的。”杰桑重重叹息了一口。“那时的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平行·秋明的所做作为。没有任何可能能够遮盖住真相。心知自己家族已经难逃厄运,秋明家族连夜将平行·秋明送到了南方。在锋大帝辞世之时,锋大帝派遣一位从月桂而来的传奇虚空士,将崖山北面的秋明家族变成死地。”
“..这,就是真相.。。”维克托仿若遭受重击,那坚毅身躯在这重磅打击下,有些瘫软地坐在地上。
“令人惊讶的是,秋明后来又回来了。我曾秘密探访过他,但是那个少年没有吐出一个字。我想他也许是想报仇吧。而当时我能够做到的,只有让我们家族远离他,这是对我们的保护,也是对他的保护。我执意解除维利亚与他的婚约也是如此。你们所有人都以为平行·秋明是傻子,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但是他比你们谁都聪明。你以为现在让他回来就行了?他回来,就是死路一条。秋明家族最后的一丝血脉也会就此断绝。”
“可是..”维克托还想反驳,但是他此时却惊讶地发现,在这份山岳般沉重的事实面前,自己脆弱的正义感就像是蚂蚁一样无力。
“没有什么可是。你是我们家族的希望,是我们家族的未来。你现在知道这份足以把我们拖入万丈深渊的真相,担负的就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我,是你母亲,是你妹妹维利亚,是雨溢家族所有人的性命。你过会儿只要在典殿下面前吐露出秋明的半点信息,咱们家族就此万劫不复。”
“.。。我。”维克托呆坐在地上,望着父亲久久木然无语。旋即,他鼓足力气站了起来。他行动着,但是却感到每一次动作,仿佛都将耗费他所有的力气。
杰桑拍拍维克托的肩膀。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真相。有的只是人们愿意相信的真相。对我们而言,对雷羽而言,愿意相信的就是,平行·秋明已经死了。”
“..是。”维克托低下头,将头埋在阴影之中。
杰桑叹了一口气,有些欣喜有些无奈,他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最后背着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