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城临安,青园。
夜已深,厢房里沁人心脾的佳楠熏香,此刻倒像股催人入睡的迷烟。饶是这样,倦意袭眼的小丫鬟还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细致地揉捏着徐娘的双肩,不敢有半点闪失。
“瑶姐儿可真会挑时间,这么晚硬让徐娘看些闹心的东西。”见徐娘脸色不快,小丫鬟小心地瞄了眼,塌下安心吃茶的女子,心里嘀咕道:“尚若一会徐娘发起脾气来,多半会连累我遭殃。哎,还不如给其他姐姐做丫鬟呢。伺候好了,些许能有点赏钱,晚上等她们和客人闹腾完,也可早些休息,那会像这般提心吊胆着。”
小丫鬟正分心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惊得她乱了手脚,整个人习惯地跪到地上。等回过神来才明白,刚才的声响是徐娘摔了手中的账本所致。顿时心里发苦道:徐娘生气了。
“你出去吧。”
听到徐娘是对自己说,小丫鬟如蒙大赦,慌忙应了声,便退出厢房去。
“唐婉这月不接客么?”徐娘脸色铁青道。
“倒也接了。”瑶姐儿缓缓地放下茶杯说道。
“那为何十二钗楼里,就数她交的银钱最少?”
“听说她前不久认识了位颇有才情的公子,至那以后便推了许多达官贵人的邀请,而且这些日子来,两人常在一起谈诵风雅,看样子他们是生了情愫。不过那位公子出身寒酸,连入阁钱也是唐婉自个垫的。”瑶姐儿笑道。
“哼,才情?才情值几个钱。何况最有才情的人,五百年前已经死了。莫非他比那人还厉害?”
乔瑶知道徐娘不喜那人,但还是尊敬地说道:“世间再无人能比三公子。”
“园里当初捧唐婉为‘青莲’,没想到她还真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我这里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给她演才子佳人的戏场。若不想呆在十二楼,东苑夜夜新娘,西苑外族蛮夷随她选。”徐娘说道。
乔瑶听完点点头,然后说道:“今夜还有个怪事。”
“哦?”
“有丫鬟在莳花园发现个昏睡的人,原以为是醉倒的客人。等拍醒后,那人问了些事后,便发起狂来,抓着丫鬟在青园里乱跑。我得知后,便叫青儿将他打昏扔到柴房里。”
“什么身份?”
乔瑶回想道:“这人有些奇异,打扮衣饰从未见过。”
“修行之人?”
“我探过他的身子,是凡人之躯。”瑶姐儿摇头道:“满口白话,手上无茧。既不读书也不劳作,更不是大户人家,身上却穿着非丝非棉的好料子,估计是个毛贼吧。”
徐娘不可思议地看着乔瑶:“贼?”
“我也不晓得他如何进来的,这人未曾在我神识里出现过,好似突然蹦出来。”乔瑶说道。
“居然有人敢偷到青园。”徐娘听完发火道,这在她看来比唐婉的事还要恶劣。
“大娘,该如何处理?”乔瑶问道。
“青园岂是随便进的,不管他是何人。告诉内务的丫头,今后不再收细柴。就让他劈一辈子的柴火。”
“青园除了宾客,就再没男人。如此是否坏了规矩。”
“那是以前没人敢像他这般。”
※※※※※
两日后。
“看,他好像一条狗哦。”一个丫鬟指着正蹲在墙角大口扒饭的男子。
“连狗都不如,听说是个贼。”另一个的丫鬟说道。
“哈哈,那肯定是个傻贼,连青园都敢偷。”
“何止是傻,简直就是个蠢蛋。徐娘心慈,没把他打死。这人不仅不感恩,还成天瞎嚷着什么天理王法。”
“诶,你说真会让他劈一辈子的柴么?”
“这是徐娘说的。”
“想必真是了,可我们青园从没收留过男人。”
丫鬟想了会,开心道:“估计他是那种人吧。”
“那种人?”
“就是宫里的太监啊。你看他都这把年纪了,脸上都没有胡须的。”
“呵呵,还真是,那你说他上茅厕时……”
听到这里,陈柏实在忍不住了,将手中的土陶碗放到一边,站起来抹了下嘴,坏笑地看着那俩十二三岁的丫鬟说道:“看来两位小姑娘对人体科学很感兴趣啊。我敢肯定你们有很多疑问,比如,好端端的身体为何突然每月会流血几天,是什么让那光溜的地方长出了毛发,又是什么让本来平坦的胸部发胀突起?还有我裤裆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面对这些疑问,叔叔…哦,不。哥哥带你们走进科学,揭开它们的神秘面纱。”
说完,陈柏找来块木炭,在地上边画边说道:“这是女人和男人的身体,从外表来看它们最大的区别,是喉结与胸部,这些你们能轻易看到的,也就不多说了。还是说说下体吧。嗯,因为这是重点,我来给你们画大图,还有内部透视图,先画女人的吧……”
“流氓。”
“淫贼。”
两个丫鬟从小被卖来青园,常年耳习目染,这些事自然也懂得些,但陈柏说得如此粗俗露骨,顿时听得她俩满脸通红,又见他在地上画些恶心的图像,连忙骂了句,便捂着脸转身就跑。
“怎么跑了,还没讲到我裤裆里的秘密呢!”陈柏望着她俩逃跑的背影喊道:“下次来,我给你们讲‘人是从哪里来的’,如果听不明白,我们可以做实验。”
‘啊’,有个丫鬟已经羞得乱了心神,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身旁的丫鬟急忙扶起她,一瘸一拐地逃离了柴房。
“俩个小丫头片子,还想和我斗。”
见她们消失在拐角,陈柏便坐下来拿起土陶碗,刚想再吃几口,却被脚上粗大的铁链子惹得没了胃口。
“还真******像条狗。”陈柏靠在墙上叹道。
来这世上已经两日了,开始他以为,这就是人死后来的地方。可事实告诉他,自己没死,这世界也是真实的。作为一个曾经的理科大学生,他很容易地给自己瞎编些科学理论上的解释。至于对不对,就当自己骗自己好了。
唯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冷酷无情的现实:让小学年纪的女孩殴打也就罢了,醒来才知道被当成贼。原以为要见官,后来发现被扣下来做下人,不对,是奴隶。这真的是古代吗?为什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说好的如画佳人还有三妻四妾呢?何况被关在一间青楼里,而且听说是这里唯一的男性人员编制。
“领导的话还是要听啊,当初早点过去,不去感概什么青春流逝,那里会变成这样。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陈柏后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