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守候大学
刘东北这个独生子自小就成长在娇惯溺爱的家庭里,从来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啥有啥的生活,上了初中还是成绩平平,这让刘心民这个市政领导颜面很是无光。当一些熟识的领导在一起夸赞自己的子女是如何如何乖巧懂事时,刘心民只好奉承别人几句,或是默不作声,或是借其它话题绕开,绝不提自己的儿子。要是实在有人问起,他也只好用一句‘‘一般般’’带过去。其实他知道那一句‘‘一般般’’也是抬举夸赞儿子了,他有时连‘‘一般般’’都够不上了。
想着儿子的成长历程,刘心民心中有些内疚,因为是独生子,刘心民比当妈的耿玉兰更宠爱儿子。有时夫妻间还吵一些小嘴,那大都是为了孩子。他那时想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懂事的,如同他的少年一样。可是现在又与那时不一样,要是儿子学习不行考不上高中,那就只能去读职高,然后提早就业,自己希望儿子考大学的梦那不是被打破了吗?
见儿子学习成绩平平,刘心民就找到学校,找到老师,叫他们把自己的儿子再管严些。可是过了好些时日,儿子的学习还是没有上进。刘心民想是不是课堂太大,儿子上课分了神,老师也不可能专为了自己的孩子面面管到,那就请个家教单独面对面教吧,反正现在许多家庭都在兴起给子女请家教。
家教来了,刘心民夫妻俩既是端茶递水,又是宴请招待,工资和红包也没少给,可是后来家教老师不来了。刘心民夫妻俩心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是儿子对家教老师不尊敬?于是打电话过去询问家教老师是什么原因。家教老师说你们的待遇太优厚了,看着孩子学习没长进,不好再继续面对了,还是另请高明吧。是不是家教老师教学方式有问题?另请高明就另请高明吧,可是新请的家教老师不久也不来了,问其原因与第一个家教老师说的一样。那就再请吧,再请还是如此。
之后又请过赵有国夫妻俩,毕竟老家是邻居,刘心民与他们俩交流更方便。可刘东北没在老家待过,对他们还是有些生疏,通过试验,效果还是一样,无长进。这时赵有国接手了许多堂哥建筑公司里刚转户口至深圳,也刚从老家转来读书的小孩。赵有国得对新来的小孩进行繁重的辅导,因为各地的教材不同,知识基础也不一样,尤其是从内地转去的学生还没学过英语。赵有国去来跑了一段时间觉得很累,刘东北的学习也没有什么长进,又没法直接去推辞,便让赵有福出面给刘心民说明情况,让他们送孩子前来家教点辅导。刘心民也同意这样,开车送了一段时间,可是自己有时忙,送不了,刘东北也就不去。时间一长,刘东北烦了,说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一点自由都没有。
看着优厚的报酬没人****挣,自己没烦儿子倒先烦了,刘心民摇头了,叹气了。但他却很少在刘东北面前表现这些,责备他的言语也不多,反而是心里很恨自己。是自己以前太宠爱孩子了,自己夫妻俩忙于各自的工作,哪陪过孩子学习?只知道时常问孩子考试成绩怎样了。心虽然那样想,但嘴上说出的却是鼓励的话,更别说肢体接触体罚了。这是为什么?这是缘于传统的家庭观念。在老家林家村,刘家族人有一位老人曾说过‘‘一株草有一滴露水养’’,也就是‘‘**************’’的意思,何必强求每个人读书成才?
话好说,心生愁。那一滴滋养刘东北这株草的露水在哪里?刘心民一直找不到答案。
这天刘心权厂里休息又来到哥哥家,刘东北还没放学回家,家里就刘心民夫妻俩。三人聊着一些事就聊到了刘东北学习的事,刘心民有些摇头叹气。刘心权说:‘‘哥,我想过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刘心民立刻来了精神,于是欣喜地问道:‘‘你想过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刘心权不紧不慢地说:‘‘写字,练字。’’
‘‘什么?写字?!练字?!’’刘心明怀疑似的问道。
‘‘是,让他多写字,多练字。’’刘心权回答说。
刘心民摇摇头,说:‘‘学习都提不上去,哪还有时间去写字练字?!……不过,那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办法?’’
刘心权说:‘‘我们小时候不是调皮吗?爷爷教育我们不是既没打,也没骂,而是要我们用木炭头和竹筷头在石板上、墙上写字练字吗?后来我们不是变得改好了,还写好了字呢!’’
‘‘你想得多天真哟,我们那时有的是时间,又没有学习任务,你看现在这孩子的学习任务多重?哪还有时间写字练字?那不是把学习往更差里拖吗?!’’刘心民撸嘴摇头说道。
刘心权又说:‘‘哥,我不是说叫他一味写字练字,而是说他调皮贪玩的时候就让他写字练字,而且还要规定时间和数量,这也是—种软体罚,我们小时候体验过,不是那么容易一件事。’’
‘‘这……’’刘心明却不知怎么往下说。
‘‘我看试试也行,别的不说,你看咱东北那字呀,都丢我们一家人的脸了,只有他认识。’’在一旁听兄弟俩谈话的耿玉兰这样说。
现在新的家教老师没找到,刘东北也烦坐着车前去补功课。没找到就没找到吧,烦也就不去吧。刘心民上下班得看看儿子的作业完成情况,也提醒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股票上的妻子耿玉兰也多看看儿子的作业。至于弟弟刘心权的建议,刘心民觉得靠一点理。试就试吧,反正儿子那字得写写练练。
刘心民从书店里买来大量钢笔的、毛笔的字帖放进刘东北的书房里,刘东北见了刚问一点情况,气一打就来,气愤着说:‘‘爸,您这是啥意思嘛,没看我作业多吗?还要写练什么字?那不是要把我累趴下吗?!’’
刘心民和言细语说:‘‘东北呀,你好吃贪玩学习不上进,我们只是偶尔说你几句,从没打骂过你,但写字练字这事你得听我们的,我们家族或许就是这个特性,我和你幺爸都是在你曾祖父严格的写字练字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你看今天对我们多有好处啊。我们不强迫你成功成才,但将来出身社会总要有一技之长吧?没有一技之长总能写一手好字吧?’’
‘‘要写你写,反正我要做作业!’’刘东北把字贴—推,摆开自己的作业,作出一副做作业的姿态,至于写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不写,我写。’’刘心民从书桌旁拿过给儿子买来的字贴,作出一副仿写的姿势,心中却笑着自言自语说道:‘‘刘心民啊刘心民,你儿子这个小孩不干的事你来干,可笑不可笑?还学小孩找童年的味道啊!’’
写就写嘛,作个示范又何妨?可刚一握笔触及纸面,问题就来了。还是俗话说得好:三天不唱口生,三天不练手生。想当年刘心民就是凭一手好字得到领导的青睐才逐步走到今天。这些年应酬多了,讲话多了,握笔写字少了,想不到今天握笔学写给儿子的字贴还颤颤巍巍无从下笔了。不行,不能在儿子面前丢脸,得当好儿子的示范老师。
刘心民一面想,一面深呼吸调整情绪慢慢写字。毕竟是老手,很快也就回到熟路了,写起来也就顺手。坐在一旁声称做作业的刘东北见父亲学写给自己买的字贴,先是噜嘴,然后是嗤笑。刘心民却不去理会这些,连刘东北做作业写些什么,他也不斜视一眼,倒是刘东北有时眼睛没有看着笔写字,而是手上写着字,眼睛却偶尔盯着父亲写字。刘心民知道这些,却一声也不吭。
这第一堂陪儿子做作业自己写字的课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刘心民可有些难受了,事先没有拿水杯,自己渴了还是忍着,因为儿子也没有喝水。后来尿胀了,自己还憋了一会儿。这第一堂课,刘心民觉得有所收获,那就是自己的心静了,找回了小时候练字的感觉。儿子也表现不错,那就是象以前有家教时的东张西望少了,喝水、上厕所的次数由以前的数次变为零。
休息一会儿,刘心民率先走进儿子的书房坐下来继续写字,刘东北也随即跟了进去看书、做作业。刘东北与刚才的变化是看父亲的次数少了,似乎有人作陪,心静了些。整个下来,刘心民都不去过问儿子作业完成得怎样了。
一天过去了,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如此,一连过了几天,刘东北终于拿着书本向刘心民询问不懂的作业。刘心民丢开书本几十年了,以前也没怎么翻看过儿子的书本,一时间冒出个问题还把自己给难住了。好在儿子不是故意为难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求教。刘心民也就不急,翻例子,给提示,共同商量,终于把难题给解决了。自己懂了,儿子懂了,父子俩都高兴。
接下来,刘东北提出他也要练字,并把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向父亲交流。每一次问题的解决,刘心民总会付出一个点头的微笑。再后来,刘心民除了练字,也凭着记忆画画,这让刘东北在练字做作业之余又有了新喜好,也不时请教父亲学画老家的花鸟虫鱼。
儿子学习开心了,刘心民的任务更重了,那就是他要仔细去看儿子的教材书本,以便儿子遇到了难题时有个商讨的伴。刘心民那种学到新知识的乐趣常常表现在对儿子眉飞舌舞的讲解中。
刘东北学习上进了,父子俩开心交流了,连一向关注股票动态的耿玉兰在家里安静时也喜欢上了看书。
有一天刘心民与儿子交流,问儿子学习上进了有什么心得时,刘东北想了想说:‘‘你们呀,以前给我请了那么多家教老师,不是他们不行,他们都外因,责任在我,关键是我看不进去,听不进去。自从有了爸爸您作陪,我感到了压力,也增加了动力。还有就是通过练字和画画,让我烦乱的心静了,注意力更集中了……’’
刘心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心中想到的却是另外的答案:以前要孩子学习上进,还给孩子请家教,在电视声声中,在麻将声声中,在议论股票和琐事声声中,孩子能静下来吗?不如停息所有的声音,保持安静,以身作责,陪孩学习,与孩子一起学习成长,那不是最好吗?
后又想道:俗话说‘与时俱进,方不落后’,要想孩子成功成才,最好莫过与孩子一起上进。
刘东北学习上进了,中考的日子也来临了。他满怀信心走进考场,又满怀信心走下考场。放榜的日子终于到来,刘东北考上了自己心仪的高中。
儿子上高中了,课程难度大,刘心民接受新知识、消化新知识的速度已赶不上儿子了。可刘心民没自己放弃,儿子在前面学,他就在后面学,帮儿子检查作业,不懂的还问儿子。儿子在学习上心烦了,他就陪儿子谈心、散步,与儿子商议字体书法和绘画。为了陪儿子学习,刘心民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自己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少了,但看着儿子上进了,心中却快乐着。
三年的高中生涯很快就要过去了,刘东北的学习成绩虽不能名列前茅,也算中偏上了。当高考来临,刘心民问儿子想考什么样的大学时,刘东北想了想说:‘‘爸,我不会走远,您们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您们,我们的深圳大学就很好!’’
当问及选择什么专业时,刘东北说:‘‘我看好电子科技和建筑学。未来是信息化时代,电子科技必将大放异彩。我看好建筑学是因为我们深圳乃至整个国家都将进行大规模的规划建设,我也想象你们那一代转业工程兵那样,为深圳以及其它地域城市的美好未来勾画蓝图。’’
刘心民点点头说:‘‘儿子,你长大了,懂事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无论你怎样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后来,刘东北真如愿在深圳大学土木工程系完成大学学业,不过,之初还有个小插曲。
1980年才成立深圳特区,1983年就组建成立的深圳大学受到教育部的高度重视,北大、清华、人大、国家重要科研院所等相关单位都各自援建了相应科系。当时的深圳大学是以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为动力,为深圳特区提供高端骨干人才培养和高端智力服务。一段时间以来,特区的经济效益和优越政策象一块吸铁石吸引着国内甚至国外的人才来这里创业或深造。若大的经济特区,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人才需求居高不下,可这里才一所深圳大学,办学规模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样挤进‘‘象牙塔’’读书的‘‘天之骄子’’要经历比别地不一般的残酷挑选。一方面学校的科系还有待增加,另一方面学校要保持自己的高品质地位,每年学校录取人数与报考人数形成了很低的比例。
刘东北当初的志愿填得高,这第一轮录取下来,他落榜了。这可着急了刘心民,于是只好打听着联系着让儿子去外地读书了。可是后来深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是送到了家,这是为什么?原来在深圳有许多象刘东北一样情况的人。他们的家长见自家的孩子在分数线附近落榜了,于是联合起来向市政府求情和施压,说出的理由是:他们在前面为深圳的建设和发展沤心沥血,无暇顾及子女的学习和成长,这应该是政府政策惠及他们的时候。这里本市的大学不为本市人服务,为什么抬高门槛去为别地人服务?!再则是他们已在这座城市里生根结果,这里也将是子女辈们的根,与其让子女辈们颠沛流离到别地求学,为什么不适当降低分数线让子女辈们就在这里的大学就读?!要是那样,也会给他(她)们的青春留个美好的回忆,以后也更好地回报这个城市。
出于种种考虑,市政府也只好向学校求情和施压,学校也就只好扩大本地生源了。以后多年也是如此。
刘东北被深圳大学录取了,虽然是后录取,全家人都没有自悲的感觉,也没有过分欣喜的表现。是觉得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以后还要迎头赶上,也觉得应感市政府和学校。总之,如往常一样,心情平和着准备上学。
刘东北考上大学了,算是林家村结义三兄弟进城来到深圳后第一个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喜事。刘心民没打算给孩子办个什么庆贺的喜酒,可林尚友和赵有福们有些不同意,说刘东北应是他们子女学习的榜样,应庆贺一下,分享成功的经验。从林家村出来在这座城市的务工人也有些不同意,他(她)们或多或少受到过刘心民的帮助,这不正是可以回礼的时候吗?他(她)们也想了解些详情,或许对自己子女学习有帮助呢。
盛情难却,刘心民只好备办些酒宴。前来庆贺的人大都知道刘东北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很想让他谈谈成功的经验。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把这个任务推给他父亲。
刘心民几杯酒下肚,又端起一杯酒环顾着四周说:‘‘……要真正地说经验,我说是东北那孩子努了力,要说我的付出,那就是真正地‘陪太子功书’。从初中到现在,我一直陪着他在学习和交流。以前我们给他请过家教老师,可家教老师不来了,后来我陪着孩子,孩子学习上进了。用孩子的话说,读书的人有两个课堂,第一个课堂是教室第一重要,第二个课堂是家庭缺其不可。家庭的影响和营造的学习环境也非常重要,与孩子共成长嘛。……’’
许多人听得点头称是,也给刘心民送上响亮的掌声。
响亮的掌声之后,从林家村出来的几个务工人低头小声议论道:‘‘唉!人家的孩子成功成才是有大人陪啊,我们来到城里,一年难得回一次家,孩子见了我们还生疏,该怎样去关心孩子的学习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