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军攻休宁未能得手
[原文]
沅弟左右:
十一日酉刻接初九申刻来缄。是二亲兵者,又屈楚轩、张复益之流应也。
左军分为三路,实太单薄,然贼多路歧,有不得不分之势。现调陈余庵扎景德镇,保左军之后路,不知赶得及否。凯章、朱、唐四人十一日进攻休宁城,未能得手,而伤亡颇不少。建昌府城初五六尚无恙。初七八日,李金场、丁峻二军应可赶到,李于初四至抚州矣。南岸各贼,实无援北岸者,北事当易了。即问近好。
二月十一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一日酉时接初九申时来信。这两个亲兵又是屈楚轩、张复益之流的人物。
左军分为三路,实在太单薄,可是敌人众多,岔道也多,不得不分。现在调陈余庵驻扎景德镇,保护左军的后路,不知是否赶得及。凯章、朱、唐四人十一日进攻休宁城,没能得手,而伤亡却不少。建昌府城初五、六还算平安无事。初七、八,李金畅、丁峻二军应该可以赶到,李在初四到抚州。南岸各路敌军,实际没有救援北岸的,北岸的事情应当容易了结。即问近好。
二月十一日
二、休宁等地相继克复
[原文]
沅弟左右:
初九日上溪口打一恶仗,十一日攻休中城约二时之久,十一夜三更休贼遁去,克复县城,上溪口及屯溪两处贼巢亦已克复。看此光景,或者徽郡亦可克复也。目下所虑者,伪侍王大股由婺源下窜浮梁,左军御之于清华街等处,贼多而兵少,地广而路歧,殊为可虞。只要稳住五日,余庵往景镇保后路,凯章又可分兵前往,收夹攻之效,则南岸真有转机矣。此候近好。
二月十三日
[译文]
沅弟左右:
初九在上溪口打了一恶仗,十一日进攻休宁城约两个时辰之久,十一日夜三更休宁的敌军逃走,收复县城,上溪口和屯溪两处敌营也已攻克。看此光景,或许徽郡也可以收复。目前所考虑的是,伪侍王大股敌军由婺源向下游逃窜到浮梁,左军在清华街等处防守,敌人多而官兵少,地广而路歧,实在让人忧虑。只要稳住五天,余庵开往景德镇保住后路,凯章又可分兵前往,收到夹攻之效,那么南岸就会真有转机了。此候近好。
二月十三日
三、为湖北江西危局忧灼
[原文]
沅弟左右:
甲路之贼不遽犯景德镇,左军得以从容整理,幸也。湖北、江西两省城并可危。希军援武汉,鲍军援南昌,不知均赶得上否?余日内忧灼之怀,较之去冬更甚,每日除两次围棋外,无一刻不气得如柴狗担鸡一般也。兹有寄润帅信一件,弟阅后封送。即问近好。季弟均好。
二月十八日
[译文]
沅弟左右:
甲路的敌人不急于进犯景德镇,左军得以从容休整,真幸运。湖北、江西两省均危急。希军救援武汉,鲍军救援南昌,不知是否都能赶上?我现在的担忧焦灼,比起去年冬天更严重。每天除下两次围棋外,没有一刻不气得如柴狗担鸡一般。现有寄润帅信一件,弟阅后封送。即问近好。季弟均好。
二月十八日
四、须坚围安庆七日
[原文]
沅弟左右:
接十八早来缄。节相截留刘金兰,唐方伯临警招勇,希帅全军南渡,此三事均甚可虑。此间函止鲍军暂不赴江西省城,万一贼扑安庆之背,鲍可渡江救援。但弟须坚守七日,围扑二日再发信与鲍。鲍过渡及行路扎营,五日乃可到也。早预北渡,则断不可。顺问近好。
二月二十一日
[译文]
沅弟左右:
接到十八日来信。节相截留刘金兰,唐方伯面临危机招纳兵勇,希帅全军南渡,这三件事都很让人忧虑。这里发函止住鲍军,暂不赴江西省城,万一敌人进攻安庆后面,鲍可渡江援救。但是弟必须坚守七天,围攻扑击两天再发信给鲍。鲍渡江及行路扎营,五天才可到达。提早北渡,断断不可。顺问近好。
二月二十一日
五、鲍军暂不能赴援江北
[原文]
沅弟左右:
十一二日两信言贼若扑安庆官军之背,弟坚守七日,即派军渡江北援云云。顷查贼之大股环聚乐平、饶州一带,恐非左军所能了,鲍军须击退饶、乐一股而后祁、休三万余人乃有粮路,恐竟不能赴援江北矣。
本日接左信,付去一阅,可转寄润帅阅也。即问近好。
二月二十三日
[译文]
沅弟左右:
二十一、二日两封信说敌人如果扑向安庆官军背部,弟坚守七天,就派军队渡江北援等等。刚才查了查,敌人的大股环绕聚集在乐平、饶州一带,恐怕不是左军所能了断的,鲍军必须击退饶、乐一股敌军后,祁、休三万多人才会有粮路,恐怕不能赴援江北了。
今天接左信,附去一阅,可转寄润帅一阅。即问近好。
二月二十三日
六、安庆围师绝不可退
[原文]
沅、季弟左右:
接二十二日来信,具悉一切。
季弟谓纵淀江夏或有疏失,安庆围师仍不可退,与余前寄弟信相符。盖李军速到,贼纵有破鄂之势,断无守鄂之力。江夏纵失,尚可旋得,安庆一弛,不可复围,故余力主不弛围之说。但近日狗逆由黄州折回,猛扑集贤关,两弟当拚命坚守,庶既有定识,又有定力,不徒托之空言耳。抚、建两府解围,侥幸之至,贼走宜黄、崇仁,或由丰城逼省垣,或由樟树趋瑞、临,均不可不防,然李秀成自入江境,不特未破一府城,并未破一县城,其机已钝,或不能为大害,所虑者伪侍王鄱、乐一股耳。
徽贼于二十三日攻休宁城一次,凯章以静镇待之。岭贼二十五日围攻历口三营,幸亦保全。南岸风波,尚未艾也。弟劝余出江滨,须事势稍定乃可。饷项大窘异常,三四月当学联十乎?即问近好。
二月二十六日巳刻
[译文]
沅、季弟左右:
接二十二日来信,具悉一切。
季弟说纵使江夏或有疏失,安庆围师仍不可退,与我前寄弟信相符。由于李军速到,敌人纵有破鄂之势,断无守鄂之力。江夏纵然失守,还可再得到,安庆一松弛,不可重新包围,因此我力主不放松包围的主张。但近日敌军由黄州折回,猛扑集贤关,两弟应当拼命坚守,几乎是既有定识,又有定力,不会白白口托空言。抚建两府解围,侥幸之至,敌人走宜黄、崇仁,或由丰城逼省城,或由樟树奔瑞、临,均不可不防,但是李秀成自从进入江境,不仅未破一府城,也并未破一县城,其锋芒已钝,或许不能成为大害,所担忧的是伪侍王鄱、乐一股。
徽州敌军于二十三日攻休宁城一次,凯章已静镇待之。岭敌二十五日围攻历口三营,幸好也得保全。南岸风波,还未停止,弟劝我出江滨,须形势稍定才可。饷项异常窘迫,三、四月当学联十乎?即问近好。
二月二十六日巳刻
七、请嘱鲍军速剿景镇
[原文]
沅、季弟左右:
初十戌刻接初七辰刻信,具悉一切。
此间老湘强中及霆字三营初十再进攻檄州,今明日当开大仗。鲍公赴剿景镇而坐船至湖口,迂道三四百里,殊为失计。祁门仅朱云岩带三四百人防守,单薄之至。此时以全力攻徽,亦不能顾祁也。余近日屡函嘱鲍迅剿景镇,不知渠接到否?弟若与鲍通信,可嘱其专攻景镇;若迁延不来,则祁门不特与江西文报不通,即与弟及润帅处皆文报不通矣。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三月十一日卯正于休中城中
二月日记附去,可转寄家。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初十戌刻接初七辰刻信,具悉一切。
这里老湘强中及霆字三营初十再次进攻徽州,今明日应当开大仗。鲍公赴剿景镇坐船到湖口,绕道三、四百里,实为失策。祁门只有朱云岩带三、四百人防守,极为单薄。此时以全力攻打徽州,也不能顾全祁门了。我近日屡次去函嘱咐鲍迅速进剿景镇,不知渠是否接到?弟若与鲍通信,可嘱咐其专攻景镇;如果拖延不来,那么祁门不只与江西文报不通,即使与弟及润帅也全文报不通。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三月十一日卯正于休宁城中
二月日记附去,可转寄回家。
八、即归祁门老营
[原文]
沅、季弟左右:
两日未接弟信,不知北岸军势如何?十六夜接丁义方禀,知武穴于十二日失守,黄州之贼下窜,想成大吉下巴河一军必已挫败,否则贼不能遽至武穴也。
此次希军先不直剿黄州而渡至省垣后,不速剿黄州而急攻孝感、德安,似为失算。新添之营太多,临大敌未必可靠。唐桂生在徽两挫,亦因新勇太多之咎。弟处安庆一军,亦嫌新勇太多。前后壕本可坚守无虞,特恐未败而自溃,不可不防也。余在休宁,凯章宇城一切谨慎之至。岭外之贼,因黄文金大股调援北岸,刘、古、赖大股调数千人守金陵,贼氛不旺,祁门差可安堵。左季翁于初。六、初十两获大胜,兹将原信抄览,望即寄胡宫保一阅。鲍公初十日由湖口起行,十二日至鸟石岭,十五六日当可至鲇鱼山一带,与左公渐渐通气。左、鲍相合,则余处又可转危为安,弟可放心。弟处紧急,并不必管转运事矣。顺问近好。
国藩顿首三月十七日巳刻
正封函间,又接弟十四日辰刻信。润帅自率人援怀,断断不可,余专函谏止。今日朱云岩来休,接我回祁,余只得归祁门老营。实则祁营不如休城之坚,云军亦不如凯军之稳也。各信壁还。兄又行。
李宝贤究竟何如?有谓其营远不如南云者。查之。
[译文]
沅、季弟左右:
两天未接弟信,不知北岸军情如何?十六接丁义方禀,知武穴于十二日失守,黄州之敌向下游流窜,想必是成大吉下巴河一军已挫败,否则敌人不能很快到达武穴。
此次希军不先直接进攻黄州而渡至省城后,不速攻黄州而急攻孝感、德安,似乎是失算。新添之营太多,初临大敌未必可靠。唐桂生在徽两次受挫,就是错在新勇太多。弟处安庆一军,也是由于新勇太多。前后濠沟本来可坚守无忧,只怕没被敌人打败而自己崩溃,不可不防。我在休宁,凯章守城一切极为谨慎,岭外敌军,因黄文金大股调援北岸,刘、古、赖大股调走数千人守金陵,敌人气焰不旺,祁门还可安稳。左季翁于初六、初十两次获得大胜,现将原信抄览,望立即寄胡宫保一阅。鲍公初十由湖口启程,十二日至鸟石岭,十五、六日应当可以到达鲇鱼山一带,与左公渐渐通气。左、鲍相合,那么我处又可转危为安,弟可放心。弟处境紧急,不必管转运事宜。顺问近好。
国藩顿首
三月七日巳刻
正封信时,又接弟十四日辰时信。润帅亲自率人援怀,断断不可,我有专信劝止。今日朱云岩来休,接我回祁,我只得归祁门老营。实际上祁营不如休城坚固,云军也不如凯军稳当。各信璧还。兄又行。
李宝贤究竟如何?有说其营远不如南云的。查之。
九、将带千人出江滨
[原文]
沅弟左右:
二十一早辰刻专二勇送回信,言余二十四日移驻东流舟次。午刻又写一信,交来勇带归。二十二早接弟二十日辰刻信,知贼尚未猛扑。
此间二十日早间大雾。询之来勇,安庆无雾也。余不带朱、唐赴江滨,则拔行可速,虽不能派援安庆,尚无损于祁、休。余带朱、唐出江滨,则拔行必迟,徒有损于祁、休,仍不能派援安庆,以朱、唐兵少,又经新挫也。余带千人出江,以慰两弟之心。岭内各军,一概不动,以慰夥、祁、休三县之民。迨景镇克复,则派鲍军北渡,以解安庆之围。左鲍虽无信到,而外间纷传景镇业已肃清,贼退婺源,想非谣言。凯章坚定之性,断不肯遽舍休宁。兹将凯信寄阅。
弟信皆二日即到,何飞廉之多也?想见士皆用命,为之一喜。即侯近好。
三月二十二日
[译文]
沅弟左右:
二十一日辰时派专勇二人送回信,说我二十四日移驻东流舟中。午时又写一信,交来勇带回。二十二日早接弟二十日辰时信,知道敌人还没有进攻。
这里二十日早有大雾。问询来勇,安庆无雾。我不带朱、唐赴江滨,就可以迅速启程,虽不能派兵救援安庆,还无损于祁休。我带朱、唐出江滨,那启程必然迟缓,却有损于祁休,仍不能派兵救援安庆,因为朱、唐兵少,又新经受挫败。我带千人出江,以宽慰两弟之心。岭内各军,一律不动,以宽慰黟、祁、休三县百姓。等到景镇收复,就派鲍军北渡,以解救安庆的困境。左鲍虽无信到,但外面纷纷传言景镇敌人已经肃清,敌人退到婺源,我想这并非谣言。凯章性格坚定,断断不肯急于舍掉休宁。现将凯信寄阅。
弟信都是两天就到,飞廉怎会如此之多?想必是兵士皆不惜命,为之一喜。即候近好。
三月二十二日
十、请千万坚守安庆
[原文]
沅弟左右:
顷专人送回信,并函告张小山以银二万解弟处,限二十五午刻送到。不知张能如期否?狗逆甫到,即能与城贼通气,而弟与季弟反不通气,余实焦灼之至。余准于二十六日拔营,带鲍军赴江滨,若四月八日以前鲍军不能至集贤关,惟阿兄是责,请弟千万坚守。再问近好。
三月二十三日午正
[译文]
沅弟左右:
刚才专人送回信,并函告张小山出银二万解运弟处,限二十五日午时送到。不知张能否如期?敌军刚到,就能与城内敌军通气,而弟与季弟反不通气,我实在极为焦灼。我定于二十六日离开营地,带鲍军赴江滨,如四月八日以前鲍军不能到集贤关,惟阿兄是责,请弟千万坚守。再问近好。
三月二十三日午正
十一、待李鲍二军往援必有转机
[原文]
沅、季弟左右:
二十四日一日未接信,焦急之至。二十四夜三更接沅弟二十三辰正信,具悉一切。
东路二十二小挫一次,幸仅三营,或无大碍;然狗逆窥破官军之位俩,其焰益长矣。大凡人之自诩智识,多由阅历太少。如沅弟屡劝我移营东流,以为万全之策,而不知我在东流,若建德失陷,任贼窜入饶卅、浮、景,我不能屏蔽,面上太下不去,是一难也;我居高位,又窃虚名,夷目必加倍欺凌,是二难也。沅弟但知其利,不知其害。此自诩智识,由于阅历少也。季弟近日料徽州之必克,料左军之必败,不凭目击,但凭臆断,此自诩智识,由于阅历少也。沅弟服狗逆善于寻间而入,而不知城贼数万,命悬呼吸,日日将官兵营盘一一看透,毫发毕露,仅留菱湖中段为城贼一线生路。沅弟不知为城贼之蓄谋久计,而认为狗贼之突来急计,是亦阅历少也。季弟急于出濠搦战,但料贼党之未必真悍,而不知官军之大不可恃,是亦阅历少也。目下兄所虑者,虑两弟致书胡、多,急于救援,胡、多急于赴援。再有挫失,则大局或致决裂。若两弟不急求援,胡、多能坚坐不动,专待李、鲍二军往援,则四月初八九必有大转机矣。
多公马队精悍异常,步队则新营太多,恐难深恃。往年与鲍同战,去年与李同战,故所向有功;若令多独当一路,恐难免千虑之一失。且黄文金、林绍璋、洪仁歼、陈时永等皆在桐城,其众必有十万八万之多。若多公来援安庆,狗逆拒之于前,黄、林等蹑之于后,必难得手,且恐挂东河营盘或有疏失。故余愿弟多宁数日以待李、鲍二军,不愿多公之来援。鲍公初一必到江滨,弟可放心。
三月二十五日辰刻
[译文]
沅、季弟左右:
二十四日一天未接到信,极为焦急。二十四日夜三更接沅弟二十三日辰正信,具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