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福稳一边色迷迷地注视着李娟,一边夸夸其谈:“你到巴黎快满三个月了吧?巴黎是举世闻名的‘浪漫之都’,是情人约会的天堂。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先生,就曾有过同居多年的情人,成了巴黎浪漫史上最经典的佳话。不过,情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到巴黎九年多了,一直未能实现自己的‘情人之梦’。你的出现,使我一见倾心:我要你做我的情人,做************……”
李娟听了,吃惊不小,赶紧推辞:“黄老板,你不能这样,我们毕竟不是法国人……”
黄福稳第一次看见李娟,是今年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四,在自己所办中餐馆的店门口。
那天下午四点多钟,他开着二手“雷诺”轿车,从外面办事返回店里。车子开到店门口的时候,他瞥见一个身材苗条、肌肤白皙、气质清俊的亚裔女青年,想进店里,但又似乎很犹豫,显出一种踟蹰不定的样子。他很老练地做出判断:这个亚裔女青年并非来就餐的,极有可能是个求职者。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十分准确:他眼前的这个亚裔女青年,正是求职者李娟。
李娟在当天上午学校放学之后,已经跑了好几家用人单位,但是皆未找到活干。心灰意冷的她,碰巧发现了街边的福稳中餐馆。她想进去求职,然而信心不足,所以迟疑得很。
黄福稳将车子开到李娟的身边,揿下车窗玻璃,用法语向李娟打招呼:“你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找工作。是不是这样?”
李娟的法语虽然说得尚欠流利,但足以表达一种很反感的情绪:“先生,我们素不相识,你这样打招呼,难道不很唐突么?”
黄福稳这次主动打招呼,其实并非关注陌生的求职者,而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也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不料,他却招致了对方的一顿抢白。为在陌生的女性面前不失自己的所谓绅士风度,他干笑道:“呵呵,抱歉,抱歉。”他说的仍然是法语。
李娟准备扬长而去,不理这个茬,同时没好气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用的是地地道道的上海话:“真是烦人:半路上冒出个程咬金。”
黄福稳闻言十分惊诧,可以说是“天大的兴趣从天而降”了。黄福稳的兴趣,并非在于那句话的内容,而是在于李娟无意中撂下的上海话。
那么,黄福稳为何对上海话如此敏感呢?这不仅要涉及黄福稳家庭的小历史,而且要涉及温州与上海关系的大历史。
人们常说上海人瞧不起“下只角”的苏北人,但在1992年******同志南巡讲话之前,上海人最瞧不起的其实是温州人。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四十多个春秋,上海人只要提到温州人,就会嗤以这样的口头禅:“迭格(即‘这些个’)温州小瘪三,不是乱弹棉花,就是投机倒把”。上海电影制片厂曾有一个美工师,是土生土长的温州人,从浙江美术学院毕业分配到该厂工作了数十年,为避“温州小瘪三”的嫌疑,竟然一直谎称自己是浙江省城杭州人。
那个时候,在所有上海人的心目中,温州人几乎成了“苦力”与“奸商”的代名词。然而,温州人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偏偏离不开上海人。因为在那种“计划经济”的时代,上海凭“票证”供应的轻工产品,代表了全国同行业的最高水平,成了温州人梦寐以求的紧俏物资。黄福稳的祖父二十四岁结婚的时候,乃至黄福稳的父亲十八岁结婚的时候,都像当时的温州年轻人一样,要专门跑一趟上海:并非“度蜜月”,而是先去“黑市”上找“黄牛”用高价买“票证”,再凭“票证”采购自己心仪已久的上海产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印花布以及“大白兔”牌奶糖等等结婚用品,然后大包小包地坐海轮托运到温州,似乎这样才能办成合格的婚礼了。
1992年******同志南巡讲话之后,中国大陆的“市场经济”得以畅通无阻。温州作为中国大陆最早敢搞“市场经济”的地方,经济发展很快:生产的服装、皮鞋、打火机等等商品,已经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上海的市场,乃至西方发达国家的市场。温州人的形象,也在大多数上海人的心目中渐渐得以改善。不过,上海毕竟是中国的经济中心。包括温州在内的中国其他城市,都愿与上海构建密切的关系。
正是出于对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仰慕,黄福稳二十多岁往返上海做生意的时候,曾下功夫学会了上海话:虽比真正的上海话差了一些韵味,但在外地人的面前,足以自诩“阿拉(即‘我啊’)上海人”了。
尤其令黄福稳念念不忘的是,上海女青年的气质都很讲究。那时,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难以启齿的“美梦”:如果娶了上海女青年为妻,将是他最大的幸福。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凭他当时的条件,他的这种“美梦”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赴法国闯荡,仍然盘算着挣了钱之后,争取圆上这种“美梦”。后来,他为了能在巴黎顺利拓展自己的事业,而与法国女子玛莎结了婚,也就逐渐淡化了对于上海女青年暗暗憧憬的心结。
然而眼下,他已是巴黎的中产阶级,已做了中餐馆的老板了,忽然在巴黎的街边遇见一个正自求职的上海女青年,他怎么会不怦然心动呢?于是,他用上了多年未曾温习的上海话,颇为大声地向李娟套近乎:“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的在求职,我正好是你身旁这家中餐馆的老板,也许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李娟听了,笑逐颜开:“不好意思。你不愧是当老板的,一眼就看出我正在求职。但你刚才的上海话不太熟练。恕我冒昧估计:你好像不是我们上海人……”
黄福稳把车子停妥了,一边下车,一边感叹:“我是浙江温州人,以前在上海做过生意。那个时候,你们上海人特别瞧不起我们温州人。我没办法,为了巴结你们上海人,就下功夫学会了上海话。不过,上海话的原汁原味,我们外地人是不容易掌握的。”
李娟由衷地称赞:“如今,国内有不少人想学你们温州话哩。你们温州人已是风光无限、今非昔比了。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你们温州人都能创业当老板,值得我们上海人学习啊。”
黄福稳指了指店牌上面“福稳中餐馆”这五个镏金的中文繁体大字:“嗬嗬,你过奖了。你不是在求职吗?要不要到我这店里看看?”
李娟尽管百分之百地要看,却仍故意矜持了一下:“那……好吧。”
黄福稳将李娟带进了店里前台的经理室。他先给李娟看了店里正规的营业执照:那上面有注册资本和业主姓名之类的内容。接着,他主动浏览了李娟在求职的时候随身携带的证件:护照、自费留学证、职业技术培训证等等。
凭着商人的精明,黄福稳已察觉,这比自己年轻十岁的上海姑娘李娟,很想在巴黎找到一份工作。因此,他决定一步一个点子,要让李娟欲罢不能地顺从他的使唤。他很周详地向李娟介绍店里用工的情况:“我这店里的员工主要有三种:餐厅的服务员、厨房的炊事员,以及洗涤组的洗碗工。餐厅的服务员、不能不跟法国顾客打交道。我刚才听你说的法语,水平还比较低,所以,你做不了餐厅的服务员。你没学过烹饪,自然也做不了厨房的炊事员。但你可以做洗涤组的洗碗工:每月工资六千法郎,相当于中国大陆的八千四百多元人民币。我用现金支付,你不必缴纳工资税。洗涤组的组长那个位子,目前还空着。我希望你上班后努力工作,争取当组长,每月就能多领三百法郎的职务津贴。”
李娟很满意:“我上班后一定努力工作,争取当组长。不过,我每天上午要上课,只能在下午和晚上来店里上班,不知道行不行?”
黄福稳不动声色地表态:“那就不好办了。我这店里正缺一个洗碗的‘全月工’,不要打‘半工’的。”
李娟犯愁了:“我每天上午在大学里上课,必须履行点名的手续,否则就会影响学时证明和居留签证。”
黄福稳循循善诱:“其实,你们自费留学生,完全可以先打工,有了一些钱之后,再去学校不慌不忙地攻读学业。我开这个店,已经好几年了。曾有一些自费留学生,也在这里做过整年的‘全月工’。他们采取的方法,是找自己留学的大学办理留级的手续,交纳一定的留级手续费就成了。”
李娟动心了:“黄老板的指点,真叫我顿开茅塞了。我这两天,就找学校办理留级一年的手续。”
黄福稳决定先让李娟尝些甜头:“我这店里,面向社会经营午餐和晚餐的业务。每个星期营业六天,星期一是休息的日子。‘全月工’们每天的上班时间,包括上午九点半至下午两点半,以及下午三点半至晚上十一点。所有店员的午饭与晚饭,由店里免费供应。无论如何,我们今天相识,毕竟是一种缘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来店里试工五天,只做下午三点半至晚上十一点的‘半工’,但我按照全天的标准给你发工资:每天两百法郎。”
李娟听了,有些兴高采烈的样子:“好的,谢谢黄老板。”
随后的五天,那一千法郎试工的工资,使李娟缓解了一下燃眉之急。而且,她办留级的手续,也颇顺利:学校收了若干法郎的手续费之后,同意将她的大学一年级的学籍和学费保留一年。
就这样,李娟开始了在福稳中餐馆做“全月工”的日子。虽然天天洗碗很累,但一想想每月能有六千法郎的薪水,她就不乏干劲了。这份月薪,既可以确保她在巴黎生活的开支,更可以补足她父亲在上海治病的费用:总算帮她解决了难题了。
三月份的又一个星期一,也就是福稳中餐馆休息的日子,李娟被老板黄福稳约进了一家高档宾馆豪华的西餐厅。黄福稳请她吃了价格不菲的正宗的法国西餐,提出要到她租的住房看看,并将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李娟没办法拒绝,只得同意了。她租的住房,是居民区楼上一个只有十六平米的小单间,房租每月两千四百法郎。
黄福稳打量着李娟室内简陋的设施:“你们上海女孩子,大都爱干净、会收拾。这样狭小的宿舍,也被你布置得整洁宜人,真是不错。”他向李娟笑了笑:“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做‘全月工’已有十多天了,干得很努力。我决定让你担任店里洗涤组的组长。”
李娟愉快地接受了新职务:“我好开心啊,每月能够多领三百法郎的职务津贴了。”
黄福稳蓄意营造锦上添花的效果:“你与费蒙、柳绍禾,是我们店的三个组长。费蒙住在父母家里,柳绍禾带着阿乔住在店里。只有你这个当组长的,是自己租赁住房,很不容易啊。因此,我从这个月开始,每月专门为你提供租房补贴两千五百法郎。”
李娟喜出望外,可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踏实:“黄老板,承蒙你的好意,我确实很在乎这些经济收入。但我感到很忐忑,因我毕竟还没给店里做出什么成绩。”
黄福稳胸有成竹似地笑道:“我给你的这些好处,是有条件的……”
李娟有些紧张了:“条件?”
黄福稳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当了组长了,我希望你更加努力工作,能在店里起到一种表率的作用。”
李娟松了一口气:“黄老板放心,我会的。”
黄福稳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你的租房补贴是我专门为你提供的,店里其他的员工都没份,所以你得注意保密。”
李娟沉吟了一下:“这……行,我注意保密。”
黄福稳的表情渐趋暧昧:“我还有第三个条件……你也许猜得出来……”
李娟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猜不出来。”
黄福稳一边色迷迷地注视着李娟,一边夸夸其谈:“你到巴黎快满三个月了吧?巴黎是举世闻名的‘浪漫之都’,是情人约会的天堂。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先生,就曾有过同居多年的情人,成了巴黎浪漫史上最经典的佳话。不过,情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到巴黎九年多了,一直未能实现自己的‘情人之梦’。你的出现,使我一见倾心:我要你做我的情人,做************……”
李娟听了,吃惊不小,赶紧推辞:“黄老板,你不能这样,我们毕竟不是法国人……”
黄福稳迫不及待地搂住李娟,寻吻李娟的嘴唇:“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在法国了、在巴黎了……”
李娟气喘嘘嘘地使劲抗拒。
黄福稳志在必得,把李娟摁到床上,要脱李娟的衣服。
李娟急中生智,搬出缓兵之计:“我可以做你的秘密情人,但是过几天再做也不迟啊……你现在这样逼我,如果逼得我怀了孕,我怎么打工啊……”
黄福稳显然是有备而来:“我备有安全套……你别担心……”他终于用蛮力脱光了李娟的衣服。他在欢叫着进入李娟身体的同时,不忘默默地感慨了若干秒钟:“像李娟这样漂亮的上海姑娘,我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多看一眼都不敢,今天却被我弄成了赤裸裸的情人了。妻子玛莎是法国巴黎的女性,情人李娟是中国上海的女性:我真是艳福不浅啊,竟然成了巴黎的‘国际浪漫主义者’……”
李娟被迫承受黄福稳像肉搏一样恣意腾跃的****动作,难免联想到了黄福稳近期的那些小恩小惠,因而在心里很无奈地嗟叹着“世上早已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一句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