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成吉思汗镇
天空中的云朵,勾勒出烈马的形状。汽车离开扎兰屯一直往东开,路过“阿荣旗”的时候,心底涌起一股柔和温暖的情绪,半球形隆起的草地,如大地丰硕的乳房,它吸吮着天上的雨水,滋养着地上的牛羊。
云在路的尽头,雨过天晴后的草原,鲜草如嫩绿色的锦缎,锦缎上散落着白色的珍珠,那是羊群。草原的更远处,是淡蓝色的天际线,那里饱含水气,蓝得透明,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金长城遗址就在“内蒙古界”的蓝牌子边上,这里的路宽阔笔直,一直向远方无限远的地方平伸而去。路的尽头是云,公路仿佛是一只巨人的大手,直插进云层深处。那样的气魄,与“成吉思汗”这个英雄的名字相呼应,使人想起这里曾是“一代天骄”崛起的摇篮,是成吉思汗屯兵扎寨的营地,是女真、契丹、蒙古族铁骑金戈铁马的古战场。
金长城遗址是八百年前的古战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战,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把金完颜阿骨打部落打得大败。当年鏖战的古战场已用英雄的名字命名为成吉思汗镇。离开金长城遗址,我们驱车前往成吉思汗镇。
成吉思汗镇的“天骄广场”映入我们眼帘,最醒目的是位于广场中央我在内蒙古成吉思汗镇。2004年我新出版的小说《夜妆》中,不断出现这个地名。的城市雕塑,雕塑是一头张开大口露出凶猛的牙齿的雄狮,正在追逐三头奔跑如飞的羚羊。
古战场,奔跑的羚羊,雄狮……在云雾浓重的天空下,我看到一段古今交错的宏大寓言,一个雄心勃勃的成吉思汗镇。据说“天骄广场”这一带,曾经遍布低矮破旧的平房,推掉平房建广场,曾经遭到巨大的阻力。但是现在,“天骄广场”已变成成吉思汗镇的象征,成吉思汗旅游区已成为海内外游客寻古觅踪的古文化宝库。
云雾渐渐散开去,我们在成吉思汗镇的“天骄广场”拍下今生难忘的一张照片。
第40节 野性与魅力的呼唤
我们的行程有点奇怪,扎兰屯在地图上的位置与哈尔滨相距遥远,我们的飞机却是直飞哈尔滨的,也许是我在前一天开会时走神儿了,直到走上飞机那一刻,仍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儿。
飞机还未起飞,忧伤的蒙古音乐已在耳畔缠绕,那种音乐使人想起寂寞的、没有爱情的漫漫长夜,一个人在黑夜里无望地行走。没有伴侣,没有拥抱,孤寂是那样彻底,我在飞机上出现耳鸣,歌声变成一种特殊效果的回声,载着我的金属大鸟在一瞬间腾空而起,飞离地面。耳边的蒙古音乐仍旧那样悲伤,我的整个情绪被弄得很糟。
只有到过草原的人,才会懂得那种缠绕不已的忧伤调子的来历。几天之后,我站在大草原的掌心里,耳边忽然响起飞机上的那种音乐,那种隔着时空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飘忽,奇异,伤感,我仿佛在刹那间读懂了一部大书。
在飞机上的时候,从未到过草原的我,情绪低落,我是一个敏感的女人,时常会被音乐,气味,天空的颜色,雨,会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搞得情绪很糟。
我在飞机上不停地喝咖啡,一共喝了三杯,什么东西也没吃。热咖啡流进胃里的感觉很好,情绪镇定了许多,我是一个随时随地记笔记的人,记录瞬间感受。我拿出笔,在飞机的小桌板上唰唰写起来。没有比在旅行的间隙写作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写作和咖啡,都是精神的镇定剂。
从飞机的圆窗望出去,云在下,仿佛站在地面上,往下看是天空。我想起卡通片《封神演义》中的情景,几个人躺在地面上,其中一个说:“如果我们变成神……”
在云上飞行时的感觉亦是如此,乘飞机划过天空,看云在下面缓缓移动,感觉是在飞行之外的另一重飞行。
我们的目的地是扎兰屯,到达哈尔滨之后,还要驱车疾驰5小时,行车的时间比飞行的时间要长得多。扎兰屯就像一位深藏在自然深处的美人,还未靠近她,我们就已听到她野性与魅力的呼唤。
耳边的风呼呼的,车速极快。我们就要靠近她了。
第41节 夜的海
那幢像房子一样高大漂亮的白色邮轮就停在眼前,可我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船体是那么高大,一共有六层,船头写着“假日”两个字,字体扁扁的,很远就能看得见。船尾有一个隆起的、高高的蒙古包,想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餐厅吧。
我们是在傍晚时分登上“假日号邮轮”的。想像着海上可能风大,我从北京出发时带了棉布做的棉袄,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中式小袄,袄上镶着极宽的红色滚边,袄袖阔如喇叭,站在船甲板上,临风而立,飘飘欲仙。
登上“假日号”豪华邮轮,犹如进入一座海上宫殿。我们上船的时间是新年的第二天,圣诞节刚过,酒店大堂里还弥漫着浓浓的圣诞节的气息,圣诞老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很慈祥地看着我们。顽皮的雪人,手里拿着扫雪的扫把。船上的感觉是那样亲切、可人,宛若回到家一般。
进入舒适的房间,我总是通过卫生间的细节看酒店的服务,我有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淋浴的时候很怕弄湿,所以每到一家酒店我先要检查浴室里有无浴帽。“假日号”上的卫生间里设备一应俱全,不仅备有浴帽,还备有漂亮的、海星形状的香皂,细节上很见设计者的心思。
“假日号”邮轮上有一个音响效果极好的迪厅,在海上蹦迪犹如在云里雾里飘。现场DJ即兴调音,伴唱合声美轮美奂。激光妖艳的蓝光,在迪厅四周晃动不止,犹如一束来自遥远的神秘星球的光焰,浸泡在那种与皮肤相互咬合的音乐之中,微闭起眼睛,让身体的每一个骨节都随风摇摆。长发如水,在摇摆之中突然脱离地心引力,向上延伸,如在水中狂放生长的水草。我被头发牵引着,身体变得轻飘、向上、绵软,充满想飞的欲望。那束蓝光掠过我的面孔,停留在我的手背上,然后飞向别处。它轻盈地抚摸着我们的肌肤,让我们感到光的重量和光的冰凉。
当我们忘情地舞蹈,大船正无声地航行在夜风吹拂的海面。一想到脚下的海,想到我们与海面只有薄薄的一板之隔,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在海上蹦迪,是真正的“踏浪”。与浪共舞,与夜缠绵。
舞蹈之后,我和朋友去了甲板。甲板上风很大,海浪如墨海一般神秘深邃。你永远无法想像那种无边幽暗带给你的孤寂感,这种感觉是突然而至的,仿佛从天而降,让你面临绝境。海水在船下翻滚着,你看到的浪花在一秒钟之后,就已经离你远去了,什么都不肯留下。除了船体上透射下来的光,周围黑暗极了,仿佛大船带着我们已悄然脱离地球表面,来到另外一个陌生星球。
这个星球还未被命名。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甲板上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船上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了,只有我和朋友还兴奋地醒着,我们幻想着,交谈着,聆听着,等待着,睁大双眼等待黎明的来临。
第42节 没见过早晨的人
6点钟对我来说已经是超级早起了。第一次去驾驶学校报名还是冬天,6点钟,天黑得像锅底,闹钟的叫声很怪异,吱吱吱吱,像一只走错了时空的小虫子。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夜间写作,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黑白颠倒,独自一人在深夜里面对电脑,让感觉像插上翅膀一样飞起来。到驾校学车的计划一拖再拖,只是因为不能早起。
在大风呼啸的北方的冬天,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风,简直可怕。北风打着呼哨,从云的深处横扫下来,扫过屋顶、树杈、烟囱、高塔,到达薄薄的玻璃。风被阻隔在玻璃外面,它和我们的热被窝仅仅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玻璃,里面是温暖的、柔和的、馨香的,外面却是灰色铁硬的风,广大的寒冷包围着楼宇,让人想起来都觉得灰心。
要早起,就得早睡,这在以前我是绝对做不到的,夜晚神思飞扬,是我的黄金时间,腾出一个月时间来学车,就意味着必须早睡早起,一个在夜晚工作的人,让他早睡是很难受的一件事,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想来想去只想爬起来写东西。
没想到报名时间与真正到驾校学车的时间差了半年。夏天的早上6点,天色大亮,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路边等班车,那滋味还是挺不错的。
每天,会看到一辆钢琴幼儿园的面包车停在眼前,有位年轻的妈妈穿着高跟鞋吃力地抱着她的小孩,狂追那辆车。小孩长得很黑,一点儿都不好看,但在妈妈眼里却是宝贝,她一路走一路情不自禁地亲那孩子,令人想到“爱”这个字眼儿的“相对论”。
每天,还会看到一个跑步的女人,她每天都穿同样一套衣服,姿态僵硬,沿同样的路线跑过来,又跑过去。这种锻炼方式很难让人相信对身体有好处,看上去一点不愉快,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
第43节 恐怖电影
我喜欢《生灵》这部电影的前半部分,那个叫浅茅的苍白女孩,头发斜斜地掠过半边脸,露出一只忧郁的眼睛。她能出现在任何想要出现的地方,她是一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