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后,欧阳非先把妹妹安置在女同事的宿舍里住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他感觉异常郁闷,满心乱糟糟的,妹妹的事让他觉得非常矛盾,凭他的职业意识,他猜想妹妹一定隐瞒了什么,可他却没有可能去追问那些怀疑的事情。他看得出来,在走失的这半年中,妹妹有了很多变化,心理的、生理的,有时,他没法不往更糟糕的地方去想。
其实,在去绵阳的时候,欧阳非还是捎带询问了一下黑子岳父家的情况,知道他们家有三个孩子,莉莉是家里老二,上有个姐姐,下有个弟弟。莉莉的姐姐去了东莞打工,弟弟还在家里读高中。平时,这俩女孩很少回家,只往家里寄钱,当然时间也不固定,几个月、半年甚至大半年寄一回,莉莉的父母自己还做点小买卖,所以并不在乎女儿汇多少钱。
莉莉最后一次回到绵阳还是过年的时候,那次,黑子陪着。黑子前后去过莉莉家三次,一次是莉莉结婚前,一次是莉莉结婚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最近这个春节。欧阳非问莉莉的父亲知道女儿在外面做什么吗?那敦厚的中年人说:打工呗!做点小生意吧!
后来他又闷声说:其实做什么不要紧,能赚钱养活自己就行。
只是半个多月前,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安,因为莉莉很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寄钱,这实在有点反常。他给黑子打过电话,黑子只说没事,没说别的。他给莉莉打电话,电话里说不在服务区。左思右想,他觉得不得劲,才打定主意到城里去看看,发现找不到女儿的踪影,然后下决心到警局报警。
欧阳非回来后,将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大军。大军说正在查莉莉的手机通话记录和上网记录。在局里住的那几天中,欧拉美跟欧阳非的那些同事玩得都还不错,挺招同事们的喜欢。这其中只有大军和老薄知道点详情,但欧阳非还是提醒他们不要说出去。
也许是经常审片,老薄表面上看起来挺严肃,但这人其实挺开通的,他跟欧阳非说:你妹妹的事没那么严重吧,跳舞时脱几件衣服也不算什么啊。欧阳非摇摇头说:你看着是没什么,你成天看***,脱衣跳舞到你这里顶多是部三级片,可地方上管这事的人就不这么看了,只要当众脱衣,就当你诲淫诲盗,****嫖娼,一鼓努抓上你,罚你没商量。就跟这城里的交警贴条一样,好多地方也没杵牌子不让停车,可交警“吧唧”给你窗玻璃贴上一条,再照个像,得了,你老老实实交罚款去吧!
老薄连连点头说:嘿嘿,罚款经济嘛,地方财政的一大法宝。那只能说你妹妹撞上了,我看她顶多也就是交友不慎,涉世不深,你就别太让她难堪,赶紧送她回家好好念书去,实在不行也得花点钱让她上个大专、中专、技校什么的,别耽误了大好青春啊。
跟老薄聊完后,欧阳非也时不时提醒妹妹继续去上个学、读个书。妹妹却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是跟他说:老哥,你觉得奇怪吗?我看你穿着制服就感觉心里挺踏实,可一看到别的穿制服的人,我的心里怎么就总是有些哆嗦啊?你说这是为什么?
欧阳非哈哈一笑说:你瞎紧张什么,哆嗦的时候,你心里就想,我哥也是干这个的,保准你心里踏实。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没做什么亏心事吧?欧拉美说:我能做出什么亏心的事,我打小见了穿制服的人就怕,看到他们就想躲开。估计是小时候种下了这毛病。
欧阳非说:公安、警察也是人,也都有兄弟姐妹、父母妻子。欧拉美摇摇头说:他们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是穿制服的人。人就差那么点,穿不穿制服,这人就不一样了。欧阳非打量着妹妹问:那我也不是一般人了?欧拉美嘻嘻一笑说:你啊,穿上制服的时候就不是一般人,没穿的时候还是我哥。
你哥是这样的吗?欧阳非笑着问。欧拉美也笑呵呵地说:我看你穿这么一身制服还是挺帅的,至少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不过,说老实话,我还是喜欢看不穿制服的你,那样没那么正经、刺眼,我也能跟你随便点,捶你两下也不犯法,哈哈,谁让你是我哥呢!
他们笑嘻嘻地互相找乐、逗趣,有些肆无忌惮。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欧阳非才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生活在垃圾村的日子,看到了他那个熟悉的妹妹。
等到了周末,欧阳非才得空带妹妹回到垃圾村去看老爹老妈。不巧的是,欧老爹出差到外面考察去了,只有老妈一个人在家。看到欧拉美,老妈的眼泪“唰”地流了满脸,把她曾经俏丽的脸弄得跟五花脸一样,她用袖子胡乱蹭了蹭眼窝和脸颊,只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死哪里去了,还知道回来啊!你心里没你爹妈了!
欧拉美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打量了一下乱糟糟的屋子,皱着眉头说:老妈,这屋里还是老样子,跟我出去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老妈说:能变成什么样子?还不就是过日子嘛!欧拉美说:我就忍受不了垃圾村这破地方,多少年了,你们就没想过离开这鬼地方,换个好点的地方呆着。
老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哪有什么能耐啊!你大半年不回家都行,到外面过得自在,连想都不想我们了,我们就差找到天上去了。你可不知道,你老爸为你贴了多少寻人启事,差点都叫人当贴小广告的抓走了。他整天睡不踏实,每天半夜都要起床,有个什么动静就说,我看看是不是简妹子回来了。
欧阳非看她们俩刚一见面就叨咕个没完,赶忙劝她们说:好了,好了,老妈,妹妹这次回来就行了,她这半年见世面了,看不惯这里也正常。妹妹啊!你也别发牢骚了,垃圾村多少年都这样,你我都还是靠着这些垃圾长大的呢,老爹老妈一辈子干的就是这个活儿,你不能要求上山打猎的人,非得去下海摸鱼啊!这样吧,晚上我请个客,我们到外面好好吃一顿,欢迎妹妹回家。
老妈说:你钱多了花不出去啊?还是我做几个菜,在家吃了吧,多省心、合口。这回欧拉美倒是一下站在老妈一边说:好,好,就家里吧,到外面去吃团圆饭也得等老爹回来啊,老妈的辣椒炒油渣和茴皮粉条汤最拿手了,我这大半年最馋的就是这两样。
老妈笑道:亏你还记得这两样菜啊,我们这老俩口都不如这两个菜让你惦记呢!
一顿饭后,家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气氛,老妈仍然忙着收拾家务,捎带整理捡来的垃圾。欧拉美翻看着自己以前的东西,不时把一些纸页揉成团扔到地上。欧阳非则躺在床上睡觉,连着几星期的忙碌,让他倍感疲惫,恨不得狠狠睡一个周末,把状态补回来。
这样在家呆着无所事事的日子自然显得有些无聊,到了周日下午,欧阳非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对妹妹说:你在家里好好呆几天,等老爹回来,我先回局里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刚回到局里,欧阳非就先去找老薄,找他借了几张一看就厌的垃圾片。老薄劝他说:你有这闲功夫,去找个女朋友好好蜜一会儿多好,看什么***,多垃圾啊!欧阳非兴致勃勃地说:垃圾片多来情绪啊!要的就是这么个味道,越垃圾越快乐,你不看怎么知道它是垃圾了!老薄“哼”了一声说:你这小子,别太当真了,垃圾就是垃圾,不看也知道,鸡蛋臭了你吃下去才知道啊?喜欢什么不行,偏偏喜欢垃圾,真奇了怪了!
欧阳非哈哈笑着说:老薄,这话你就不对了,垃圾可是门学问啊。这世界上喜欢垃圾的大有人在,大学里都把垃圾回收处理当做专业,垃圾可是养活了一大批人啊。我这人吧,也比较光明磊落,从来不掩饰对垃圾片的超级喜爱,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你说说,我哪里不对?我喜欢垃圾片有多大的错,我还真不吹这个牛,我幸好看过那么多垃圾片,才有这么高的修养。
老薄也哈哈大笑起来,他一巴掌拍到欧阳非后脑勺说:你还修养呢,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这身制服啊?我们党这些年是怎么教育的,把你们这帮小年轻个个都培养成了黄色接班人。
欧阳非心里知道,老薄这么劝导、批评也是对的,自己应该去找女朋友蜜着,而不应该沉迷在看垃圾片中。不过,坦率地说,欧阳非的恋爱经历也够垃圾,而且好长一段时间还是空白,现在甚至有些惧怕找女朋友了。简单交待一下吧,17岁的时候,他就被一个比他大8岁的女人带上床,体验了那种火辣刺激的生活,绝对毁了他比较单纯、认真的恋爱梦想。欧阳非至今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只觉得她很闲,有事没事总是牵着一条卷毛小狗在路边遛来遛去。他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经常会跟她擦肩而过,看到那只小狗,他有时便会逗它玩玩,摸摸它漂亮的毛毛。后来,这只小狗几乎远远地看到欧阳非,就会飞奔而来,看他走开的时候,还会跟在身后追上一会儿。也许是因为小狗的缘故,小狗的女主人注意到了这个青涩、健壮的少年,有时,她会跟欧阳非搭讪两句,问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欧阳非总是不敢正脸看她,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便弯弯地有些眯着,让他感觉有些魅惑。有个夏天,知了叫得很欢,天有些闷热,似乎很快就会下雨。她让欧阳非去她家里帮忙挪一下沙发,欧阳非满心想着学雷锋助人为乐,一点邪念都没有地跟她进了家门。她家的客厅并不大,光线有些昏暗,那沙发也是深色,的确很沉,让他很费了一把力气,才把它从一个角落挪到另一个角落。欧阳非的第一次就是在这个笨重的沙发上完成的,当时,他转回头,一眼看到她穿着一件有些透明的吊带裙站在身后,粉红色的三角裤若隐若现地落入他的眼帘。不知道为什么,欧阳非一下便热血奔涌,感觉下身的那个东西直楞楞地挺起来。她将欧阳非推倒在沙发上,一下坐在他的双腿上。
她是个经验娴熟的女人,17岁的欧阳非根本没有任何理性或方法来抵挡她的诱惑。当她褪下吊裙和裤衩,露出成熟女人的那些隐秘时,欧阳非的脑子中几乎就是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像灌了迷魂汤一样,任凭她摆布。那是个刺激的夏天,****混合着丁香花的味道,弥漫在他年少的心中,成为他永远的记忆。她的体香总是淡淡的,客厅里永远摆放着一盆鲜艳的丁香花,直到今天,欧阳非只要闻到丁香的味道,甚至看到或听到“丁香”两个字,他都会情不自禁想到那个女人,想到他的第一次。
欧阳非和那个丁香花女人的关系一直断断续续维持到上大学之前,其实时间也不算长,次数也不多,五六次而已,但每次都挺疯狂。好在放纵的****并没有让欧阳非颓废、沉沦,反而让他信心满满,勃然奋发。在这一点上,欧阳非真的要感谢那个女人,有时她比欧阳非的那些老师要强很多,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会用身体给人以信心。她在性方面是个很棒的搭档,在激励他考上大学这方面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引导员。她经常对欧阳非说:你就是块上大学的料,考上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在哪方面都很棒,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感觉。
当欧阳非欢快地拿到录取通知书,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他忽然发现她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条他经常走过的小路上,再也没有卷毛小狗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跑来跑去,她的家门口出现了几个装修工,他们把各种装修材料堆在前厅,准备把屋子整个装修一遍。欧阳非装作对室内装修很好奇的样子,走到那里问这些工人一些乱七八糟问题,捎带便打听这家的主人去哪里了,他们指着刚刚走进来的一个矮胖子说,这就是主人啊!
欧阳非有些尴尬,奇怪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矮胖子。那矮胖子问:你找我有事吗?欧阳非说这是你的家啊,随便路过来看看怎么装修的。矮胖子擦着满头的汗说:这房子我刚买下,以前的东西人家不要,我也给全卖了,正好全部装修一下,这前前后后弄下来不少钱呢!
欧阳非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矮胖子道:你知道前面那家人去哪里了?矮胖子将手绢塞进裤兜说:好像出国了吧,记得那女人说她丈夫在国外,她卖了房子就是为了出国。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看他一副警惕的样子,欧阳非赶紧笑着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想知道现在这房子值多少钱。说完,他便向门外走去,在客厅的一角,他意外看到那个栽种丁香的花盆倾倒在地上,边口已经破损,欧阳非不禁有些伤感。对那个丁香花女人,他最迷恋的就是她柔软肉感的身体,在他们最初交往的过程中,她一直掌握着主动权,欧阳非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的体温,可对她的情感一无所知,也从来不去想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心灵感动。不过,当她真的消失了之后,欧阳非似乎感受到了内心对她的迷恋,感受到她遗留的气息和物品对他心灵的刺激。
后来,欧阳非还到宠物市场转了几圈,想找到那只伴随过她的卷毛小狗。虽然市场上类似品种的小狗不少,但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里没有要找的卷毛小狗。就这样,卷毛小狗和丁香花女人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不过,它们却深藏在他的心灵和记忆深处,不时闪现出来,让他倍感惶惑和郁闷。
进入大学后,欧阳非的感情生活几乎称得上是一团糟,仅有的一两次若有若无的恋爱也很失败,他不知道这是否跟丁香花女人有关。警校的生活比较严谨,好不容易考进来,他倒是更担心自己的学业是否落后,而不太重视有没有恋爱,一个从垃圾村出来的人,有了这么个难得出人头地的机会,他要是不好好把握,那就真的对不起自己了。等欧阳非从警校毕业出来,成天忙着验尸破案时,他几乎忘了还有恋爱这回事。有时,他就感觉自己真的被那个丁香花女人毁了,毁得只能感觉到****,不能感受到爱情。
美美自述13
我啊,大概是个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没心没肺惯了。回到家里没多少日子,关进看守所时带来的羞辱感就消失了,见到老爸老妈的亲热劲也没有持续多久,心里堆积的仍是对垃圾村这种环境的厌倦和反感。
不过半年不见,我哥倒是变得越来越酷了,刚开始他穿制服的时候,跟电影里的伪军差不多,现在戴着大盖帽,稍稍绷着些脸,还真有些帅劲。他还丝毫不谦虚地说,不帅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啊,人民给我们制服,就是让我们去帅的。
看他臭美的,穿上制服都不知道姓什么了。我跟他说:“哥,你这么帅,怎么还不赶紧找个女朋友?要不优势体现不出来啊!”
我哥笑笑说:“女朋友啊,慢慢找吧!我现在没钱没房,光是帅有个屁用。”
“呵呵,你可是我们家的潜力股啊,哪个有眼光的看上你,是她的造化。你要真搞了对象,可得先通知我一下啊,让我看得过去吧!”
“好啊,好啊,要不你先帮我物色物色,你看得过去的我再谈,不就省事多了嘛!”
“你倒图省事啊,这么大的事全交给我了,老崔叔戏班子里那些女孩你有看上的吗?漂亮的也不少,你能看上人家?”
“唱歌跳舞的就算了吧,我这人还是找个老老实实会过日子的得了。”我哥淡淡地说,好像并没有对找对象这事抱多高的期望。
要说也是,就我们这种家庭环境出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找个家境差不多的对象,只要有城里的户口、有固定工作就不错了。我哥自身的条件虽然不错,有学历、有工作、有户口,还有长相,但也不能期望太高。
说起谈爱,其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中学那会儿就不说了,略略有些憧憬,幻想,可在垃圾村那个环境里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能让自己迷恋,周围的男孩子、男同学大都邋里邋遢,模样猥琐,我在他们那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土得掉渣、傻得可笑。
跟老崔叔出走的那些日子中,戏班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倒是对我不错,可他们大都只是把我当小妹妹看。其实我已经过了18岁,早就不是未成年人了,却对谈恋爱还是懵里懵懂。出走之后的兴奋劲和新鲜劲过了后,我的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