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是四战之地,北边是燕国,东边是齐国,南边是项羽的楚国。赵王虽被擒,赵军的抵抗并没有彻底消失,许多城市还在他们的手里。韩信兵力少,新占领的地区民心未服,反抗的力量强大,下一步怎么办,韩信感到压力重重,心中茫然。蓦然想起李左车,井陉关大战时韩信下令,‘活捉李左车者赏千金’,李左车才在赵军的溃败中保住性命。
韩信把李左车请到帅帐,请他坐在东首,自己坐在西边。这种安排,当时是以师礼待之。
燕赵多慷慨激昂之士,面子对他们来说比性命更重要。李左车一败军之将,受此礼遇心中感激。他本来对韩信的军事才华已十分佩服,后来听说韩信出千金保住他性命,早有归顺之意,这时就跪拜道:“大将军战无不胜,文韬武略令人敬服,不才愿执鞭坠镫,听候差遣。”
韩信连忙把李左车扶起,请他坐好,拱手说:“谢先生厚爱。先生是兵法家,是智者,我心仪久矣。请教先生,我要北攻燕国,东伐齐国,现在赵地不稳,怎能取胜呢?”
李左车轻声说:“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大夫,不可以图存。我是您的俘虏,有何资格指点您?”
韩信连连摆手,庄重地说:“非也!我听说,百里奚在虞国而虞国灭亡,在秦国而秦国称霸。这不能说百里奚到了秦国才聪明,而在于国君信不信任,采不采纳他的计谋。”韩信语气一转说:“陈馀若采纳您的计策,我韩信早就被您擒了,哪有今天?我真心实意向您请教,请不要推辞。”
李左车见韩信情真意切,就再不谦让,略一沉思说:“我听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俗话说得好‘狂夫之言,圣人择焉’’。我的计谋恐怕不足以采用,但我愿献愚诚,忠心效力。”
“将军今横渡黄河,俘虏魏王,在阏与生擒夏说,不到一天就打垮了赵军十二万大军,诛杀了成安君,名扬四海,威震天下。然而眼下百姓劳苦,士卒疲惫,将军再厉害再神勇,也难以为继。”李左车见韩信专心倾听,就说下去:“如果将军攻燕,让疲惫的军队停留在燕国坚固的城池之下,由于力量不足,很难攻克。旷日持久,连胜的威势就会减弱。弱小的燕国不肯降服,齐国一定会拒守边境,以图自强。”
“先生确实目光如炬,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李左车受到韩信的鼓舞,就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依我之见,攻燕伐齐都是下策。凡善战者,都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如今我为将军打算,应首先安定赵国的秩序,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孤,犒劳有功的将士。接着摆出向北进攻燕国的姿态,令燕国一夜十惊,然后派出说客,招抚燕国,燕国必不敢不听从。燕国归顺之后,再派说客往东劝降齐国,齐国就会闻风降服,天下就可图了!”
韩信凝神想了半晌,不禁击节说:“先生不愧为智者,此计大妙!”
韩信派出使者,请刘邦封张耳为赵王,以便镇抚赵地。张耳是刘邦的老朋友,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就大笔一挥,任命张耳为赵王,都巨鹿。张耳秦末时就领义军经略赵地,曾被项羽封为赵王,在赵国有很深的基础,赵地便逐渐敉平。韩信见时机成熟,便把汉军向北调动,声称一月之内灭燕。
潜伏在巨鹿的燕国奸细闻讯飞报燕王藏荼,各国诸侯已闻韩信色变,燕王听说韩信来进攻,心惊肉跳双脚发软,急忙召集大臣们商议。燕人有血性,都不愿束手就擒,决定来个全国动员,血战到底。
边关传来消息,韩信派出使者晋见燕王,不知何事。燕王感到有了希望,下令恭迎使者到燕都。韩信使者态度平和,他向燕王呈上韩信的信,韩信信中说,燕国只要归顺,听从指挥和调度,他就不攻燕,两国就成为盟友。燕王心想:“归顺了韩信,以后免不了调兵征粮,但总比国破族亡强。世事难测,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立即致书韩信,答应归顺。
韩信用李左车之计,兵不血刃收伏了燕国,免除了三面受敌的威胁,心中稍安。心想四周形势安定,可以暂时离开部队。这里离邯郸很近,思念妻儿之情油然而生,就请张耳暂时指挥军队,带上孔氏兄妹和史舜等八名侍卫,急忙赶向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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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相争已进行了两年多,汉军主要在两个地区作战,韩信在北方收伏了魏代赵燕四国,气势如虹;刘邦在西边却屡战屡败,一筹莫展。
刘邦收回韩信的四万精兵,与项羽在京索一线大战。五行梅花阵没有韩信的指挥,刘邦曹参又不懂变阵,战斗力大减,被项羽的紫甲骑兵冲垮,汉军大败而逃,全军逃到荥阳成皋一线坚守。
刘邦从荥阳到黄河边筑了一条甬道,把敖仓的粮食运到荥阳,做长期坚守。项羽听从范增之计,攻破了甬道,荥阳得不到粮食补充,军心顿时不稳,危在旦夕。
刘邦心里想:“范增这老鬼诡计多端,此人不除终是心腹之患。”就问计于谋士陈平。
陈平是个活宝,集厚黑滑头于一身。他投靠刘邦后,刘邦就让他主管人事,陈平大权在手,就大肆收受贿赂,被人告发,刘邦质问他,仍振振有词为自己开脱。刘邦用人之际,就不与他计较。陈平不懂兵法,却一肚子阴招。他向刘邦说:“您给我四万金,我去楚营使反间计,让项羽怀疑范增,找到机会就能把他赶走。”
刘邦给了他四万金,陈平就在楚营散布谣言,收买项羽的左右。有一次,项羽派使者来汉营,陈平感到机会到了,就请刘邦亲自接待项羽派来的使者。刘邦把项羽的使者迎进帅帐,安排了丰盛的筵席。开筵前刘邦问使者:“范增先生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使者感到愕然,摇头说:“汉王差了,我是楚王派来的,军师没有给我带话。”
刘邦脸上变色,惊愕地问:“你不是亚父的使者,范先生没要事告诉我?”
“确实没有。”使者摇头说。
刘邦拂袖而起,哼了一声走进内帐,仆者走上来,把案上的佳肴美酒统统拿走,换成粗劣饭菜。
使者又羞又恨,回到楚营向项羽加盐添醋诉说了一番,项羽半信半疑。项羽的左右听使者这样一说,纷纷落井下石。项羽耳朵软,心中怀疑范增私通汉军,就一步步地削夺范增的权力。
范增心中委屈,自己受项梁之请,七十多岁了,为项羽叔侄鞠躬尽瘁,竭尽全力,得到的却是这种回报。范增越想越气,委屈变成愤怒,就对项羽说:“天下大局已定,您好自为之。请赐还我的躯体,让我回家。”
项羽看见范增心中就有气,老先生要走,求之不得。范增离开楚营,满怀怨恨,还没有到彭城,背上长了个毒疮病死了。
项羽余怒未熄,挥军把荥阳四面包围,日夜强攻,城中的将士都感到城破在即。项羽是杀人狂,城破后屠城是家常便饭,这回大祸临头了!
诸将各自在心中打小算盘,刘邦同乡纪信的样子很像刘邦,是刘邦落草时的老兄弟,对刘邦很忠心。纪信心想横竖都要死,与其默默无闻地死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他约夏侯婴一齐去见刘邦,对刘邦说:“大王,荥阳眼看要破了,我们死不足惜,您却不能死!我想了个方法,大王看行不行?”
刘邦看了两人一眼,心想荥阳被围成铁桶般,你们能有啥好办法?就不客气地说:“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纪信说:“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您,就让我穿上您的王服,驾住您的车走出东门,诡称投降,您趁乱从西门逃走,如何?”
刘邦很感动,这兄弟真够义气,竟然拿自己的命换他的命!暗自琢磨,这办法准行,心中一万个愿意,却摆手说:“不行!怎能让你替我去死,如若这样,我还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
夏侯婴心中冷笑,“面子?面子对于你来讲算个屁,为了活命,你在沛县连亲生儿女都三番五次推下车。你骗得别人,能骗得我?”
“事急从权”夏侯婴劝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只要您还在,汉国就不会亡,就能为我们报仇雪恨。大王,别犹豫了,快做定夺吧!”夏侯婴最希望刘邦答应,因为刘邦一定坐他驾驶的车逃走。
“兄弟”刘邦赶紧打住,不再装了,他握住纪信的手说:“难为你了!你放心,你的父母妻儿今后就是我的亲人,我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
刘邦留下周苛、魏豹守荥阳。魏豹被韩信俘虏,送到荥阳,刘邦为了稳住魏地的民心,留下他的性命。陈平闻知刘邦以李代桃僵的方法突围,便向刘邦再献上一计,他请刘邦把城中二千多名年青漂亮的女子披上铠甲,在夜色朦胧时放出东门,诱使楚军追击围捕,吸引楚军的兵力,使他们更好开溜。
当晚夜色刚升起之时,荥阳东门大开,二千多名身披铠甲手执刀枪的姑娘涌出东门,楚军以为汉军突围,警号响起,四周楚兵杀向东门。这时纪信穿着刘邦的王服王冠,驾着他的车随后驶出东门,并让人大喊:“城中绝粮,汉王投降!”
项羽闻讯大喜,率领诸将来到东门外,楚兵手举刀枪,高呼万岁。
夏侯婴看时机到了,一声大喝,驾住载有刘邦的马车趁机冲出西门,在几十名骑兵的护卫下向函谷关逃去。
当项羽发觉中计,把纪信砍成肉酱,刘邦已逃得无影无踪。
刘邦逃进函谷关,急令萧何调集部队,组成了三万兵马的军团,要去荥阳再战项羽。谋士袁之凯冷眼旁观,心知刘邦不是项羽对手,再多的兵马也是羊入虎口,就婉转劝道:“我们与项羽在荥阳相持经年,总处于劣势。大王不如从武关出去,项羽肯定引兵向南下,您深沟高垒坚守不战,让荥阳、成皋得到休养生息。韩信现经略黄河以北的赵地,正向项羽不断地施加压力。这样,楚军必多方设防,军力分散,我们得到休整,等待时机再与项羽决战。”
刘邦与项羽开打,打一次输一次,心中怕怕,只不过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上。袁之凯的计策正合孤意,就南下武关,出兵宛叶,暗中请黥布彭越攻击楚军的后路,断楚军的粮草。
彭越在梁地找到机会,一口气攻克了十多个县城,成了气候。项羽震怒,怒骂道:“彭越小儿,专干偷鸡摸狗的勾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亲率大军回师梁地。刘邦获悉,就回到荥阳成皋一线,激励战士严防死守,觑机反击。
彭越自知不是项羽对手,就把部队化整为零,藏入山中,潜进湖泊。项羽打败了彭越,收回梁地后,随即回师,集中全力攻破荥阳,杀了周苛,把刘邦赶到成皋。
刘邦收到消息,项羽十万大军分三路合围成皋,这回他学乖了,没等楚军合围,就坐着夏侯婴的车逃跑,越过黄河来到修武。韩信、张耳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
刘邦这时成了孤家寡人,手下只有夏侯婴一人,他暗自掂量:“以前我有兵有权,韩信张耳听我的,现在我孤身一人,他们会不会有异心?”想起项羽害死义帝的前车之鉴,不寒而栗。
“防人之心不可无,制人与制于人,判若云泥。”转念间刘邦已想到了办法,他叫夏侯婴把车驶进客栈住下,天朦朦亮就起床,打扮成汉使的模样,驾车来到汉军辕门叫门。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守门的士兵喝问。
刘邦厉声说:“我是汉王的使者,汉王有急令,快开门!”
韩信去了田家庄,张耳对韩信的军队指挥不灵,军纪松弛。守卫的士兵不虞有诈,就开门让刘邦的马车驶进营。刘邦把马车赶到帅帐,守卫的士兵见刘邦手持王令,就让他进入大帐,急忙去禀报张耳。
刘邦扑到大案前,把兵符印信及调兵的令牌抓在手中,心中稍安。张耳听说汉王的使者驾到,急忙赶到帅帐,见使者高坐在令案上,心中大怒,定睛一看,这不是刘邦?
“老兄好梦正酣,小弟打扰了!”刘邦笑哈哈地说。
张耳人老心精,见刘邦用诡计夺了兵权,还不明白他心里想什么,连忙下拜说:“大王驾到,末将有失迎驾,大王请恕罪!”
“赵王何罪之有,请起!”刘邦兵权在手,雄心复起“韩信哪里去了?”
“他回田家庄省亲,还没有回来。”
刘邦心叫侥幸,韩信若在,军中刁斗森严,自己怎能轻易得手,不禁暗叫“天意,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