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来愈泛滥的议论声让吴剑觉得很孤独,可能是因为这里就他一个龙朔国人,而更多的是他感到大家都开始为自己的后路考虑,近乎忘记了他们应该是个整体,应该是一群忠诚的战士,应该相互帮助去消灭眼前的敌人;人们的议论声把他冷落,他感到自己坚持信念却无人在意,无助的感觉冰冻了他的心。先前那分裂的气氛终成气候,似乎没有人再愿意在这里服役,因为没有人再会去相信其他人,由于仇恨,他们彻底决裂了;现在的“猎豹”如一盘散沙,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做自己的打算。
茫然间他抬眼想找到肖燕,至少在这里,肖燕是他可以相信和依赖的人;但环顾一周,他没有找到,却看见了阮深一伙,后者笑眯眯的眼睛里露出了吴剑从未见过的渗人的凶光,一股冷气瞬间从他的脊椎贯穿了整个身体。那是杀人的目光,在吴剑的汗毛竖立的时候他便想到了印尼人在计划什么。“该死的!”他轻叹。“这些人也就这点出息了。”
吴剑避开那要把他刺穿的目光,心里的孤独变成了恐惧。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划过,很凉,凉得揪心。吴剑不怕死,但他就怕死得冤枉;死在自己人手里,却让敌人看了笑话,这无论如何都让他感到寒心。
“考虑得怎么样?”敌军头领适时地问以停止那些让他听不懂的议论。“想好的可以站出来,走到我们中间来。”
没人动。
“难道,你们还有其它的要求?尽请说出来,我们也会考虑的。”
还是没人动。
“你们在怀疑我们的诚意是么?”头领不死心。“如果杀掉那些‘联盟国大兵’你们还不满意,那我就把这些军官全部干掉。”他指了指宋涛等人。
“我想干掉这个龙朔国人。”阮深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震惊了。
“大田,你疯了吗?”旁边有人责问他,好象是小个子。
吴剑没有看他,但也知道,阮深指的就是他。无耻二字在他脑袋里成了那个印尼人的代名词。他明白,印尼人在队里有十几人,如果作为投降条件,牺牲一个龙朔国人去换取十几个印尼人的归顺对地上军来是说是个不赔本的买卖,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差不多大祸临头了。吴剑暗想,这回拼了,死也得逮个垫背的。想罢,他便在地上寻找能用得上的“武器”。“奶奶个熊的,谁把这操场收拾得这么干净,连个石头都没有!”吴剑有点恼,不禁暗暗骂道。无奈,他抓起一把沙子,攥在手里。
出人预料的是,那头领竟“为难”起来。他背着手在身后的“猎豹”军官面前踱着步子考虑,间或还看看那些军官的反应。后者对阮深这一举动也很惊讶,潇燕不敢相信地张着大嘴巴,宋涛的眼睛则几乎要喷出火苗。
“对不起,”头领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如果每个人都提出类似的要求,那我还不如把你们都杀了;我们是来把你们从地下官僚手中解救出去的,换言之就是解放你们,因为我们彼此是同胞。让我杀掉自己的同胞,那是不可能的。”
“还真讲究!”吴剑松了口气,扔掉手里的沙子。后面的阮深悻悻地再次蹲了下去。
“看来你们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考虑,这样吧,我们彼此先休息一段时间,你们再好好想想。愿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能有改观。”说完头领摆手向小楼里走去,一个手下喊:“把他们送回营房,要好好‘保护’他们。”士兵们站起来,被蒙面人推推搡搡地送回了营房。在营房门口,吴剑看见队里的军官被押送回小楼里。
营房里,地上的催泪弹壳和枪支武器都被敌人收走,蒙面人把士兵们两个一组反剪双手背靠背地一起捆在床尾,由于士兵们都是很自觉的回到自己的铺位,吴剑和阿海被捆在了一起;而排里的五个印尼人除了阮寒,其余的都坚持要把他们绑在一起;粗鲁的蒙面人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他们,结果四个印尼人被捆在房间角落,机枪班的位置上,阮寒和接邻的狙击班的斯旦绑在一起。起初斯旦就因为要跟印尼人阮生绑在一起而嘴里嘟嘟囔囔的,但看到最后是跟阮寒,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印尼人在队里过分的团结本来就让其他人感到不适,刚才在操场上阮寒的举动更是让有些人看不惯印尼人,但阮寒算是队里比较受欢迎的印尼人,因为他没有那种惹人讨厌的民族孤僻和傲气。
“嚯,他们就是这么‘保护’我们的!”蒙面人忙活完,走出房门,并锁好之后,阿海没好气地说。“嘿,小孩你别乱动好吗?我的后背快被他们打断了。”
“对不起。”吴剑停止了扭动。尽管后背很痒,但他觉得还是不惹这个脾气暴躁的黑人的好。都怪刚才背上的汗出得太多了,唉,自己太紧张了,吴剑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不错啊,就这么被人全锅端了,真他!”阿飞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愤愤的抱怨。“还有丰克,不知他是死是活。”听到这话,雷格突然一颤在队里,雷格不是很爱说话,但他跟同是法国人的丰克却是要好的朋友。
“见鬼,哨兵都干什么去了?竟让对方如此舒服地空投下这么多士兵和装甲车。”杰克跟阿飞是一路脾气,而且抱怨声也不比那乌鸦嗓子小。
“他们已经死了。”斯旦像没事人似的说。
“那是他们活该,一群蠢货,如果在我们印尼,哪会发生这种事情!”阮寒有点幸灾乐祸。
“你给我闭嘴,阮寒!”阿飞本来就没好气,听到这种话他更压不住火了。“别忘了,刚才也是你们印尼人想把自己的同伴往枪口上推。”
“这不关你事,天池国人。我们和支那人的事轮不到你操心。”阮生回敬道。
“狗屁!别以为你们印尼人就很了不起,在我眼里,你们就是****!”
“你说什么!”旁边的阮寒大吼道。
“闭嘴!安静!”门外,蒙面人砸门喊道。
屋子里静了下来,刚才吵架的人只好小声嘟囔着脏话。
“大家冷静点吧,现在我们该想想怎么跑出去。”过了一会,西蒙悄声说。
“你觉得可能吗?他们还有枪,而我们没有。”斯旦一票否掉了西蒙的建议。
营房里又没人说话了。天已经蒙蒙亮了,折腾了半个晚上,很多人都累了,加上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些须放松,好几个人就那么坐在地板上睡着了,最夸张的就是阿海,流了一身的口水不说,光那让地板发颤的鼾声就叫跟他绑一块的吴剑在心里叫苦不已。对面的小个子抬头,对阿海夸张的鼾声报以夸张的表情,并用玩笑似的同情目光看着吴剑,吴剑无奈的耸耸肩,小个子笑着摇摇头。经过刚才的争吵,吴剑觉得自己还不算是孤单;别看阿飞话特贫,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不想让整个“猎豹”散掉,而且,从他刚才的话里吴剑感到,他很爱帮自己。看来自己在这里又多了一个可以指望的朋友。
说到朋友,吴剑想知道肖燕现在在干什么,可跟他背靠背的阿海睡得比猪还死,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头扭过去,看到身后的肖燕正出神地盯着窗外,眼睛里露出吴剑从没见过的专注的眼神。
为了不让脖子抽筋或是断掉,吴剑回过头,也看看窗外。营房的窗户都很低,由于天热,基本上一天到晚都是开着的;所以,即使坐在地上,还是能比较容易地看见外面的人并能听见他们说什么。天已经大亮,应该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离被袭击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左右,外面有敌军哨兵在换岗。四个小时,吴剑暗叹,四个小时,友军部队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又一想,没准敌军用整个“猎豹”做要挟也不一定,这么多人质在手,还怕对方实施解救吗?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敌军当然也不会杀他们,还是睡会的好。吴剑忍着潮湿的地板和阿海高分贝的鼾声,闭上了眼,可能是本来就晚上没睡好,他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