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67年
天色灰沉沉的,一连几日的大雨在淮河之上铺了一层浓浓的水雾。河水涨到岸边,雨水落下时溅起的朵朵水花,打在岸边的水草上。没有飞鸟,更没有人踪。
可偏偏在这时,淮河的北岸上,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男子。这人大约三十多岁,长相颇为清秀,而且嘴角还有着未被雨水冲干的血迹,显然是受了内伤。在他的左臂之下,还夹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女。冰凉的雨水将少女的脸色冻得铁青,而且已经昏迷。依服饰来看,这少女似乎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女。
站在淮河岸边,男子苍白的脸色难看起来,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河面。河面上除了雨水溅起的水花和不时跃出河面的鱼儿之外,似乎显得很平静,但是真的平静吗?男子回头望了望,稍稍犹豫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扯下披风将少女绑在腰间,纵身跳进冰冷的河水。
看似平静的淮河,底下确实激流暗涌。刚一跳下时,男子竭力的使自己不被暗涌冲走。可是刚向对岸游了不到五丈,身后的马蹄声大作。
男子大惊失色:想不到这些蒙古人追的倒是挺快!男子根本来不及回头,拼命的向前游去,还要保护身边的少女不被水淹,这一急,男子游得确实很快,体力的消耗也是无比的巨大,好不容易游到河中央的时候,蒙古人的骑兵也追到了岸边,也不知这些人说了些什么,一群蒙古兵拿起马侧的弓,开始对着男子放箭。
蒙古人善射,箭术无双,三十多个蒙古骑射兵一起放箭,虽然只射了一波,但是男子依然中了箭。本来男子带着少女在这激流暗涌的淮河之中向对岸游去,几乎脱力,况且男子身上还有伤,这刚一中箭,顿时,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力气,而这河水中的暗涌,又好像九幽之中的饿鬼,在这一时间,一齐扑了上来……
大雨还是不止,岸边的鱼房里,渔夫也不禁叹气:“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这家里都快断粮了!”
一连几日雨下的不停,渔夫也出不了船。出不了船也就没法打鱼,家中也没了收入,只能靠往日的鱼干来过日子。可是如今这鱼干也即将吃完,这日子也是越发的难过起来。
这一家渔户共有三口,渔夫姓陈,妻子金氏。膝下有一子,唤作陈河,如今也有十二岁。金氏听到渔夫的叹气,也露出了愁容,走到窗前,推开草窗看着外面的的天色。黑压压一片的暗云,压得人心里难受。她也叹气,正欲转身时,却忽然发现河岸边似乎有一大团物事,有花有白,惊道:“孩儿他爹,你快来看,那是什麽?”
渔夫听闻,心中也奇,走到窗前顺着妻子所指望去,雨雾浓浓,虽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却也让渔夫更为惊奇,慌忙推门披蓑跑到岸边。不多时,只见渔夫身上背着一人,怀中抱着一孩童回到渔屋,正是之前的那男子与少女。
金氏见此,惊道:“这是怎么了?”
渔夫苦笑道:“到了咱们家门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金氏叹气抱起少女,到内屋给少女换了件麻衣,盖上被子。这时,渔夫也从外面进来,对金氏道:“你去熬些鱼汤来!”
金氏点头便出去了,渔夫也紧跟着出去。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少年却好奇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少女。
过了不多时,金氏端了碗鱼汤与渔夫一起出来,走到火炉边的男子身前,唤了唤男子。昏迷之中的男子有了一丝清醒,迷迷糊糊的张开眼,这时,屋内的少年也出来了。
迷迷糊糊之中,男子看到自己在一暖屋之中,身边还有几个人,他都一一打量了一番。当他的目光放到少年的身上时,迷糊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苏止明!”
说完,又再次昏迷了过去。可是渔夫与妻子却怔怔的站在那边,看了看昏迷之中的男子,又看了看自家的孩子——陈河!
……
男子受伤很重,那少女只是受了寒,一日之后,到时那少女最先醒过来。她奇怪的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地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是被那林盛源掳走,慌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早已经换了一身麻衣。
她心中更加奇怪起来,从床上下来,轻轻地走出屋门,刚到门前,却看到一个渔家妇女正拿着一样东西交到少年手里,看那模样,倒像是一只匕首,柄为绿色,身为金色。
看到这处时,少女大吃一惊,差点儿叫了出来!这竟然是玉柄金匕!若是一般的少女,定然不知道这东西,可是这少女的来历却不一般。
这少女姓谢,名为玉扬,其父名为谢国盛,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十年前,南宋武林的一场巨变之后,建康城的云野山庄和成都的宋盛山庄迅速崛起,而这谢国盛正是这宋盛山庄的庄主!
谢国盛膝下一儿一女,长子名为谢华雄,次女正是这谢玉扬。说起这谢玉扬,七岁之时,便是蜀地著名的才童,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皆通,更有过目不忘之能,更有人说其有易安居士李清照之才。
自小生在江湖之家,谢玉扬对江湖之事也颇为了解。这玉柄金匕是十年前大宋武林第一高手苏止明的武器,当年苏止明与曹俊长安刺杀忽必烈,却被曹俊出卖而死,而他手上的玉柄金匕也因此随着他的妻子长孙明月和独子苏淮一起消失于江湖!
可现在,竟出现在这里!谢玉扬不禁退回身子,听那妇女对少年所言……
“……河儿,今夜你赶紧离开这里,带着这个东西,千万不要回来,那个男人是来抓你的坏人,记着,千万不要让他找到你!”
“娘,那你和爹呢?你们不跟孩儿一起走吗?”
“你先走,我和你爹过些日子就来找你好吗?”
那少年哭泣道:“不要,孩儿不要和娘一起分开,孩儿要跟娘在一起!”
“苏淮、河儿?”谢玉扬心中顿感蹊跷,“难道他就是苏淮?”可就在这时,金氏忽然向房间走来,谢玉扬大惊,根本来不及躲避,正好与金氏相逢。
金氏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含糊的说道:“啊,这位小姐你醒来了啊,你的那位长辈就在外边,你可以去看他!”
毕竟是蜀地的才女,谢玉扬很快心中便有了计较,于是她的神色紧张起来:“他……他……他还在外面吗?”
这样一来,傻子也明白外边那个男子与这少女的关系了。金氏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屋外,确实没有什么动静,这才低声问道:“小姐是被他抓来的吗?”
谢玉扬神色紧张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说谎,她是被林盛源抓来的。金氏见此,也放心了起来,拉着一旁的陈河道:“河儿,你跟她一起走,这样你总该相信娘了吧,过些日子,娘和你爹一起去找你们。”
“真的吗?”陈河看着谢玉扬,点头道;“娘,你如果没来,那我回来找你好吗?”
金氏点头算是应允,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此时只想着自己的孩子逃出去就安全了。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只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