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恩寺南面寿岳衡山,一间看不出门路的茅草屋前,站着三个身穿大红大黄的和尚。
要是张文龙在,一定认得便是学校西门租了一个煎饺小食摊的师徒。
可是,面对和尚的乃是独自下车的褚倩雯,她自然不认识这几个秃驴的。
顺着七十二奇峰攀升的云气,恍如尘埃骏马,云涛翻滚,颇有漠北行军的壮阔。
几个和尚看在眼底,万壑千山来天马,数条大川落寺前,不由得高声唱诺六字真言。
此时凌晨时分,山中阴气森然,独独和尚所在恍如大日凌空,一派金光闪耀。
山下全身紧张,虚提了数口丹田气的褚倩雯不断的用手机看着一张残破的地图,曲曲折折的朝着茶恩寺遗址走了过来。
“师傅,她果然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救过张文龙的老和尚语气沧桑落寞,张文龙没有来,事情已经很是危险了。
更危险的是,连跟在褚倩雯身边的小警察都没在。
“我去接她吗?“
“不用,有缘自会相见。”
金光渐渐暗淡,没入丛林之中。
褚倩雯紧走几步,陡然停了下来。
还没站稳,一只潜藏的山鸟吓得扑棱着翅膀撞了出来。
那肥大的鸟全身圆滚滚的,两只微型翅膀左冲右突,却双脚无法离地,只是速度奇怪的窜向了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两声悠闲的咕咕叫声。
“火云雀?”
褚倩雯心中一震,转身却只见一道粉色影子,划过了暗夜。
“可惜了,竟然是火云雀,这要是抓住,进秘境就安全多了。”
想到火云雀,又想起无法跟自己一起进秘境的龙哥,还有生死未卜的爷爷,褚倩雯双眼湿润,心中很是委屈起来。
越走越是双腿如灌铅,心情又极差,几乎泪如雨下了。
草丛里,那圆滚滚的火云雀歪着头,一直懵懵懂懂的跟着褚倩雯,褚倩雯却浑然不觉。
茶恩寺地处深山之内,清朝乾隆爷爷龙身鱼服下江南,一日黄昏,临近衡山却陷入大雾之中。
恰好这时,空中万雷齐鸣,暴雨狂风。
四周全是树林,躲避不及,淋了一个浑身湿透。
又是将近黄昏,又是迷雾重重,深山生白云,四下无人。
一群人绝望透顶,正唉声叹气,却听那山风之中钟鼓齐鸣,一圈圈五彩佛光冲天而起。
众人急忙寻去。
这偌大声响,有如此气象,定是若兰大寺,可吃住安身了。
欢喜过后,只见满山弄翠雨滴,无半点人影。
只见满山烟云,恍如南来秀水,源桂林的清澈;北去湘江,隐约有洞庭波澜。
走了不少时辰,却半点高楼不见。
转身坐下,却见山腰中,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屋外一株千年龙鳞松,松树下坐着一个百结佛衣的老和尚。
老和尚正在敲着木鱼念经,众人鼓噪,反而几不可闻,静下心来,却又满山隐约见钟鼓齐鸣,彩光烂漫。
那身后的草屋前,微弱的香火已经奄奄一息。
乾隆淋雨,靠着那松树咳嗽的双眼泪流。
老和尚起身,请大家进入草屋之中,群臣十万沮丧,无人跟随。
只有乾隆哈哈大笑,走入其中,却发现清壁坚野,一直秃笔,半张草纸,散乱空碗,半点食物欠奉。
灶头萤火虫一般的灰烬上,黑乎乎的藏着一壶残茶,袅袅生者白气。
老和尚到无半点拘束,大袖飘然,倒了一杯残茶,递给乾隆。只因这一百茶,喝走了百十年江山运气,汇聚在康乾盛世,那乾隆以及群臣有生之年是不得而知了。
乾隆喝了寺中茶水后,顿觉神清气爽,疲态一扫而空,遂欣然提笔赋诗。
“茶待八方客,恩施四海宾,晨钟驱杂念,暮鼓点迷津。”
老和尚看了看茶杯,眉宇间隐约有肉疼之感,见过这字,又皱了皱眉,仿佛见到鲜血一般,不过刹那生死,十方接灭,瞬间又平静如水,万法皆空,和尚和茅草屋遥遥无踪。
这无名寺所在也从此成了“茶恩寺”。
惹得清朝以后的男方氏族和才子经常游学至此,恨不得化身老僧,得见天子真容。
三个身穿大红大紫的喇嘛走到茶恩寺的八十一阶石梯前,却没来由的全身一顿。
风声习习,似有湘江之渔舟唱晚;双眼迷幻,仿佛衡阳之雁阵惊寒。
“茶恩寺来客,还请各位不要拘束,随喜就好。”
茶恩寺后的石林中,依旧见的清哪一个盘腿坐在松树下的老僧,闭着一双慈目,轻启檀口,缓点木鱼。
山抹微云,几层缭绕面纱。
烟笼古寺,一幅天开图画。
“密宗六珠上人来此,你怎可如此做大?!”
老喇嘛身后,瘦而高的徒弟一脸气愤不过,突然就向前踏出一步,从身后摸出一根乌黑的禅杖来。
此时,小警察已经走出了衡山西站的站台,朝着南岳衡山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
“小姐,但愿你已到了才好!”
这时,只见广场上,一个肉山一般的2米大汉抓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搁在女子脖子上,如同野兽一般怒吼不停。
“说,你这贱人,是不是你通风报信,让人走掉了,你说啊,你这个贱人……”
女子不过二十多岁,肤如凝脂,面如桃花,此时依旧满脸平静,一点都不反抗,吃着手中一根刚买的玉米棒子!
警笛声已经此起彼伏,广场上认筹涌动。
小警察脸色不断变幻,凌晨时分,广场上根本没有多少人,而且这样的场景,分不清真相的民众受伤的可能会更大。
“警察,不准动,举起手来!”
大胖子正一手打掉玉米,小警察飞身抢了过来!
胖子哈哈一声大笑,将女子横砸向小警察!
“去死吧,你这个暗桩。”
女子的身体突然变成一个飞去来回一样的飞镖一般,一脚踹向小警察的额头,整个人却翻身落在了大胖子的肩膀上。
两个人如同玩杂耍一般。
小警察一脚踩在玉米棒子上,身体一歪,就遭到女子一脚重踹。
整个人先是向后摔倒,突然加速,砸在了地上,嘴角吐出一口血来。
“恩,想不到命还挺硬,这褚问天也真是自绝门户,怪不得我们了,虽然江湖上,好苗子越来越少,可是我们总不能收了钱不办事啊!”
“是啊,老婆说的对!”
“对你个大头鬼,关键是这小子不是正主,万一褚家那姑娘从秘境出来,而姓张的点子又大命不死,我们的日子就完蛋了。”
“对,老婆想的周到!”
“那这单是做还是不做呢?在没钱,我们那宝贝儿子就真去西天极乐了。”
“哎,麻烦啊!”
“是啊,麻烦啊,胖子!”
女子一翻手腕,射出数点寒星,小警察匆忙中一路翻滚,躲到了花坛边。
大胖子不管不顾,整个人横推这从花坛中劈开一条大路,一脚踏在了了小警察的胸骨上!
咔嚓咔嚓……
小警察只觉得全身一震抽出,整个胸口似乎压上一块大石一般,随即就昏迷了过去。
无数的人群尖叫,怒吼,警车鸣笛都飘然远去。
两个人影拔地而起,身后响起两声枪响。
最后那一瞬间,小警察似乎看见满江的水溢满出了天外,一直青铜大鼎砸向了滚滚红尘。
那漫天的洪水上,一个青衣道士背负双手,一苇渡江。
人过处,白浪如飞虹!
褚倩雯突然觉得心中一阵莫名的悲伤,一屁股坐在地上,也管不得青苔水渍,夜寒露重,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不期然伸手习惯找卫生纸的时候,却碰见了一个温暖而火热的所在!
“咕咕!咕咕!”
一个佝偻着背,穿着百结僧衣,白须白眉毛的老和尚笑呵呵的看着火云雀和褚倩雯。
“您终于肯回来了?!”
在老和尚眼里,这才是茶恩寺今日该来的来客!
褚家下一代家主。
“回来,我本来身在何处呢?”
褚倩雯一刹那间,眼神变得虚无,散出两道满是符文篆禄组成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