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深知一个人的孤独和痛苦,我不希望爷爷承担这样的折磨,书上说人老了便容易感觉到孤单,希望子女陪在自己身边,多关心自己。对于爷爷来说,老爸和我已经是他惟一的亲人。
爷爷的房子是水塘边的一栋老宅,因为当初爷爷的父亲建这栋老宅的时候是直接用大量开山的泥土填平了水塘较平缓的一角然后打下的地基,水位升高时正好没过地基的一角,经过多年雨水的涤荡后,苍白的基石渐渐了显露出来,整个古宅显得古老而沉稳。后来爷爷在老宅后侧基石露出来的上方用木板搭了一个悬空的走廊,和前廊相通围绕整个老宅南面,老宅顿时显得清雅不少。走廊的另一头有一处木梯直达水面,因为前端在一段时间会位于水位下,因此青中带黑的木质用手摸上去感觉滑溜溜的,木梯前有两根粗壮的一端深深扎进泥土的树桩,听爷爷说是这以前是用来绑住渔船的。爷爷很喜欢钓鱼,虽然没有见过我们家以前那条渔船,但我能想象爷爷将渔船泊在水塘中央,在船头放上常用的那只小板凳,坐在上面静静的等待鱼儿上钩。
老宅前面用平整的石块铺出了一条相对较直的两米宽的小路,穿过面积不过十平方米的菜园与村里的那条小路相交呈60度角,石块未能覆盖到的缝隙之处在填满泥土之后不久便被诸多草类占据,又经过脚步的践踏牛车的碾压,脆嫩的植株要么死掉,要不变成牛羊腹中食,如今只剩下食草牲畜不啮食,生命力也极强的不知名草类生长其中。我小时候最爱玩的便是用树枝扒开石缝中的泥土,将长得比较好看的小心的连根拔起然后种到菜园里去,尽管我后来再也没在菜园里看到那些我辛苦栽下的植物的身影。
当我拖着行李箱走了十几分钟回到家时,就看到了在菜园里弯腰劳作的爷爷。几年不见爷爷显得更老了,脊背不知是因为常年劳作还是经常保持钓鱼的姿势而显得弯曲,即使隔着两层衣物从背面也可以看到突出的脊骨,放在脚边的枯黄色竹篮里放着一些辣椒、小南瓜和白菜,想必是刚摘的,还粘着湿湿的泥土,皮肤干枯的手在种着黄瓜的一米高的藤架之间拨弄。爷爷背对着我并没发现我的到来,我突然的一句“爷爷”使得他年迈的身躯突然一滞,“呵,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回来了,吓我老头子一大跳,知不知道这样老得快,还嫌我不够老是吧!“,回过头发现我站在菜园外冲着他做鬼脸,爷爷的脸上一阵惊喜,但随即就板起了脸,真不愧是老爸的老爸,即使岁数大了也还是这么有精神,而我们家这种独特的乐观精神的我一直很向往,但貌似这种基因只传男不传女,我在自己身上根本就看不到半点影子。
老宅的木质大门虚掩着,推开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着爷爷进屋,屋里的一切依然没怎么变,大门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开国功臣的画像,画像前摆着一张大大的柜台,上面摆放着水壶和保暖瓶,左侧摆着的古老木椅常年与衣物摩擦的部分依旧有着棕红色的光泽,右侧则是一张方木桌。
“你这个小丫头,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啊…好了,那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歇着吧…我去给你做饭。”爷爷用脚将门边的砖头抵住来回咯吱作响的门,端起桌上的大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提起菜篮去了厨房。
客厅四角分别有几道门,除了大门斜对面的储藏室以外,还有三间房,左侧里面那间是爷爷奶奶的,靠大门这间是老爸的,右侧这间是我的,靠里墙放着一张床,床头角落里并排放着立式衣柜,搁着不常用的衣物和被褥,靠外墙有一张沙发以及一把竹椅,早些年老爸买回来的电视对门而置,电视搁在一台一样有些年头的一米多高的柜台上,玻璃滑门的第二层还放着装有我从小到大用过的所有旧牙刷的鞋盒子,曾经鲜艳精美的包装如今已暗淡无光,灰蒙蒙有少许灰尘在上面。想起老爸曾经让爷爷把它丢掉,说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爷但爷依然留着它,说是我小时候喜欢的东西。的确,我小时候喜欢收集透明的各种颜色和样式的小东西,纽扣、发卡上的小玩意儿、从衣服上掉下来的装饰品,而最突出的就是牙刷,透明水晶把手的,形状是小动物的,还有不同的颜色,买的时候要选好几遍,好像在挑选那个比较好吃,每次刷牙时都喜欢仔细地将牙膏从头挤到尾,并把牙膏挤成弯曲的或者褶皱的形状,还喜欢刷到一半就拿出牙刷打量沾满泡沫的刷子,导致经常把牙膏弄到衣服上,用旧的也舍不得扔,统统用装过鞋子的纸盒收集起来,没事就会摆出来按照使用的日期先后排成一排。我的这个怪癖在上小学后才消失,但那些东西却一直没扔掉,老爸每次看见那个盒子就会提起来取笑我。但无论怎么样,我就是舍不得丢弃,因为这大概是唯一能证明我女孩子的天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