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习惜夕冰冷的语声,范东阳艰难地扭转头,他带着满脸的愤怒、失望以及悲哀,望定了依旧抱臂站在一边的刀王习惜夕,嘶声问出了痛心地一句话——“为什么?”
周落山重伤他,那是因为周落山要救人,范东阳对周落山的突然下狠手没有丝毫的怨恨。他痛心的是,刀王习惜夕,竟然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偷袭,却完全不闻不问!
从开始周落山就没有加入战团,所以对于周落山,范东阳是完全没有防备。因为若是周落山在他与对方三人动手的过程中再出手偷袭的话,那就是完全不符合江湖规矩了。
而在最后,当范东阳出手点杀战悟天的时候,范东阳也不是没有考虑周落山会出手相救,只是他太过信赖习惜夕了。在他看来,习惜夕既然就在旁边,那么当周落山出手的时候,习惜夕是怎么也不可能不去拦下周落山的。
可是,习惜夕偏偏没有拦,就那么悠悠然地看着周落山出手,伤人。
不仅没有拦,就连现在,他范东阳重伤得已经去了半条命了,习惜夕依然没事人一般抱臂而立,看不出分毫同僚必要的关心,却去把注意力放在了范东阳手中的一把刀上!
习惜夕号称刀王,范东阳手中的,也确实是一把万中无一的宝刀,放在平时,习惜夕把注意力放在范东阳手中的蝉翼晶刀上面,那是正常得很。可是,即便习惜夕再爱刀,也不至于在现在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去关心一把刀吧?
范东阳实在没法解释习惜夕的这行为。
就连王悟玄四人,都不明白习惜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习惜夕讥诮地冷笑一声,道:“范堂主,你别告诉我在你心中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莫非你到现在还在幻想着你暗中处心积虑所做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再也不可能知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范东阳本来就头脑昏昏沉沉的,现在听到习惜夕说出的话,更如在云里雾里了!
习惜夕淡淡地道:“很明白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那我就再说得更明白点好了,你知道我对死人一向很大方的!现在你仔细听好了,方才我一直不出手,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该死!”
此言一出,所有离火堂帮众全都惊呆了!
“范堂主该死……这话究竟从哪儿说起的?”
“难道范堂主暗中叛帮了?所以总部派刀王来清理门户?”
“或者是习惜夕叛帮?想要一力扫平离火堂?”
“还是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呼啦一下,二十多帮众全都围绕到了范东阳身旁,护住了范东阳。
无论他们心里在怎么想,他们都是离火堂的人,他们不会让任何人去对付离火堂的堂主!
就算是总部的人,也不行!
圣门八大堂,直接受门主帝师天节制,与总部没有从属关系,还轮不到总部来管!刀王若是拿不出门主帝师天的亲笔谕令,就根本没资格动范东阳!
“别紧张!我真要出手杀范东阳,就凭你们也护不住他!”看到帮众的行为,习惜夕觉得很可笑。他继续对范东阳道,“虽然我很想杀你,但这次我只是奉命来调查,并不是来清理门户。我没有权力要你的命!”
他瞟了瞟王悟玄几人,又道:“本来,我倒是想他们几人能帮忙完成我的心愿,可惜,看来他们却并不想杀人。”
“原来,魔门起内哄了!”王悟玄几人总算明白了自己几人为什么能捡个便宜重伤范东阳了。
“奉命来调查?”从习惜夕的话中,范东阳隐隐嗅出了一丝不祥。
难怪他一直想不出习惜夕为什么来得突然。
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习惜夕就突然出现在离火堂,出现在他范东阳面前。而且来了以后,态度一直是那么让人不清不楚,说话一直是那么让人不明不白,所有的表现都让范东阳很是疑惑。直至现在,习惜夕亲口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更让范东阳的疑惑到了顶峰!
“你们到底想要调查我什么?”
习惜夕没再理会范东阳。
这种家事,他不想再当着外人的面去多说,让外人看他们笑话。
他转过身,对王悟玄四人冷冷道:“我不出手助他,任凭你们伤他,只是因为我想他死,不表示我会对你们得罪圣门之事会不闻不问,更不表示我希望你们和圣门作对。今日你们四人,既然触犯了圣门,伤了圣门的人,就必须死!”
战悟天怒道:“用这话吓唬人,你当我们就会怕了?和我门中作对的人,也同样再没一个活人!”
“是吗?”习惜夕不悲不喜地道了一句。下一刻,他的人忽然就已经到了战悟天的身边。
战悟天大惊,撤步闪身,就要想避开。
王悟玄长剑闪烁,刺向习惜夕的心口,急切相救。
风悟静轻喝一声:“冰封!”习惜夕的身上,兀地凝结了片片冰棱,喀吱吱收紧、封结。方才火术被轻易破掉,差点害了战悟天的性命,这次她再不敢故意赌气继续施用火术了。
周落山也无声无息,扬手一团乌光袭向了习惜夕的咽喉。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道什么法术或者暗器。
四人同时行动。
习惜夕的右手,搭上了刀柄。他拔出了左手中一直拎着的那把漆黑的刀。
刀出鞘,刀光骤然闪现。习惜夕挥出了他手中的刀!
周落山看到习惜夕一刀劈向他发出的那团乌光,然后乌光就忽然一阵奇异地扭曲,就此烟消云散了。
而就在同时,风悟静看到的是习惜夕手中的刀顺着他自己的周身虚虚一划,正在他身上凝结、收固的那一层冰霜,噗地炸了开来,冰屑四射,冰封术顿时被破。
王悟玄的剑,正要刺上习惜夕的胸膛,叮地一声,刀剑突兀地相交,他的一剑,就此宣告无功。
战悟天身形飞退,一泄千里,但刀光紧*他的咽喉。蓦地,战悟天定住了身形,没有再退——他没有地方可退了,他的后背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
习惜夕手中的刀,就此横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习惜夕对战悟天出手一刀,四人合力也没能让战悟天躲过!
这,就是刀王!
“你……到底有几把刀?”战悟天涩声问道。他发现,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同时行动的四个人,每人都碰上了一把刀!
“我只有一把刀!”习惜夕淡淡地道了一句,缓缓收回刀。
他,放过了战悟天!
但是四人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现。反而现出了骇异之色——一把刀,竟能同时分袭四人!
“曾经,我可以同时用七把刀。但是到后来,我发现一味地想着能用更多的刀,并不就是最好的追求。练刀的极致,其实并不在于手中刀的多少……所以到了现在,我手中,又重新只用一把刀!”习惜夕感慨着说道。
“你为什么不杀我?”战悟天沉声道。
习惜夕微笑:“适才我骤然出手,你们没有防备。若是就此杀了你,你们心中一定不服气。所以我重新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脸上现出了傲然之色:“我要让你们知道,并不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名门正派,才会堂堂正正去赢人。人们口中的魔门,想要赢人,也同样是不屑去使些阴险卑鄙的偷袭!”
“是吗?”王悟玄笑了,笑容中现出了一丝狡黠:“可是,我这位兄弟的武器,已经被毁了。就算你重新给我们机会,你这也算是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习惜夕微微怔了怔,看看王悟玄:“你很会钻空子。你想挑我话语中的漏洞让我今天放过你们?”
“你敢吗?”王悟玄轻笑,问道。
习惜夕静静地盯着王悟玄看着,似是想看明白王悟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虽然我知道你这是在激我,不过,既然我刀王开口说出要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那我也就不打算失言了!”
他看看战悟天手中的半截短枪:“你这把枪,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定制的……若是随便给你一柄短枪,可能你们还是有话要说。”他转向离火堂一干帮众:“湖州城中,可有什么铁匠较有名气?去找来帮他照样重新打造一柄短枪吧!”
离火堂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人开口道:“湖州城内铁匠有不少,不过……要说到有名气的铁匠,却是找不出来。倒是我们今天准备要去的南山湾,听说有个铁匠颇有些名气!只是……南山湾离此百余里,让那铁匠到湖州来,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到了。”
“哦,你们离火堂要去南山湾吗?”习惜夕沉吟一阵,对战悟天道:“你是就在湖州随便打造一柄短枪,还是与我们一起去南山湾?”
南山湾!
听到这名字,王悟玄四人的眼睛同时都亮了起来。
“当然要去南山湾!”战悟天大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那就这样吧!”习惜夕点点头,转身对帮众道:“你们着几个人把范堂主送回去,其余人与我一起去南山湾。”
然后,他冷冷地对范东阳道:“范堂主,我提醒你一句,你回去后********地等我回来,千万别想着逃。不然,别说我到时会让你死得很惨!”
范东阳没理会习惜夕。他伤得太重了,实在没精力再来理会习惜夕的莫名其妙——还是等回离火堂了,再派人向总部打听究竟吧!
看到都交待好了,习惜夕转头对王悟玄四人道:“好了,我们现在走吧!”
王悟玄看着习惜夕,面上现出一抹奇异的神色:“现在就出发去南山湾吗?”
“当然!有什么问题?”
“我们没什么问题!”王悟玄古怪地一笑,“但你没发觉,你就快有问题了?”
“哦?”习惜夕心中一动,就在同时,他只觉得头顶骤然一阵风声响起——敌袭!
习惜夕所站的位置,头顶并不是天空。他用刀*住战悟天的时候,战悟天的背,正紧紧地靠着一棵大树!习惜夕此时的头顶,正是茂密的枝叶!
竟然有人一直躲在树上,直到这时习惜夕正即将离开,心神最为松懈的一刻,才暴起发难!
这人,好深沉的心机!
刀光乍起。一片刀幕霎时之间护住了习惜夕的头顶,然后,他的身形疾退。
他已经感觉到头顶上的气势,强得让他不一定能护得住自己不受伤,所以他退。
电光火石之间,习惜夕一退就是八丈!
八丈,绝对离开了偷袭者的招式范围了!
但是,当习惜夕停下的时候,他赫然发现,他的咽喉前,已经抵上了一把乌漆漆的破旧长剑!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一个看起来很阳光、很帅气却同时也让他无端端地觉得很猥琐的年轻人!
“既然你知道魔门也会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去赢对手,那么你怎么就不知道名门正派有时也会偷偷摸摸、卑鄙无耻使些小人行径呢?”年轻人很愉快地笑着对他说道。
习惜夕似乎根本没听到年轻人的这句话。他只是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没有能够避开这年轻人的剑!
他刀王习惜夕,居然也有被人用剑指着脖子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这年轻人,到底是谁?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小泰。
小泰盯着习惜夕,叹了一口气:“可惜,虽然你该死,你却不应该死在这一剑下……不然,你心中同样也不会服气。”他倏地收剑,再也不看习惜夕一眼,施施然地转身,向王悟玄几人走去。
“好一派高手风范!”看到小泰收剑、转身、饶而不杀的整个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过程,王悟玄四人心中猛然喝了一声彩,正准备同时高声叫好的时候,却陡然从小泰口中听到了一句猥琐的、极煞风景的话:“几位,我刚才做的这些,像不像一位绝顶高手?要不要我教教你们绝顶高手的姿势应该怎么摆,话语应该怎么说,什么时候须得散发出气势,什么时候又须表现出宽容……”
四人脸上同时现出了黑线。看到小泰走到近前,战悟天上前一把揪住了小泰的衣襟,下边跟着就是一脚:“你还在这儿有心思扮你的绝顶高手……你知不知道刚才他若不收手,我现在脖子上已经多了一个窟窿了?我都故意退到你下面来了,你居然还见死不救?”
小泰被战悟天一脚踹得站立不住,身子一歪就向地下滑去,随后又被战悟天生生地给拽了起来。
“饶命啊,英雄!”可怜的小泰被高大的战悟天给如拎小鸡一般地拎着,没一点办法反抗,只得哭丧着脸,毫无底气弱弱地说出了实话:“刚才……我在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