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峰寺内,香客盈门,纳兰楼影的心却空空如也,一直向内走。
院里,几棵笔直的松树,树下间隙漏下一片日光。
左面光亮一片,是一片花海,一阵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
右面花草混杂,高矮不一,杂草绿如青黛。路两旁的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杂而不乱。而且其中也有一株西康玉兰,肥大的枝叶青翠欲滴,并未开花。
一个老和尚正坐于草地里整理藤蔓植物,那种软弱的短藤类,被他小心的理好后,又按藤的长势放回原地。
纳兰楼影道:"大师,你在料理它们,什么地方是她们的归宿呢?"
老和尚道:"没有什么地方是归宿,可以归宿的只有心。"
纳兰楼影道:"可所有人的记忆里都隐含着悲痛和苦恼,真正的痛苦又没人能分担。"
老和尚继续拽着杂草,头也不抬,"心是虚妄不实的,所以也就不必执着了。倘若执着于外物,必然迷乱了自己的内心,如果摆脱了外界物象,内心就不会迷乱了。"
纳兰楼影欣然,"我想找一个静地,平静自己的内心。"
老和尚笑道:"如果你内心无法平静,将无法在别处找到平静。"
纳兰楼影默然,静静地走出院子。
一个小和尚道:"施主,你怎么又来了,超然师父一月半月怕回不来,你以后再来吧!"走了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你刚才见到的人就是超然师傅的师傅,须慎师祖,有什么事你可以问他。"
"超然大师的师父,难怪佛理深邃。"她又走回来,须慎已从丛中走出,像是要去左边的花园。
纳兰楼影却怔住了,须慎的腿。
须慎没有腿,从髋下去全是齐的,他的手间有两根拐杖,以仗为腿,也如常人般行动自如。
纳兰楼影哽咽,"大师............。"
须慎还是那么淡然。"执着尘世,就有了人的生死轮回,脱离尘世的眷恋,就脱离了生和死。佛说的躯体其实不是躯体,只是名为躯体罢了。"
纳兰楼影沉默了一下,"大师,我想归佛。"
须慎转过头来,"佛,说到底,就是一个淡字。心一的人,便是在污浊的人间也能找到清欢的人。有些东西是因为想得到才会有失去的感觉,万事随缘,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无法拥有。"
纳兰楼影会心的笑,"大师,我想我已明白。"
须慎眼睛微微眯起,"自命清高易,真的清高难,总以为自己清高,别人俗。很多人不是不清高,只是清高不起。心居其位,一念之间,天堂能变成地狱,地狱也能变成天堂。"
纳兰楼影抬头,眼中仿佛有了某种圣光。
须慎也渐走远,飘飘渺渺传来他慈勉的声音,"天底下只有一种解脱的方式,便是用你喜爱的方式去过这一生。"
纳兰楼影仰望苍穹,无限的眼神,内心却异常平静。
"没有什么地方是归宿,可以归宿的地方只有心。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自己的一生。"
将背影融入广阔无际的天地,从此,无人再见过她。
青梓看着杨骏及同党皆夷三族,心潮起伏。
古太青似有哭过的迹象:"你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颙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他武功那么好,应该已脱险。"
古太青叹口气,"但愿吧!"
看着令家二十七座新坟,青梓欲哭无泪,走到令府俊坟前,蹲下去。
王颙跪下去:"无论他曾犯过多大的错,已付出了代价。毕竟,他是你父亲。"
青梓抓了一把土,土从她指间漏到坟堆上,"为什么非要去争这些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争得头破血流,也是劳燕西飞。"
王颙的表情很奇怪,"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得争一下的,你不争,怎么知道恕不属于你。"
青梓眼神里有些惘然,"上天不曾给与的,上天也取不去。"
王颙的眉间有了郁郁的忧虑,"青梓,你信天命。"
青梓眼底有种远离一切悲欢纷扰的神情"我从不信命,只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
"青梓,你受超然师父的影响太大,应该说,你受佛经的理念太深。不过,都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你不会很快改变。话又说回来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你与我......,我可是全无慧根的。"那种表情,胸有成竹,坚定得似乎他一定能感染青梓。
"我从来没觉得谁可影响我,况且,耳濡目染,潜移默化,还不知道谁感染谁呢?"
王颙不语,心里却很甜蜜,青梓这话,已在暗语,他们会一起走这一生。
青梓捧了把土放在坟堆上,垒了垒,"但自却非心,打除烦恼破。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这三尺黄土能不能埋你一世骂名。"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六月,龙牙荔枝成熟的季节。
今年的荔枝格外好,个大而且鲜红。
衙门上下忙得不亦乐乎,总算把荔枝收齐,一个不落全装了船。
按惯例,由县丞押运进京。
临行前李特突然对贾公兴道:"这趟不劳你驾了,我亲自走一趟。"
贾公兴淡然一笑,他是平南将军羊尹义子,自是相让。
李特回京,可把一帮朋友高兴坏了,大家在聚贤居为他接风洗尘。
刚喝了两杯,就听"圣旨到。"
嵇绍小声道:"李兄,你要升官了。"
李特却是一脸愁容。
来人念道:"李特谋害君主,打入死牢,十八日开斩。"
"怎么回事。"大家都惊愕不已。
李特却淡然道:"大家不必为我担心,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只不过早一步而已,李特就先告辞了,二十年后,咱们又是好兄弟。"
羊陨稼拉住她,"小特哥,这是怎么回事。"
李特笑道:"小稼,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官兵带走。
众人不知为何,托人在朝中打听,才知李特送到朝廷的荔枝不知何故竟又苦又硬。
贾后才一咬,竟将牙给咬动了,痛得牙几天吃不了饭。
惠帝放进嘴里,苦得喝了一缸水。
惠帝一气之下,命广西砍去所有荔枝树,永不得再种。
百姓闻听此讯,雀跃欢呼,奔走相告,个个操起砍刀奔向荔枝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