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为法国歌手jenalee制作MV。下午刚刚和导演开完会,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了,jena的cd封面还没画完,而mv需要的图还有20多张。今天还在画第一张的城市鸟瞰场景,距离去安古兰漫画节时间不到5天.正在绞尽脑子的想怎么完成.其实放松来画的话,工作量并不大.就看发挥的怎么样了.顺利完成的话,就能解决今年的房贷和水电。
跑去和祖强看了蓬皮杜旁边的许多画廊,感触颇深。所谓的当代艺术,真的是一点传统都不存在了。第一个画廊,是以津巴布韦为主题的编制艺术家的作品,以简易编制袋的形式编制出来的津巴布韦地图,而面秘密麻麻的编制纸条上留出多余的枝条,形成丰富的层次。都写着津巴布韦的地名和电话区号。以及各种编织品的桌布相框作为绘画作品的形式展出。还有一组很小很有趣的口香糖作品,用口香糖干净漂亮地粘贴出世界地图以及云朵等等。祖强也很喜欢,但补充说这材料并不好保存,因此作为艺术品的价值可能会缩水。
第二个画廊是玻璃与金属的组合艺术品,祖强不喜欢,另外还有一组摄影作品,镶框成窗子那么大,还是蛮漂亮的。但……也就是展出效果好,作品本身平平。楼上有一些照片电脑处理成油画效果的作品,仿佛展出我的作品一样打印在油画布上。可以说,非常糟糕。因绘画艺术的漂亮之处就在于突破了照片的呆板和机械,绘画可以主动地处理每一束光,每一个不够优美和突出的形体,而让每一个不必要的细节弱化,并用活泼的笔触突出主题的情绪。但照片电脑处理成油画,还他妈是照片,用照片模仿写实绘画,照片的无趣之处,历历在目。
第三个画廊据说是许多牛逼法国艺术家的作品,比如完全无趣的小圆圈手写连成貌似文章的一页页纸。完全手绘的细小的花纹组成的各种惊人精致的小图案。大张的黑色纸简单的一笔。在包装纸上轻松的小品画等等,以及一些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画廊主人拿来他们的作品手册,我瞥了一眼,大部分艺术品,哪怕是大师,大约2000欧元一张,便宜的可怕,我所知道的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完全不止这个价。
我喜欢看祖强欣赏画的样子,上身后倾,肥肥的吊脚西裤故意很不合身地垮在小瘦腿上,玳瑁眼镜框后面的一对招子闪闪发亮,他在很认真很享受地审视,巴黎傍晚金色的夕阳照在怪里怪气皮鞋上。他看画的样子,简直是画廊一景。
从地铁站出来蹓跶着回家,我已经吃了好多天的5毛钱方便面了。经常在开动脑经从哪搞些现金来。基本上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不借钱主义者。实在不想在法国破了这原则。
地上一堆堆黄色落叶,踩在脚下哗哗地响,洛可可式老房子的烟囱参差不齐,好像香烟盒子,上面燃烧金黄温暖的阳光,难以想象头几天还冷得西伯利亚一样漫地白雪。
这样金色的街头,一个法国男人把他的小婴儿展示给两个中国女人看。大家围着小婴儿啧啧称奇!
pastur站附近那个老流浪汉似乎心情不大好,坐在自己的铺盖卷里发呆,小脸瘦成骷髅了。我心一酸,掏出钱包,把剩下所有零钱倒出来给他。老家伙一下子特别开心,把钱在身上丢来丢去,高高地举着一罐啤酒。哈哈地笑,咿呀咿呀地说些吐字不清的话。他已经太老了,老到说话办事好像小孩子一样了。我顿时很开心,想起之前有次也是一样的不开心,结果小书店陌生的大妈送了我一只神奇笔,当时也顿时就很开心了。
烦恼什么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我们外星人的存在!
晚上去看那个用我的画做地铁广告的摇滚演出。那家摇滚场子居然在蒙马特山下,之前去蒙马特圣心大教堂,曾看到一些朋克和黑金属之类的人物聚集在这个门口。
老朋友deadsexy乐队第一个上场,主唱斯提芬初冬的时候打拳击断了肋骨,但仍然生龙活虎,十分钦佩。原本和他说好,要请他教我一天拳击,但一赶起活来,这计划又泡汤了。这天也是,早早回家干活,没法一起喝酒了,十分遗憾。
迷路
夜色中沿着小街匆匆前行,我要搭地铁去机场。背包很沉重,我的小细腿在重量下哆哆嗦嗦。路过常去的超市,便进去买了罐可乐,这几天我一直很想喝可乐。他妈的从超市另外一个出口出去,居然就迷路了。绕进了神秘的黑人街区。那是一栋栋的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在国内被叫做商品房的东西。大厦里传出叫骂,年轻人们在灯火辉煌的大厦里吸毒打架。黑人青年一群群在街角聊天,内容大概也是一样的吹吹牛逼,骂骂仇敌,聊聊姑娘。憧憬一下关于未来的庞大理想。仿佛当年的我们。女孩子滑着小轮车。瘦小干枯的阿拉伯人相互讲着阿尔及利亚的语言匆匆经过。过于肥大的夹克衫和踩软了的破皮鞋,他们仿佛中国的打工仔们一样看起来既没文化也没有前途。壮年的黑人穆斯林戴着小花帽,一边走一边挥动宽袍大袖,即使在巴黎也仿佛在非洲的草原一般。而法国的白人小流氓则一身美国街头的行头,看起来足够危险的囚犯式的金色短茬圆脑袋,胖板鞋连帽衫,他们都在模仿美国电影里的小流氓。这也和当年的我们一样,当年我为了找到一辆款“来自美国”的腰包和球鞋,跑遍天津所有的时髦小店。
严说过,法国人把这种大厦叫做小城市,因为它们是自成体系的小社会。分帮分派。有着年轻人自己的法律和他们中间的明星。无论它的居民还是它的建筑,这大厦的森林,明显比我住的富裕一些的coventien街区要年轻。我们那个街区几乎只有白人。那些3层老宅,仿佛小城堡一般,只适合老法国人。
要是有机会能在这看起来很危险的地方住一段时间,也许会发现新世界,另外一个黑色的巴黎吧。
这里同样有老乞丐睡在路边大厦空调的出气口的栅栏上面。那是个相对暖和的地方。他的面孔更加衰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像我一样做过许多的梦。也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是否会有个一样衰老的我,一样的老无所依。
我想画一本关于巴黎的风情的书,画这些白人青年和健壮的黑人青年,以及在老房子的窗子边喝咖啡的黑衣女郎。
我突然感觉到红尘中的感觉,那些鸽子,奔波的混乱的人群,完全与中国不同。但是,我感到在巴黎沉了底,有了当我是13岁的少年时那种走在街上的感觉。一切都仿佛61儿童节一样。慌张,有些新奇。
走在这寒冷的街头,喝着一罐冰冷的可乐。心里想着:永远可以年轻的,拥抱新的一切。
安古兰漫展
又是一年来到安古兰漫画展,最开心这次没有中国官方漫画代表团,过去两年他们在这里花了太多纳税人的钱来旅游,买法国名牌,买黄色书刊。如同大多数的政府代表团一样,这些花公款不拉屎的家伙们在安古兰办了太多蠢事出了太多洋相。他们不来我更加开心了,当然很遗憾的是,这次中国的漫画家也变得很少。无论如何,中国漫画在海外,完全没有被他们的胡吃海塞给推动起来,我们几个真正在海外打拼的画家,每一分钱,每一张机票,每一份力气,都自己努力赚来。在所谓的官方代表打着酒膈对着媒体和上级吹嘘此番功绩的时候,我们正一边画画一边吃泡面呢。
大新闻是,我见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偶像,意大利漫画家伟大的Frezzato,而这次会面将会改变我的生活。
另外一个大新闻是:见到了老朋友于路,他在法国出版了模仿我的《记得》一书的作品,并来安古兰签售了。此书之前严重的抄袭画面,经过他3年努力的修改,已经变得不那么多了。我们并没有打起来,毕竟都不是年轻人了。而且也有着多年的友谊,但因为会面的很匆忙,只是简单互祝了健康,并和他夫人打了招呼,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对。我本打算之后找时间和他聊聊,却再也找不到他。
方圆几十里内的宾馆全部满员。无数个大小帐篷。深夜满大街醉酒并开心的人们,而大部分人几乎都相互认识,因为这里聚集了全欧洲的漫画疯子。
见到偶像意大利画家Frezzato,他说了一些非常牛逼的话,并令我开始整天的喝酒。最好的画家真的不是那些吹牛逼骗钱擅长曲迎奉承的人,真的艺术家真的是单纯而又智慧,满脑子都是哲学思考的人。所以真的艺术家往往看起来并不精明。虽然我在道义上对于艺术骗子没有歧视,因为任何人都应该得到他想要的。但真的想让画画的大家知道那些混子损失了些什么,他们损失了获得尊重,以及在有限的人生把自己的艺术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甚至成为一个大师的可能。
三年前我第一次来到安古兰,也是第一次出国。那怕这么一个小城,带给我的一切都是震撼的。然后是些微的失望:原来这就是西方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牛逼嘛。
这欧洲一年一度的最大的漫画展。当初的震撼已不存在,三年过去,连那份失望也不在了,这世界的外表确实没有想象的牛逼,但这世界的内在却又多么出乎意料。
我坐在大街上喝可乐吃帕尼尼,好阳光,友善的人群,和认识或者不那么认识的漫画人们打招呼。那些白人读者的称赞之词,我也能很受用地微笑了。在此之前,我总是有点不知所措的。
被激发了竞争欲,什么都想和人家比试比试。现在的我,比国内还要放松,享受这一切不同。
随便转了转,当然法国所有的漫画出版社几乎全在了,我的出版社,只出中国漫画的小潘出版社的展位依旧如故的小,当然也许大了那么几平米。小潘今年似乎只出了几本新的中国漫画,但质量已经比过去高很多。过去的三年,小潘几乎出光了中国作者在过去十年所画的大部分漫画,无论好坏。也许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关于中国的品牌,而中国的好漫画的分量确实不多,所以只好出糟的漫画。这确实极大的损害了商业利益。假如大部分的漫画是卖不掉的,一个出版社怎么能成长呢。但我也理解并认同小潘的做法。就是他的品牌观念。
在我看来,小潘出版社需要补偿的地方也很明显,那就是更好的编辑和设计。哪怕小潘本人是有着杰出的编辑才华的,那也不能一手搞定所有的书,所以书籍的用纸印刷以及编辑设计一色的雷同和简单化,便是个显著缺点。更何况出版发行呢。
无论如何,最终要怪罪的还是我们自己:中国的好漫画太少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