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做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哪怕那件事根本没有多重要,就比如在大晚上本该在家里呆着照看妹妹的陆文浩还是被带到了这所谓的庆功宴上。
坐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陆文浩一直闷闷不乐,什么破案的庆功宴他压根儿不想参加,而且旁边坐着一群没有共同话题的老顽固们,他可开心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陆文浩的存在感比较低,从坐在那里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除了一进门时那个人对其他人简短的介绍之后,就再没有人问起他的存在。
在陆文浩看来,此时此刻他更想偷偷的溜走,哪怕就是在外面闲逛一晚也总比待在这里闻这些人的烟臭味要来的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烟味本身就代表着颓废和落魄,或许是因为那个凶手父亲总是满身烟味的关系,他一直很抵触烟味,每当这种刺鼻和难闻的东西通过鼻腔流入他的肺部时,那种感觉更是令他作呕。
此时他唯独庆幸,在这里还有两个人也和他一样不喜欢烟味,一个是那个叫做童鑫明的男人,一个就是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哦,对了,鑫明,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就在这时,那个人看着对面坐着的童鑫明说道。那个时候的童鑫明也只有三十左右的年纪,虽说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有稍微老成一些,但他脸上却没有如今那浓黑的络腮胡,也没有那道贯穿整个左脸丑陋的伤疤。
那时他却已经被委任为刑侦队主干队长,分管着大小刑事案件的事务。
“你是想说那个孩子的事情吧。”童鑫明看着一直坐在那个人身边的陆文浩,而陆文浩也抬起头看了看童鑫明,然后端起面前的橙汁一口气喝了下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想让他也进你们组,也好让他能多一点实践。”
“你呀你,总是给我填各种各样的麻烦,这黄毛小子年纪比我来局里的时候还小,那些血淋淋的现场,他能接受的了吗?”童鑫明说话直接,虽然并不是看不起陆文浩,但却在陆文浩听来却就是那层意思。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跟着我呆了一年多,我这么厉害,他也差不了多少不是。”那个人笑呵呵的说道,虽然说法有些自恋,不过也确实是他的风格。
“得得得,我就看不惯你这小子这个样子,既然是你看中的小子,就算是脓包,我也得留下,不然你一生气,不帮我们破案子,这局里可就如同少了一把锋利的金刚钻啊。”童鑫明为人憨厚,嘴巴也直,就这么说了出来,然后端起酒杯,“来来来,这些都是后话,先喝一杯。”
虽然是两个人很平常的对话,却让坐在旁边的陆文浩听的不是滋味,虽然一开始他学医不过就是出于好奇,后来在那个人的指导下渐渐的开始有了爱好,并且在短短的一年里突飞猛进,虽然没有实践过,但他也不至于是个脓包啊。
于是当时也不知道抽了那根筋,端起了手边的酒瓶,竟然是一股脑的全都灌在了肚子里,然后站起身满脸通红的瞅着童鑫明,有些摇摇晃晃,指着身边的人:“我才不是脓包,我告诉你们,总有一天我会超越这个家伙!”
虽然酒瓶里的白酒只有一半,不过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来讲,还是有些勉强,更何况在此之前,陆文浩确实没有沾过酒。
看到陆文浩这样,旁边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童鑫明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说道:“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儿,有志气!”
面对童鑫明的赞扬,周围的人也都笑呵呵的应和着,然后一边说着现在的年轻人个个都有股不服输的气焰,个个都胆子大芸芸。
而旁边昏昏沉沉的陆文浩,却坐在椅子上,完全听不轻他们在说什么。
“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这份倔脾气我还真是比不过。”隐约中陆文浩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一边说着,语气却并不是责怪,一边用手拿起了旁边碟子里的酸甜蒜瓣儿利索的剥了起来,然后将一个白色的颗粒放在了陆文浩面前的碟子里:“一口喝了那么多白酒,胃会受不了的,吃这个会好一些。”
可是陆文浩最终还是没有吃,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朦胧的意识里一直趴在一个人的背上,一成不变的黑色大衣,让陆文浩总是好奇,他的衣柜里是不是有无数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你说你一年四季为什么总是穿一件衣服,夏天的话不热吗……”迷迷糊糊的陆文浩含含糊糊的问道。
“不热,是骗人的。”那个人回答。
“傻子。热还穿,不是有毛病吧。”陆文浩毫不留情的骂道,哪怕自己还是昏昏沉沉的趴在对方的背上。
“喜欢啊。”那个人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白痴。”陆文浩呢喃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人的背上他竟然沉沉的睡着了,是的,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即便是面对着一个赌徒的父亲,可是幼年的陆文浩也会常常做梦,在傍晚时分,能够趴在父亲的背上沉沉睡去,在家里有自己的妈妈,也有自己的妹妹,妈妈在桌前准备了一桌好吃的饭菜等着他回去。
而这些,无非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他既没有母亲,也没会背着他回家的父亲,有的只是还在生病的妹妹,和一些永远无法诉说的怨恨。
就在陆文浩想到这些过去的事情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额头有些吃痛,然后听到舒心的声音:“傻子,想什么呢,莫深给你剥的东西怎么不吃。”
被舒心这么一问,陆文浩才看到自己的碟子里多出了一个白色而晶莹剔透的腌制蒜瓣儿,而莫深坐在他的旁边,用湿巾擦掉了手上的汤汁,然后说道:“这个东西很好吃,在家里,我们经常吃。”
“蒜瓣儿有什么好吃的,锅里放着的羊肉快点捞。”陆文浩并没有吃,反而在锅里捞着羊肉,那些记忆的重合让他心中有些难受,这些回忆他要忘记,他必须忘记,“嚯,臭丫头,你把肉都捞完了?”
“谁让你半天发呆来着,就不给你吃!”舒心吐了吐舌头,然后用筷子把陆文浩碟子里的腌制蒜瓣儿放到了自己的嘴巴里,然后看着旁边的莫深说道“浩子他不吃,我吃,可不能糟蹋粮食,不然农名伯伯会生气的。”
“就你是吃货。”陆文浩没好气的撇了一眼舒心,然后自顾自的吃起了碗里的菜。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吃过了晚饭,三个人走出了饭店,舒心因为和网上的朋友约好出去打游戏所以匆匆的赶了回去,剩下莫深和陆文浩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是想到了什么人吗?”莫深像是一个先知一样问道,让陆文浩觉得自己的那些回忆仿佛被第三个人所看到,但一想,这不过就是他的推测罢了,世界上如果真的有人能猜得到其他人心里的想法,那岂不是要和电影里的超能英雄一样了。
“我只是想到,吃完这顿火锅,这几个星期我又得吃泡面度日了。”陆文浩抖了抖他已经空空如也的钱包。
“好吧,就当我没问。”莫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在这边走走,散散步,刚才吃的太撑了。”陆文浩伸着懒腰,然后一个人向着前面的马路走去。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散步,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被莫深追问下去,那些烦人的记忆又会接踵而来,更何况,只要莫深站在那里,身上总会有着那个人的气息。
路边的灯光连绵不断,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如同这座城市金色的血脉,贯穿在每一处黑暗的地方,可是却总是会有遗漏,在那些血脉无法贯穿的地方,黑暗里的腐败味道却刚刚开始弥散。
第二天一早,陆文浩和舒心两个人便来到了九JC区的商业大厦,按照死者李洪口袋里的传单,两人来到了那家做活动的商城,按照莫深昨天在纸上画出的位置,在前面路过十字路口之后,确实有一座大桥。
桥下的河流已经干涸,剩下一个诺大的桥洞,下面堆积不少废弃的家具,还有几个打满了补丁的简易帐篷,看起来确实有人曾经住在这里。
“这就是莫深说的那个浪人聚集地?怎么没有见到有其他的流浪者?”舒心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陆文浩说着,准备沿着桥两边的斜坡下去看看,好在两边的斜坡也已经被人踩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顺着小路刚好走到下面。
站在桥下,陆文浩首先看到那个帐篷的门是半掩着,但是从这里看去,这个帐篷的占地面积也还挺大,从桥洞口上一直延伸到桥洞里面,透过缝隙能看到在帐篷里摆着一张破旧的单人床,还有一张四方的红木桌,有一只桌腿断了一截,用几块青灰色的石砖在下面撑着。
虽然都是被人丢弃的废弃家具,但看起来似乎被人精心的打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