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骨折,昏迷,失血过多……那些保镖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倒下,伊翎峰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血流而下,汇成了一小滩血泊。骨头也应该断了几根了,不过没关系,他还站得住。
最终,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两个人,伊翎峰又觉得左臂一凉,应该是又受伤了吧?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眼前的面孔也已经模糊,几乎要看不清了,他只觉得指尖泛凉。
据说,人死的时候,就是从肢体的末端开始泛凉的。
失血过多啊。
恍惚之中,便被那保镖中的一人反剪住双手,压到了地上。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但伊翎峰仍觉得胸口发出一声闷响,他已经断了很多根肋骨了。
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那鞋子在红地毯上染上了血色,不用抬头看伊翎峰也知道那是谁。
“真狼狈啊,伊先生,有没有想到这个结果呢?”江信生笑着。
“有啊。”伊翎峰也笑着,瞳孔几乎要失去焦距。
“让阿颜离开这个决定,是你这次犯的最大的错误。”江信生挥手让那个剪住伊翎峰双手的人放开。但伊翎峰仍是没有站起,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眯眼冲江信生笑。江信生有些生气,“你笑什么?笑自己的愚蠢么?”
“不,我在笑你的愚蠢,”伊翎峰的声音很轻,几乎都要消失,“也许,让她留下,我不会这么狼狈,但,我却不想让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你什么意思?”江信生皱着眉。
“我知道,你,把她当作齐希妍的替代品,所以,我能想象得到,你对她,有多用心,我不想让她,恩将仇报,我不想让她,心怀内疚,尤其是,对你的内疚。”
伊翎峰闭上眼睛,笑着,现在他连睁着眼睛都会觉得累。
“说得真好听。”江信生蹲下身去,拿起伊翎峰手中的刀,轻轻地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刀刃仍然很锋利,伤口很深,但血却流得很少,很慢——他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了。
“呵,任你宰割了?”伊翎峰轻笑,“我胸口上,连着引爆器,我心脏一停,就会有炸弹,爆炸的。”
江信生用刀子划开伊翎峰的衬衣,他的胸口确实连着电线。江信生的脸色有点发黑,“你把炸弹埋在哪?”
“我还,没有蠢到,会告诉你这个,”说着,伊翎峰勉强睁开眼,冲江信生笑了笑,“一起下地狱吧,我流的血,够多了。”
江信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找血包来给他输血!”
“救治你,敌人的感觉,怎么样?”伊翎峰重新闭上眼睛。
江信生不知道那枚炸弹是埋在什么地方还是藏在伊翎峰身上,也不知道那枚炸弹的爆炸范围是多少,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鲜红的血液输送到伊翎峰体内,又通过伤口流了出来。江信生黑着脸,“送去医院吧。”字字咬牙切齿。
江信生在手术室外安排了许多的人,在医院周围也安排了许多眼线,以防伊翎峰逃出去。
手术室中,伊翎峰依旧是没让医生打麻药,睁着眼睛看着医生在他身上缝线,突然笑着问道:“能借我手机用一下么?”
医生愣了一下,就让护士把手机给了他。
十分钟后,手术还未做完,四五辆军区的车就停到了医院的外面。江信生安排的眼线立即通知了江信生。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江信生下命令道:“我们撤。”
血已经止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从伊翎峰出现在婚礼现场到手术做完,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伊翎峰没有听医生让他在医院里休养的建议,径直走出了医院。也没有去管那些军用车,打了个的就去了那家破旧的宾馆,他不想让泽颜太担心……
简单破旧的馄钝馆里,陈大娘站在灶前煮着混沌。现在的客流量很少,棚子里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泽颜。见伊翎峰走近,泽颜起了身,迎上去,“你受伤了。”
“活着就行,”伊翎峰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随即转向另两个人,“蓝芯染,还有……”眯眼打量了一番蓝芯染身旁的男人,挑眉道,“欧阳烈?”
欧阳烈笑了笑,扬手示意,说了声:“坐。”
“曾为洪门老大唐爵寒的左膀右臂,后来又离开了洪门,加入了俄罗斯的战斧。掌控战斧的财政和情报之后,把战服弄得乌烟瘴气,变成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又立刻推出了战斧,销声匿迹。没想到,你是加入了POKER?”伊翎峰挑眉笑着。
“黑桃K啊我现在是,”欧阳烈也笑了笑,“POKER的‘财务总管’,这职务我还算喜欢。”
“哦,对了,”蓝芯染从桌下拿出一个纸袋,包装精致,“驴皮阿胶,补血的。”
“你们想得倒是周到,”伊翎峰意味不明地笑着,“谢了。”
“真荣幸!”蓝芯染瞪大了眼睛,“原来伊先生也会道谢?”
伊翎峰没有回答,泽颜稍微偏过头,轻声说:“我加入了POKER。”
伊翎峰对上她的眼睛,“这个不是很重要。”
“可是我却不想要杀人了。”
“那就退出,”伊翎峰的声音也很轻,看向蓝芯染,问道,“退出POKER有什么条件么?”
蓝芯染一愣,“还没有人退出过,不得已而退出的,不是重伤,就是死亡。主动退出,这还是头一例。”她看向欧阳烈。
“退就退吧,强人所难,也没什么意思。”欧阳烈仍是带着阳光的笑。
忽地有尖叫声传来:“伊翎峰!你个混蛋,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