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颜抿着嘴,没有说话。
伊翎峰抬起头走进那房子,握住泽颜的手却是没有松开。从他手上传来的力度让泽颜有些吃痛,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他怎么可以有感情上的波动呢?
宋可卿对他们两个的到来毫不在意,仍是呆愣着坐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的身上已经不是数年前的那件连衣裙了,换成了一套污脏的运动服。
伊翎峰在她面前蹲下身,久久地看着宋可卿的眼睛,她的眼睛却像是没有焦点,不曾出现他的身影。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苦苦地笑着,“妈,我来接您回家。”
过了许久,宋可卿抬起眼睛,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焦距看了伊翎峰一眼,又沉默着垂下了眼。
伊翎峰悲哀的眼神让泽颜感到隐隐的心痛,从脖子上摘下项链,放到了伊翎峰手的里。伊翎峰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就把手举到宋可卿的眼前,“妈,记得这个么?”
宋可卿的脸上出现了情绪波动,一把抓过项链,紧紧地贴在胸口,干枯的眼眶里竟涌出了浑浊的泪液。
“现在就把伯母带出去么?”泽颜轻声问着。
“当然。”伊翎峰往前移动了一小步,伸出手把宋可卿抱了起来,宋可卿意外的顺从,只是紧紧地握着那项链。
走出了房子,才发现栅栏外围了十多个人,可能是因为对“银色天使”的恐惧,离着铁栅栏不算太近,但是泽颜仍闻到了他们身上腐尸的味道。
伊翎峰只是低着头跟宋可卿轻声说着什么,泽颜看着他脸上夹杂着悲哀的温柔,然后转过身,环视了一下那十几个人,说:“让开。”
那些人骚动了一下,但仍围在栅栏外。泽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左腿后迈了一下,然后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跃上铁栅栏,身体借力旋了一下,右腿就狠狠地横扫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把那人带倒了,就势跪坐在那人身上,用力地把伊翎峰给她的铁棍刺进了那个人的嘴里。
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剩下的那几个人都围了过来,更是有一个直接扑在她的背上,咬住了她的胳膊。泽颜吃痛,转过身用胳膊肘撞在了那个咬她的人腰侧,趁着那人被撞到一边,迅速起身,拔出了那根铁棍。
鲜血直涌。
那些人把她团团围住了,看着她的眼神里多少也有些防备。泽颜开口说道:“我们只是想离开而已,顺便把‘银色天使’也带走,你们的生命还多了几分保障,何苦要来阻扰呢?”
“别想离开!”其中一人吼道,“凭什么我们离开不了,你们却可以!?”
话音未落,那十多个人便扑向了泽颜,泽颜皱着眉,尚未有动作,就听到了一声嘶吼,“滚!”
是宋可卿的声音,那些人犹豫着停住脚步,宋可卿又狰狞地嘶吼了一声:“滚!”那些人便如丧家之犬般逃走了。泽颜松了一口气。
把宋可卿带离亡者狱就变得没有多少困难,想象中的恶战没有发生。本来泽颜还以为会在里面呆上几天,现在,也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肚子只有轻微的饥饿感,理所当然的不用去吃什么人肉。
回到哈迪斯庄园以后,伊翎峰给宋可卿找了一件向阳的房间,房间里是温暖的色调。宋可卿坐在床上发着愣,紧紧地握着那条项链,偶尔会忽然露出一个笑。
房间外,伊翎峰低声问着医师什么,医师回了几句,鞠了一躬,离开了。伊翎峰神情疲惫地走到泽颜身旁,倚着墙,看向另一面墙壁上的那幅色彩斑斓的《星月夜》,画映在他的眼睛里,就像是跳动的火焰。泽颜轻声地问他:“伯母有什么事?”
“神经衰弱,还有……肝癌……晚期。”他无比艰难地说出这些字眼。
好不容易将“已故”的母亲寻回,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帮我照看我妈。“伊翎峰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泽颜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然后打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宋可卿仍旧是抱腿坐在床上,泽颜轻轻地唤了一声:“伯母。”
宋可卿没有反应。
泽颜就走到她的床边,给她披上一条毯子,双手压在床上,让自己出现在宋可卿的视线内,“伯母,记得我么?”
宋可卿眼睛动了动,用十分细小的声音说着:“我……见过你。”说着,涣散的视线聚了一下,将手中的项链握得更紧了,“不许……抢。”
泽颜温和地笑着,“我不抢。伯母,肚子痛么?”
宋可卿眼睛又动了动,表情很迷茫,似乎不知“痛”为何物。
泽颜就抬手用手指指着自己肚子右边,问:“这里,难受么?”
宋可卿仍然是很迷茫的眼神,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泽颜的腹部,又将手收回,按在自己的腹部,点了点头。泽颜感到了偌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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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翎峰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仰头,黑色的天空上没有一点亮光,他喃喃说着:“报应。”
回到屋里,把身体蜷缩在床上。被子也是黑色的,平铺在床上,他就像是陷进了一个黑洞,翻了个身,扯过黑色的被子蒙住了全身。
度过这个黑暗的夜晚之后,伊翎峰拿起床头的电话,拨通了王洛的电话,“给我订去泰国清迈的机票。”
王洛愣了一下,“军区那边不是没沟通下来么?”
“不是毒皇的事,给我订上就行。”他低声说着,然后挂断了电话,又闭上了眼睛,静了一会儿才坐起身。
早餐是很清淡的粥,伊翎峰、泽颜还有宋可卿,都是只吃了很少的份量,而且,宋可卿仍是坐在床上吃的。
早餐过后,王洛就亲自把机票送了来。泽颜看了一眼,问道:“我可以一起去么?”
“不,你留在这里帮我照看我妈。”伊翎峰这样说着,泽颜就点了点头。
之后伊翎峰就自己开车去了机场,也没有让王洛跟着。
泽颜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去书房找了一本书,到宋可卿的房间,坐在她床边念给她听。念着念着,发觉宋可卿在轻轻地哼着一首曲子。仔细听了一下,仍是那首不知名的凄惨的歌,只是里面凄惨的成分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