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用来买书的
汽车库、储藏室、阁楼上、楼道口、阳台前、厕所间、客厅里、卧房内……在巴金偌大的寓所内,曾经到处是书。巴金爱书,在文化圈内是出了名的。他的藏书之多,在当代文人中,恐怕无人可比。
藏书多,自然在于书买得多。
巴金最喜爱的东西就是书,这一兴趣他一生都没有变。在法国过着穷学生的清苦生活时,省吃俭用余下来的钱,就是买自己喜爱的书。有了稿费收入,个人生活不愁,自然更要买书。“1·28”日本侵略军的炮火毁去了他的住处,收藏的书也随之毁了。
习惯已成,他的书慢慢地又积累起来。去日本小住1年,就买了许多英、日文版书带回来。对于名家作品他会不遗余力地搜集各种文字的译本。住屋几乎全放满了书。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巴金一家生活已很拮据,只剩下57块银元。夫人萧珊从菜场买来价廉的小黄鱼和青菜,用盐腌起来,晾干。每天取出一点,就算全家有了荤腥蔬菜吃。这两种菜,竟然支撑了全家半年的伙食。
一天傍晚,楼梯传来巴金沉重的脚步声。萧珊和养子迎了上去,只见他气喘吁吁的提着两大包刚买的书。萧珊问道:“又买书了?”“嗯,当然要买书了。”巴金回答道。从来就十分尊重,也什么都依着巴金的萧珊,这时说了一句:“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巴金问也不问家里到底还有多少钱,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就说道:“钱,就是用来买书的。都不买书,写书人怎么活啊?”
第二天,他又带着孩子们去逛书店了。
称自己的作品50%是废品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人民文学出版社拟出版《巴金全集》。起初,巴金不同意。编辑王仰晨几次来沪做说服工作,被王仰晨的热情和决心打动,一年后巴金终于同意了。
巴金为何不同意出版他的全集?因为,他认为,他的作品50%不合格,是废品。
巴金是无情的。他说,第4卷中的《死去的太阳》是一篇幼稚之作,第5卷中的《利娜》,严格地说还不是创作。他认为《砂丁》和《雪》都是失败之作。这两篇小说,写于20世纪30年代初,以矿工生活为题材。他虽然在长兴煤矿住过一个星期,但是对矿工的生活,了解的还只是皮毛。
巴金是严厉的。在读者中广为流传的《爱情三部曲》,他也说是不成功之作。在《巴金全集》第6卷《代跋》中,巴金开篇就写道:“《受情三部曲》也不是成功之作。关于这三卷书我讲过不少夸张的话,甚至有些装腔作势。我说我喜欢它们,1936年我写总序的时候,我的感情是真诚的。今天我重读小说中某些篇章,我的心仍然不平静,不过不像从前那样喜欢它们了,我看到了一些编造的东西。有人批评我写革命‘上无领导、下无群众’,说这样的革命是空想,永远‘革’不起来。说得对!我没有一点革命的经验。也可以说,我没有写革命的‘本钱’。我只是想为一些熟人画像,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使我感动的发光的东西。我拿着画笔感到毫无办法时,就求助于想象,求助于编造,企图给人物增添光彩,结果却毫无所得。”
巴金是苛刻的,他说《火》是失败之作。在编选《巴金选集》时,也没有把它们收进去。巴金说:“我不掩盖自己的缺点。但写一个短篇,不一定会暴露我的缺点。写中篇、长篇那就不同了,离不了生活,少不了对生活的感受。生活不够,感受不深,只好避实就虚,因此写出了肤浅的作品。”
关于《火》,巴金还说:“三卷《火》中我写了两位熟人……但是我应该承认跟我这样熟的两个人我都没有写好……除了刚才说的‘避实就虚’外,我还有一个毛病,我做文章一贯信笔写去,没有计划,没有蓝图,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所以我不是艺术家,也不是文学家,更不是什么大师。我只是用笔做武器,靠作品生活,在作品中进行战斗。我经常战败,倒下去,又爬起来,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