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打电话给刘静:“工作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没什么进展,前几天去碧溪县的希望集团应聘,说是等电话,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我同学说帮我找找人,看样子他也没什么门道,估计够戗!”
“你想去希望集团工作吗?”
“去了一趟,觉得这家公司还行。”
“我同学正好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要不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恩!恩!那太好了!”刘静高兴地跳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在绝望的土壤里竟然开出了希望之花!
不一会儿,舅舅就打来了电话:“我问了王总了,明天你去人力资源部面试吧!”
刘静简直是不敢相信,令刘静苦恼了半年的问题,舅舅短短几分钟内就解决了。
刘静翻出自己最满意的一身衣服。白色的棉质衬衣,领子下面是一段白色的蕾丝,荷叶形状的袖口,衣服整体又进行了浅浅的压皱处理,像平静的湖水上荡起了层层涟漪,整件衣服庄重而不失雅致。衬衣外面刘静搭配了一件时装版的黑色小西装,袖子只有九分,正好露出里面衬衣的荷叶袖口,西装的肩膀摒弃了传统西装的垫肩,只是进行了稍微的泡泡处理,圆润而精致。黑色的裤子介于西裤与牛仔裤之间,料子像牛仔布一样的厚重,样式又像西裤一样的紧凑、得体。刘静对着镜子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刘静对自己的这身衣服满意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困难户刘静,没有任何人的催促,哼着歌洗洗刷刷,梳妆打扮。
刘静对着镜中的自己浅浅的微笑,默默的祝福,出发!
刘静又看到了那两棵树。树仿佛是察觉了刘静对自己的喜欢,见到刘静显得格外亲切。扭动着腰肢,挥舞着手臂。
刘静举头四顾发现没人,在办公楼的玻璃门上偷偷地照了照,每根头发都坚守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刘静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办公楼。
刘静径直走到“稀发男”旁边:“你好,我叫刘静。我是来面试的。”
“哦,你是王总昨天说的那个刘静吧。”“稀发男”连头都不抬,用播音员的语调问道。
“恩。”刘静心想,不好,忘了问问舅舅他同学叫什么名字了。
“把这张表填一下吧。”“稀发男”不带一丝表情的递过来一张表。
刘静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上次来填的表吗?
刘静不由自主地说:“我填过这张表。”
“恩,再填一次。”
刘静把几个镜头拼在一起,恍然大悟,“稀发男”肯定把上次她填的表“筛”进垃圾桶了。而这唯一的筛孔应该就是上次她没填写的“推荐人”一栏。刘静的榆木疙瘩脑袋似乎瞬间开窍了。可是最重要的这项“推荐人”她还是不会填。刘静偷偷地溜出办公室,给舅舅打了个电话,才长舒了一口气。在表格最重要的一栏里郑重地填上“王雪峰”。
刘静把表格递给“稀发男”,问道:“什么时候面试?”
“回去等通知体检吧。”
刘静又是一阵迷糊,她心目中的面试应该是在一间专门的办公室里,中间有一张白色的大桌子,面试官在彼端,而她在此端。面试官会问她,你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工作,你觉得你能胜任这项工作吗,你希望的工资是多少……
等,又是等!多少花儿在等待中枯萎!刘静懵懵懂懂地走出了办公楼,她在楼外刺眼的阳光下,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面试”通过的信号吗?可她根本就没面试啊!
李磊,考上选调生,已经开始上班了。苏夏,成功拿下了她家乡的教师招考,在一所职业学校当起了老师。张新,分配到了威海,王丽,也在威海某服装公司谋到了职位。只有刘静,像尘埃一样,仍在阳光下焦急地飞舞,寻找属于自己的土地想要落定。
“刘静吗?明天带着你的身份证及100元体检费早上八点空腹来希望集团体检。”一听就是“稀发男”,能把汉语说得如此平坦、迅速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定是他,也只有他。
“稀发男”正要挂电话,刘静忙说:“等等,等等,我想问一下,体检完了,下一步是什么内容?”
“下一步是上班。”
“啊?太好了!好,好,我明天准时到。谢谢啊!”刘静想不到进展会如此得神速。体检完就可以上班了。感谢上帝!感谢老天爷!哦,对了,最该感谢的人是二舅!刘静赶紧给二舅拨了个电话:“舅舅,希望集团让我明天去体检,说体检完了就能上班了!”
“恩,行。对了,你那个叫什么磊的同学不是帮你找过人吗,你可别告诉人家是我帮你问了问,省得让人家难堪。”
“恩,好!”
刘静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心陡地沉了下来。自己现在还在吃着治疗肺结核的药,体检肯定会拍胸片啊,她会不会被刷下来啊?
刘静大脑飞速的运转,最后打定了主意,找个同学混进去冒名顶替,帮她体检一下。刘静在大脑里搜寻了一圈比较合适的人,鼓起勇气,打了几个电话给碧溪县的比较要好的同学,说明事由,都被别人婉拒了,不是说家里忙,就是不方便。刘静心里有点沮丧。只好给她在月河县复课时的同学张蕾打电话求助,刘静心想,张蕾离得碧溪县那么远肯定也会拒绝自己。但是,她又找不到别人了,只好硬着头皮打了电话。张蕾二话没说竟然答应了。
刘静让张蕾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进了体检室。外面的刘静不敢靠的太近,怕有人发现自己才是照片上的人,又不想离得太远,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刘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前所未有的恐惧。在闷热的天气里,刘静只感觉后背一阵阵冷风吹过。刘静感觉时间拖着沉重的脚步,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走着。
张蕾终于出现在了门口,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微笑着说:“放心吧。搞定了。”
刘静非常感激,知道一句“谢谢”太轻,无法表达张蕾对自己的帮助,可是刘静此时也只能说句“谢谢”!
刘静沉重的心开始在太阳炙烤着的街头融化,喜悦也开始飘上了眉梢。刘静开始逛街、购物,准备上班的用品,轻快而自在。
没过几天,通知刘静上班的电话就来了。这次电话那头传出了女人的声音,刘静想,可能是“稀发男”办公室里另外管人事的女同事。
“刘静吧,明天到希望集团来报到。”
“请问一下,是什么工作啊?文秘吗?”
“不是,要下车间。普通的工人。”听到这里,刘静仿佛听到了雷声在她的头顶上轰鸣。
“我应聘的是文秘啊?”
“希望集团每个员工都得从基层做起,希望集团的哪个高管不是从车间里走出来的?!”
刘静始料未及,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挂了的电话。刘静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怎么了,静静?先别哭。”
“希望集团折腾了半天是让我去当工人。”
“什么?我们不去了!我们在哪里当不了工人,非跑到那里去费心费力地应聘工人,真是可笑!别哭了,我们不去,舅舅再帮你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机会。”
“恩。”刘静挂了电话还是制止不住狂奔而来的泪水。她像是和父母约定好了,达到目标就会被奖励糖果的孩子,用尽浑身力气达成了目标,父母却告诉她,糖果没有了。刘静感觉满心的委屈。
不一会儿,刘静的泪痕还印在脸颊上,又来了个电话。
“刘静吗?我是希望集团的总经理王雪峰,你明天直接到总经理办公室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
刘静这次没有喜也没有忧,刘静感觉这几天的生活像坐在过山车上一样翻转腾挪,忽而上忽而下,忽而快忽而慢。刘静这次想先去看看,有了结果,再决定心情的颜色。
刘静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王总连头都没抬,明白了刘静的来意,说道:“我已经和人力资源的刘经理说了,你去找她,她会安排的。”
刘静记起了“稀发男”办公室里面的墙上有一扇门,门上貌似写着“人力资源部经理办公室”。
刘静走到“稀发男”身边话刚说到一半:“请问一下,人力资源的刘经理……”,半掩着的门里就传来了不客气的女人声音:“刘静吗?进来吧!”
刘静听着耳熟。
刘静轻轻推开门,一个穿戴规整的中年女人,正坐在一个大办公桌后面,抱着双臂生气地看着刘静。她的脸上记载着所有她经历过的岁月。幼年时期摔倒后额头上留下的浅浅疤痕,青年时期的坑坑洼洼的痘印,中年时期正在延伸着的细细皱纹。
“你就是那个昨天在电话里嚷着不愿下车间,只愿坐办公室的刘静?小小的年纪,不能吃苦,只想着享福……”
刘静恍然大悟,给她打电话的原来是她!怎么会是她打电话!完了!冤家路窄,以后有自己小鞋穿了!刘静不敢吱声。
刘经理继续着她的长篇大论:“这下你如愿了,王总不让你下车间,给你安排了个坐办公室的活。别人都是从基层干起,一步一步地来,怎么着,你还想一步登天啊。现在本科生一抓一大把,不要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有多么了不起,鼻孔朝天……”
刘静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坐办公室”这几个关键字,其它的内容都成了省略号,哪怕是冷嘲热讽,甚至是尖酸刻薄。刘静只等着这位刘经理赶紧“下课”,自己好整理行囊,开始新的生活,虽然以后的生活可能潜伏着刘经理的“小鞋”,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