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打电话问同在希望集团工作的高中同学于娜:“你认识程大海吗?”
于娜说:“怎么不认识!一个老流氓!整天色眯眯的,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孩子。听别人说,他和他对象没结婚前流过一个孩子,结了婚却怀不上了。他成天招惹小姑娘,可不要脸了!”
“他到我们这里来当厂长了。”
“你可得小心着他点,他就是流氓、痞子、不要脸的货!”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躲得他远远的。”
自从张光明走后,厂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看着很老实的吴兴才,开始发了疯似的捞钱。别人找他来办点事,他眼睛一刻都不离正在玩着的电脑游戏,连看都不看别人一眼,没好气地说:
“没空!”
别人红包一递,吴兴才马上多云转晴:“有空了”。
过元宵节,吴兴才叫着厂里的工人去他家吃饭,没几天,他儿子过生日又请厂里的工人去他家吃饭。情人节要过,三八妇女节也要过。每次去他家,工人们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吧。每次拿着东西去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如果听到你说:“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好,给你两个钱你自己看着买点吧。”他一准笑逐颜开,表面上还装作不好意思地让一让:“这怎么行,叫着大家来吃饭凑凑,怎么还能要大家的东西,我可不能要,你赶紧收起来吧”,说着就把钱装进了口袋。
吴兴才经常上着上着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地跑回家去了,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
吴兴才只比刘静大了两岁,他之所以能当上主任,全是仰仗张光明。他是临沂人,对象是本地人,他和对象樊晓燕是大学同学,大学一毕业,他就跟着樊晓燕来到碧溪县找工作。恰巧樊晓燕和人事部专管招聘的尹晓业是同学。尹晓业就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把他俩都安排进了面粉三厂,过了段时间,正好张光明负责的面粉项目部招人,吴兴才报了名,被调到了项目上。他在希望集团就像水上的浮萍,无依无靠,既没有靠山,也没有后台。他看出张光明是一个既热心肠又重感情的人,他便把他“向上爬”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张光明的身上。
他和樊晓燕要结婚了。他家里很穷,是绝对买不起新房的。樊晓燕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他们就商量着买个二手房直接住进去。恰巧,张光明所住的那栋楼的三楼要卖房子,张光明家住在一楼,吴兴才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机会来了。
他找到张光明说:“张总,听说你们那栋楼的三楼要卖房子,您能帮我问问是不是果真有此事,还有,那房子怎么卖啊?”
热心的张光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张光明从中搭桥,吴兴才成功地住了进去。也因为此事,吴兴才和张光明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从此,吴兴才两口子把他俩浑身的特长都发挥到了极致。吴兴才家有什么好东西先给张光明送过去,张光明家来了客人,樊晓燕肯定不请自到,帮张光明做饭、洗碗、打扫卫生。过年的时候,他们先把张光明家彻底清扫干净才潦草地打扫一下自己家,简直是使出浑身解数、用尽天下百般讨好之能事、嘴甜、手脚麻利、温暖到家、细致入微、无微不至。
吴兴才辛勤的“耕耘”换来了累累的硕果。樊晓燕从面粉三厂被调到了食品公司的人事部,坐起了办公室。吴兴才也一跃当上了主任。
张光明在的时候,吴兴才勤劳肯干、脚不沾地,像只驯顺的小绵羊;张光明一走,他原形毕露,再也藏不住那招摇的大尾巴。在家,吴兴才往张光明家跑得更勤了,可不能断了这根线,他是不会满足于“主任”这个头衔。他还有更高的“追求”,他要当厂长,他要当经理,他要不停地往上爬。他要换套更大的房子,他还要买车,他还要……张光明是达成吴兴才这一切心愿的藤蔓,他是吴兴才的靠山。
颜艳艳倒是也想弄出点动静,只怕没有这个精力。她曾经嗑着瓜子说:“咱们厂里的张涛,把他村里最有钱人家的儿子张强介绍给我了。我第一次和他出去吃饭,他就从后面抱住了我,他挺喜欢我,他家里有厂子,很有钱。他学历还不低,正儿八经的一本毕业,家里有房、有车,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个子又高,人又帅。”
现在,颜艳艳正趴在仓库的办公桌上嚎啕大哭:“他动不动就骂我,还打我。”颜艳艳偶尔抬起头,擦擦泪,她的眼角还挂着淤青。去仓库拿工具的工人瞟她一眼匆匆地走了,没人搭理她。她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反复地说着她不幸的遭遇。
一会儿,进来一个小电工,小电工实在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迫不得已,问她:“颜姐,你帮我找点东西吧,仓库太乱了,我找不到。”
颜艳艳抬起头,对小电工说:“他打我。”
小电工实在不愿意接她这一茬,为了快点找到工具没办法,说:“和他散了不就完了。”
“我已经和他住在一起了,没办法了。”
“住在一起怎么了,结了婚还有离的呢。”
“我不想和他散。”
“不想和他散,那你就和他好。行了,颜姐,你赶紧帮我找找工具,别人还等着我修好线路开工干活呢!”
还没等小电工修好线路,只听到厂房里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骂人的声音,扔东西的声音,劝架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妈的,你个臭婊子,你以为你和副总上过床我就怕你啊,老娘可不怕你!你不把老娘的十块钱还给老娘,老娘可和你没完!”
“去你奶奶的,你别在那里装孙子,你当了婊子还想让别人给你立牌坊啊,你倒是想和副总上床,人家可得看上你这个黄脸婆啊,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叮铃”、“咣当”、“啪”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程大海一溜烟,赶紧跑到厂房看个究竟。
只见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撕打在一起,她俩用尽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撕扯着彼此的头发,她俩的脚狠狠地朝对方身体踢去,踢在对方的肚子上、腿上,嘴里还不住地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程大海看到这情形,简直气疯了:“住手!你们两个疯娘们给我住手!有什么事给我滚回家打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一人给我扣一百块钱,他奶奶的!晦气!操!”
刘静这才体会到一个领导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程大海上任以来,每天一下班,刘静一见到赵明达就说:“你都不知道,我们厂里每天都有好戏看,成天鸡飞狗跳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真郁闷啊!不想干了!”
赵明达说:“要不,你考考县里的老师试试吧,一般八月份招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再忍一下,考上了就行了!”
刘静一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说干就干,从明天开始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