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刘静高高兴兴地回到公司。一进办公室的门,一个不好的消息扑面而来:张光明要调走了,如大家先前所料。他要调到其他分公司去。那里新上了一个大项目,大老板把他调到那里去当经理,负责新项目的建设。据说,将要从其他厂提升个副厂长过来做厂长。刘静的心逐渐往下沉,往下沉。
刘静一见到张光明就问:“听说你要调走了,经理?”
“恩。”张光明眼里露出失落和不舍。
刘静掩饰着内心的伤感,试着安慰张光明:“这是好事啊,本来厂长这个职位就不适合你,大材小用了。”
“我倒是觉得这里很好。太突然了,昨天通知我开会,在会上宣布的。我来希望集团八年,工作调动了六次,每次都是早上还没有任何异样,开会时突然宣布才知道被调到其他岗位上去了。开完会,马上到岗。”
“说明大老板信任你啊。”刘静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刘静在与张光明的相处中,依赖着这个领导,不知道换个领导,自己会不会无所适从,换个领导,自己做错了事情会不会被原谅,自己说错了话会不会不被放在心上。
张光明叮嘱刘静:“以后说话、做事都要多长个心眼,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怀好意的人很多。别人脸上又没写,防着别人点。”
“恩”刘静郑重地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晚上,张光明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请所有办公室人员吃饭。饭桌上,张光明没怎么说话,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着喝着,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他对身边四岁的儿子说:“洋洋,我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叔叔阿姨了,叔叔阿姨们都这么能干,这么敬业,多么好的集体啊。”
张光明说得大家眼里和心里一阵酸楚。
刘静特别害怕这种离别的时刻。大家都用说说笑笑来隐藏内心的不舍和难过。大家小心翼翼地揣着内心的伤感,巧妙地躲避着有可能触礁的话题,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聚会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这次聚餐似乎和往常的聚餐并无二致,似乎明天还会和往常一样大家一起工作,有欢乐,也有矛盾。大家内心非常明白,实际上,这顿饭是一条非常鲜明的分界线,一切都变了模样,明天将会是另一番天地。
第二天,刘静上班时发现,张光明的东西已经拿走了,应该是今早一早来拿的。办公室似乎冷了下来,刘静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刘静的天空瞬间缺了一角,张光明是领导,也是哥哥,是良师也是益友。
不一会儿,一个老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软皮笔记本、一只黑色中性笔晃悠晃悠地走进来。不到一米六五的个子,牙齿是典型的“地包天”,皮肤黝黑,两个眼睛眼神迷离,头发浓密,有点自来卷,远看有点像刷锅刷碗用的钢丝球。刘静心想:两眼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静,说:“你就是传说中的刘静?我知道你,我是新调过来的厂长,以后叫我程厂长就行。”
刘静礼貌地说:“程厂长好。”
晚上,新上任的程厂长请大家吃饭。大家又聚在了一起。昨天,作别张光明,今天,欢迎程大海。气氛完全不同。今晚,觥筹交错,热烈而欢乐。大家争着表现出对程厂长的欢迎之情。敬酒,歌功,颂德,表心迹。看来大家做了不少功课,对程大海的“事迹”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刘静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程大海可能是对刘静的淡然不满,也可能是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
他说:“小刘啊,这么不高兴,是不是不愿意我调过来啊。”
刘静打心眼里厌恶这种装腔作势、装模作样。她说:“没有啊,我只是胃不太舒服。”
程大海接着说:“我可知道你是面粉公司的一枝花。”
“你高抬我了,我可不是,连草也算不上啊。”
“我还听说,你一开始是和面粉二厂的一个小伙子谈着恋爱。你对象赵明达和二厂实验室的一个小姑娘谈着恋爱。后来,你和宿舍管理员吵起来了,你哭得楚楚可怜,你的眼泪打动了赵明达,赵明达英雄救美,为你解了围,他的举动又打动了你。你俩分别踢了正在谈着的对象。你俩又谈上了,是不是?”
刘静一听火冒三丈:“哪有这种事,是谁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我和二厂的谁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二厂那个当过兵的小伙子,个子不矮,长得挺帅,家庭条件也不错。”
刘静突然想起来了,马振曾经给她介绍过一个对象。退伍军人,一米八的个头,样子也勉强够得上“帅”这个字,家庭条件也还凑合。他去刘静办公室装作有公事找过刘静几次,也确实给刘静打过几次电话,但是因为他年龄比刘静小,刘静拒绝了他,从来没和他谈过。刘静不想找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人,没有安全感,思想不成熟,不会照顾人,刘静可不想给别人当妈。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这种狗屁段子,真会编排人,程大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作为领导这么八卦、如此三八,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他相处下去。
刘静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快,她也不想掩饰。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颜艳艳干的。正好大家都在,她阴着脸说:“谁这么无聊,编这么狗血的剧情,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不小心遗落在民间的公主,等着突然出现在街角的白马王子带着她回到王宫里去啊。醒醒吧!再成天胡言乱语小心下雨打雷劈死你!谁再传这些鬼话,我可真就和他翻脸了。”
刘静工作以后慢慢领悟到:有些人天生就是贱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嘴贱、手贱、浑身都贱。你对他好,你对他有礼貌,他倒以为你怕他,总欺负你。你对他吆五喝六的,他倒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过来巴结你,天生的奴才相。刘静学会了适时地发脾气。面对素质低的人,礼貌就等于懦弱。老虎不发威,他就真以为你是hellokitty。究竟是不是颜艳艳那个贱人干的,刘静懒得考虑,把话放在这里再说。刘静也懒得考虑会不会让程大海不高兴。喜欢你的人,就算你骂人他也觉得你可爱;不喜欢你的人,就连你的呼吸他也觉得厌恶。
大家没见刘静说过狠话,纷纷说:“开玩笑的,没什么恶意,都是闹着玩,好了,好了,我们来做个游戏,谁输了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