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碧水如蛇似龙,龙颈柳的垂枝宛若少女的长发直垂至缓缓流波的溪面上,嫩枝细叶远看如烟似雾,曲溪蜿蜒穿街过巷在鳞次栉比的房舍群落中流淌,两岸参差不齐的高低农舍临河而立,家家房舍后门各有一道石阶通向溪畔,几条轻舟泛水游弋,数座石桥跃溪而过,纽扣般连接着上下二堡。俯瞰而去整个蒲家堡就像一颗镶嵌在翠绿大地上的一颗巨大青玉。
此刻,在巍峨庄严的蒲家祠堂前,占地十数亩的祠堂广场上,聚集着蒲家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俱各神色愤懑阴沉目光忧郁,偌大的青石广场上异常静谧,只有偶尔传出婴儿的啼哭交织着几声狗吠,不时打破着这难耐的沉寂。
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将点点金辉洒向大地,照在这些神情抑郁的堡民身上,山中白纱般的薄雾也开始渐渐散去,清晨的微风冷冽袭人。
堡民们昨晚便接到族长派人传话,今日全体堡民均到祠堂广场集合,族长有新的指令要传达,关系到家家户户的命运生计,干系重大!但谁都知道,十数年来,两任族长都只不过是那三位北国仙师的提线木偶人形傀儡,这样的例会也不过是颁布各家各户每月所需完成的收集任务,众人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情愿,却不敢有半点违逆,可谓敢怒而不敢言。
回想起首次例会时的情景,堡民们至今心有余悸,不少人更是夜半惊梦冷汗湿裘。那是在十数年前的一次例会上,几个胆大的青年堡民质问族长摊派捐纳之物为何凭空增加数倍之多,族长嗫嚅支吾之际,身后站立的一位北国修士一声冷笑,一指轻弹间只见数只鸡蛋大小的火球骤然飞射而出,几个堡民连哼一声也来不及发出,便在一团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后来从山外陆陆续续传来消息,堡民们这才知道,闾国已经完全沦陷,就是闾国皇室如今也在北国修士的掌控之下,不仅如此,闾国沦陷数年之后,南方接匈大乐两国也相继被北方五国攻灭。传闻中的仙师如今活生生地降临蒲家堡,降临在闾国各个州郡村寨,抓丁催捐四处肆虐,令人闻之色变。
漫长的等待中,堡民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就在此时,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只听有人低声传话过来,族长和三位北国仙师到了!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堡民们俱各仰面注目朝祠堂前高大的廊亭处望去。只见廊亭下四人傲然而立,中间一人正是六年前新任的族长蒲仁福。此人原本不过是堡中不务正业的一个混混儿,十七八岁时父母双亡外出谋生,数年后回到堡中,兼带来一伙外来的亡命之徒,偷鸡摸狗调戏妇女无所不做,是个人见人憎狗见狗嫌的主儿。六年前,原任族长莫名逝去,次日,族中辈分并不高的蒲仁福,便在三名北国仙师的指令下做了蒲家堡的族长,从此,蒲仁福对三名北国仙师唯命是从,俨然成了三位北国仙师在蒲家堡的代言人。
蒲仁福望着安静的人群,又回头征询地瞥了一眼身后站立的三名北国仙师,见中间一人微微颔首,便朗声说道:“众位同族叔伯兄弟,今日召集大伙到此,是有几件要事相商。我也知道,大伙儿对我蒲仁福瞧不上眼,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骂我,咒我早些儿入地府,我蒲仁福并不记恨你们,谁叫你们都是我的同族呢,我不能因这些个私怨而自残手足,还望众位叔伯兄弟们明白我这一番苦心!”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不以为然的轻嗤之声,蒲仁福见众人目光轻蔑鄙夷,自失地一笑倏然收住,沉声说道:“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希望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于无法完成每月捐献任务的,仙师们要依例处置我也就无能为力了。上月每月完成捐献任务的都站到前面来!”
随着话音,人群中骚动起来,半响之后,十数个堡民哭丧着脸期期艾艾地从人群中缓步而出,低头垂首战战兢兢地站在廊亭前的空地上,只有一对母女模样的女子毫无惧色,相互搀扶着倔强地仰面盯视着蒲仁福。
蒲仁福显然这对母女鄙夷的目光虽然早已习以为常,此刻心中却是有些愠怒,冷笑一声说道:“李婉婶子,我蒲仁福一向尊重你知书达理,就连我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不过一事归一事,你们一家虽是外来客户,可我一直并没有把你们当做外人看待,但你们一家月月都完不成捐献,仙师面前我也不知为你们担待了多少,可你们还是这样轻慢嚣张,此次我也爱莫能助了。”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搀扶着李婉的中年妇女突然泪流满面,指着蒲仁福厉声说道:“你这为虎作伥的卑鄙小人,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你.抓走我夫害我玉儿,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蒲仁福皮瞥见身后三名仙师似有不耐之色,自知他们对这些族中琐事厌烦不屑,又见堡民们开始有些群情激愤,心下一凛,一脸狰狞厉声喝道:“宗秀儿,你丈夫是去应招前去服役,至于害死你儿子的正是你们母女!”
“你放屁!你,人性泯灭天良丧尽人不杀你天必诛之!”
“嘿嘿,你们若是按时完成捐献任务,仙师也不会超度你家孩儿,与我何干?本族长懒得与你这泼妇胡搅蛮缠,此次再不纳捐别怪我不念旧情了,来呀,把这两名不知死活的女人看押起来,待会一并处置!”蒲仁福目露凶光的呵斥道。
“慢着,这两人就交给本座处置,先将她们关押到祠堂侧房中,汤谷通灵塔血祭将就也用得着呢。”蒲仁福身后一名身着灰袍的马脸老者不阴不阳的说道。
蒲仁福脸上笑意堆砌,对几名摩拳擦掌的男子说道:“还不按照仙师吩咐办,将她们母女关押到祠堂侧房中去!”
几名男子一拥而上,便将破口大骂的秀儿母女反剪臂膀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往祠堂一侧走去。
就在此时,三名北国修士莫名仰起头来,朝天清云淡的苍穹望去,广场上的堡民也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洒向天空。
只见碧空如洗,朵朵轻云鱼鳞般袅绕扶摇,一派天朗气清的景象,正狐疑之际,两道流光一青一紫流星般划过猛山黛青色的远影,由远及近激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