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冲此刻正一门心思沉浸在感伤之中,对宗楚呐呐自语似乎并无觉察,兀自顺着宗楚方才的话题说道:“联盟中各宗门弟子交流只限于金丹期修为以下,唉,就算我等中阶修士能够交流,我又怎能舍她而去呢!”
宗楚说道:“噢!不知离下一届交流之期还有多久?”
“算来离此次交流也只有三年多了,宗丹师既然提起此事,我倒因此有了个主意,还请宗丹师为我带个口信与她。”廖冲目光忽的一闪说道。
宗楚疑惑地问道:“唔?举手之劳而已,大丹师请讲。”
廖冲忧郁地说道:“宗丹师问起交流之事,无非是想去其他宗门学习丹道之术,唐丹师六年前也曾有过此念,只是碍于孙巡寮借婚约一再催*合修之事,又担心我遭孙巡寮叔侄迫害,才不得不放弃交流的机会。便烦请宗丹师带话,便说我经长老会应允,已在神灶洞中闭生死关冲击金丹中期境界。与其两人都如此伤痛,倒不如由我一人来承受。”
正说着,便听门外传来一名女子说道:“禀大丹师,丹药已经如数取来,不知......”
廖冲兀自镇定了下情绪,拉开石门,站在门口蓝袍女子双手将一只包裹递给宗楚,狐疑地瞥了一眼廖冲,挤出一脸笑意说道:“奉孙长老法令,今后宗丹师再来神灶洞领取丹药,就不必惊扰廖大丹师了,但由晚辈依单分发便可。”
宗楚接过包裹,心说这孙长老也太阴损刻薄了,自己的族侄身殒也就罢了,仍自锱铢必报竟派人监视一名金丹晚辈,暗忖着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既然如此,往后可便要劳烦这位前辈了,大丹师我们后会有期了!”
日落月生秋去春来,不经意间,危崖木楼侧畔的徵木林历尽三载荣枯,时下万树繁茂生机勃发,又是一度春夏之交。
三年来,有关魔族再度崛起,异族大战即将来临的传闻,不仅在天语大小修仙门派中耳熟能详,便是在世俗界中也是家喻户晓,整个天语大陆笼罩在一片争战将至的浓云之中。
位于天语东部三皇国境内的辽山玄煞洞,有关异族将要大举入侵的消息早在十数年前便已得知,三年多来,玄煞洞中数万弟子闲暇之余,谈论最多的却是洞中发生的几件大事。
一是长老会孙长老两年前去往巨庐国联络正道国度共抗异族,行至崆州地界遭遇伏击殒落而亡,离奇的是,随同前往的另一名金丹修士却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地逃回了玄煞洞。
其二便是孙长老身殒数月之后,神灶洞廖大丹师与五楹丹房一名女丹师缔结婚约,并与一年后结成合修伉俪。
而为低阶弟子们所津津乐道的,是五楹丹房一名凡人杂役,竟在短短三年期间进阶到了炼气六层,修炼速度之快令他们咂舌称奇不已。
但随着时光长河的流逝,这些一度倍受关注的奇闻异事已渐渐被人淡忘,目下在玄煞洞谈论最多的话题,却是联盟半个月后即将举行的低阶弟子交流之事。
深不见底的陡峭危崖边,破旧的木楼中。
宗楚盘膝坐在一方黛青色蒲团之上,半丈远处的木窗下,半尺见方散发着淡黄光芒的神皇木匣上,端坐着曲思道数寸高的元婴之身。
“宗道友,今日下午便要公布交流弟子名单了,老夫走的这循序渐进第一步倒也顺利,说起来也是宗道友机缘所致呢。”曲思道目光灼灼地说道。
宗楚笑道:“曲道友此言何意?交流弟子的名单可都经过长老会亲自审定的,那元龙虽则原是太上长老宇文齐的贴身伺童,还不至于能左右长老会的决策吧。”
曲思道说道:“元龙的确不能左右长老会决策,便是能够有所作为他也不会这样做,道友离开玄煞洞他那些源源不断的灵丹又从何来呢?”
“唔?如此曲道友所说的机缘又是什么呢?”
“宗道友原在五楹丹房,暗中以元婴修士所具婴火炼制灵丹,又兼神识强大,区区下品灵丹便是做到八成出炉率也非难事,加之五行归一为五转至木灵根,这三年来更是进阶神速。一名高阶丹师对于修仙宗门意味着什么,道友不会不知吧!”
宗楚嘿然一笑说道:“噢,原来曲道友早在三年前便谋划到此处了,却为何只让宗某保持六成出炉率?不过,进入丹房也是宗某所始料未及的,与机缘又有什么关系?”
“嘿嘿,何为机缘!”曲思道抚着半边骷髅脸说道:“机缘便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事,又岂能在意料之中!再说道友当时一介凡夫俗子,骤然将成丹率提升到八成之多,怎能不引人疑窦丛生?”
宗楚有些恍然,沉吟片刻笑道:“曲道友果然老奸巨猾啊,嘿嘿,那九天宗乃是邪道联盟第一丹道大宗,宗某作为丹师,若所料不错,此次交流的对方宗门必定是九天宗,此事想必早在曲道友谋划之中罢?”
“哈哈,嗯,宗道友神思迅捷,只是,你那嫉恶如仇率性而为的鲁莽性子往后得收敛收敛,否则早晚是要引火烧身的啊。”
宗楚说道:“宗某倒觉得率性而为并无不妥,遇事只知明哲保身难道便能得成大道!须知放纵邪恶无异戕害良善,宗某只怕这德性是改不了啦。”
两个时辰之后,玄煞殿右侧的启事牌前已是站满了指指点点的低阶修士,宗楚也间杂其间,只见长许见方红底金字的启事牌上,写着各堂院两百多名弟子的姓名以及交流去往的宗门名称。
挤在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中,宗楚很快便在五楹丹房一栏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交流去往的宗门也果然是九天宗,启事牌上另有三名五楹丹房弟子姓名,唐如兰赫然也在其中。
宗楚吁了口气,不由暗自佩服曲思道所算无遗。
刚刚挤出人群,便听有人在喊着“宗丹师......宗丹师---”宗楚循声望去,果见唐如兰正站在人群外的桧柏树下朝自己招手,缓步走上前笑道:“唐大姐也来看牌啊,此次前去九天宗还望大姐照应一二呢。”
唐如兰白皙的双颊泛着绯红之色,较之与廖冲结成合修伴侣之前越发妩媚动人,只是一脸恭谨之色有些异常,近前一步说道:“宗丹师大恩我们夫妇尚未回报,如此说来妾身更是汗颜无地了。”说着朝宗楚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宗丹师请随我来。”
宗楚略一惊怔,便随唐如兰出了侧殿仪门,沿着青砖围墙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光景,却是一座异常简陋的石亭,四下里蒿草蓬生足有一人多高,显见是个人迹罕至之处。
因不知唐如兰将自己带至此处是何用意,宗楚一路思忖仍是犹疑不解。
两人进至石亭,唐如兰放出神识探视了片刻,竟敛衽一礼说道:“宗前辈成全之恩,妾身夫妇没齿难忘,这两年来,只是难见前辈尊面,妾身今日只能以此礼聊表心意,日后也不知能否报答。”
“前辈?唐大姐这是为何啊!”宗楚按捺着心中的惊愕,扶起唐如兰说道:“宗某只不过当年为廖大丹师捎个口信,如今情势早已变迁,你们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宗某何能当得起你如此大礼!”
唐如兰望了一眼宗楚又悠忽游移开去,低眉垂眼地说道:“妾身虽然不知宗前辈来历,也不知前辈因何化身凡人来到玄煞洞,但前辈德高行正急人危难却是看在眼里的,妾身也不曾向任何人提及前辈之事,就是妾身的相公也不知晓的。”
宗楚唬了一跳,眼中一抹杀气掠过,强自收摄住心神,不动声色地说道:“宗某压制境界之事,便是宇文齐也难以窥破,莫非你修炼有何种独特秘术?”
唐如兰在宗楚不经意间泻出的煞气中踉跄后退了数步,定住曼妙的身形,毫无惧色地说道:“宗前辈若信不过妾身,举手之间便可击杀,妾身若是惜生畏死也不会引前辈至此了。”
“唔----倒是宗某唐突了。”宗楚见她凝脂般俏丽的脸庞上一副慨然赴死之色,说道:“那孙巡寮叔侄的确是宗某所杀,宗某生性憎恶怙恶不悛之徒,也不全是因为有意成全你们夫妇,你也不必为此感恩于我。不过,你又是如何觉察的呢?”
“不瞒宗前辈,妾身原本也只是对前辈有些好奇,那次前辈驾临洞室,也许是心神波动间无意泻出灵压,妾身当时便越发狐疑,孙巡寮遇刺当晚,妾身正在五楹丹房后院,见前辈住处一柱青光冲天而起,便是妾身相公也没有那般强大的灵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