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中午时分,宗楚应约迤逦来到元龙的洞府中。
这是一栋建在山腰处并不宽敞的一层木楼,通体以一种沉黄色虎皮条纹木构筑,掩映在高大繁茂的古木丛林之中。一路走来,同样的木楼足有数十处之多,就是在元龙住处再往山顶而去,树林中还能依稀望见这些造型一致的木楼翘翅或是尖尖的楼顶。
一个中等修仙宗门便有数十名金丹修士,宗楚不由暗叹,这天语大陆果然不愧为人族三境中的修仙圣地。
“宗兄弟,这是一部入道初级法门,还有这柄黑铁刃,都是为兄当年初入玄煞洞时师尊所赠,你只要依照法门打坐吐纳,炼气化灵冲灌丹田,再辅以灵丹妙药,数年之内进至炼气五层应当不难的。”元龙从墙角的木柜中取出一个蓝布包裹递给宗楚。
“多谢元兄赠宝!”宗楚拱手说道:“依元兄之意,这数年是否小弟只需独自修炼,无须元兄待在身旁指点了?”
元龙嘿然笑道:“正是如此,别说是像兄弟这般初入道门的凡人,便是筑基、金丹弟子,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当然,宗兄弟若有任何修炼上的疑惑,可随时来此相问的。谁让你死活不肯告知你静室所在,又不愿搬来这洞府中呢,嘿嘿。”
宗楚听得此话暗自欣喜,言声告辞便欲出门而去,元龙嬉笑着说道:“宗兄弟且慢走,为兄写个清单,你拿去丹房领些辅助丹药送来此处,为兄再教你各种丹药使用之法。”
说着便援笔疾书,须臾之间便将一张素缟交到宗楚手中。
“金瑚丹、独叶七散丸、三转冲灵丹,紫玺丹......”宗楚略一过目,因在唐如兰洞室中看过《道门丹药名录》,知道清单上所载丹药,几乎全是适合金丹修士服用的中品灵丹,苦笑着说道:“元兄,小弟原在丹房只是炼制下品灵丹,这些中品灵丹五楹丹房无法炼制啊。”
“嘿嘿,五楹丹房自然是没有这等中品灵丹了。”元龙笑道:“宗兄弟可去玄煞殿后的神灶洞领取,中品以上灵丹的炼制与保管都在此洞之中的。”
宗楚犹疑地说道:“神灶洞?宗某为何不知还有这样一个去处,莫非便是炼制中品以上灵丹的丹房?”
“正是!”
“......可宗某仅凭这一纸清单如何能领取灵丹呢?”
”这便不劳宗兄弟费心了,太上长老已通令督寺堂与内务院下辖各堂院,优先满足宗兄弟的一应需求,你带着身份宗牒前去便可。”元龙走过来拍了拍宗楚的肩头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宗楚出现在玄煞殿后一处洞府之中,这神灶洞虽则不如五楹丹房拥有数百间炼丹房,却是每一间丹房都奇大无比,所用炉鼎也更为繁杂硕大。最为奇特的的是每只炉鼎都半埋在地面之下,连添加柴禾的灶门也没有。
一名身着蓝袍的丹房修士验过宗楚的身份宗牒,拱手说道:“早闻宗丹师大名,只是无缘结识,想不到寥寥数月宗丹师已成本洞正式弟子,真是可喜可贺啊。请随我前去见过廖大丹师,再领丹药不迟!”
听到这名筑基修士口称“廖大丹师”宗楚心下激灵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前辈所言廖大丹师,是否名讳一个“冲”字?”
“噢,宗丹师莫非认识廖大丹师?”蓝袍修士有些惊诧地问道。
宗楚笑道:“宗某在五楹丹房早已听闻过廖大丹师乃是玄煞洞第一丹师,不过只是久闻其名而不识尊颜。”
两人沿着洞道边谈边走,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便来到一间明如白昼的洞室石门前,门口站着一名十六七岁模样的蓝袍女修,似乎与这蓝袍修士甚为熟稔,听蓝袍修士说明来意,展颜嫣然一笑便进门而去,移时之间又走出石门,燕语莺声地说道:“廖大丹师请宗丹师独自入室会见,李师兄便不必进去了。”
宗楚走进洞室,便见并不宽敞的洞室中央竟摆放着一只数丈高的八卦鼎,几乎占据了洞室小半空间,半埋在地面之下的炉鼎气孔中青烟袅袅而出,一名二十左右模样、脸色苍白其貌不扬的青袍修士正蹙眉站在炉鼎旁,见宗楚跨进石门,眼中一道蓝芒一闪即逝,淡然说道:“想必足下便是宗丹师了,请这边安坐。”
宗楚拱手一礼,从袍袖中取出素缟清单双手递给廖冲,说道:“宗某奉师尊法令前来取些辅助丹药,还望大丹师过目应允。”
廖冲接过清单看也不看便走到门口,将素缟交给门口垂手而立的蓝袍女修,说道:“你即刻前去储丹房一趟,依照清单取来丹药。”
蓝袍女修恭谨地说了声“是”,便翻身而去了,见女修走远,廖冲关上石门,说道:“前日长老会遣人送来通令,以后宗丹师所需丹药不必审验,一体照准供给,宗丹师真好造化!”
“宗某承蒙各位长老错爱不胜惶恐......”
“宗丹师不必谦让。”廖冲蓦地出言打断说道:“至木灵根乃是我等丹师可遇不可求之天资,宗丹师如今虽然只是一介凡夫,但只要虔心丹道假以时日,往后丹道造诣必不可限量,长老会也是因此有意栽培于你。不过,每一颗中品灵丹也是来之不易,宗道友切不可持宠而娇,借机为他人擅谋非份之物啊。”
宗楚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丹师教训的极是,宗某自会谨记于心的。”
“宗丹师不要误会了,灵丹虽然宝贵,但与一名高阶丹师比起来又算得什么呢,往后令师元龙所需丹药宗丹师只管来取便是,毕竟令师若能进阶,于你也是大有裨益的。”
宗楚听廖冲这番熨贴之语,正要道谢,廖冲脸色一时却变得忧郁起来,话锋突转地说道:“宗丹师可知五楹丹房唐丹师近况?”
宗楚见其脸色沉郁,油然回想起唐如兰借给自己的那部手抄本的《丹炉火候旨要》,其封面书名之下不正是标注着“廖冲”二字!还有孙正顺那日在唐如兰洞室中的一番怒斥,想必孙正顺口中所说的“姓廖的小白脸丹师”便是这廖冲了。
宗楚暗忖一番,已将眼前的廖冲与唐如兰之间的关系猜了八九不离十,因说道:“宗某数日前曾见过唐丹师一面,观其气色倒比以前更显精神呢,你们二人既然两情相悦,廖大丹师何不亲自去五楹丹房一见?”
廖冲略一惊怔,苍白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怅然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去往五楹丹房与如兰一见呢!便是化身丹房中一块焦炭,经她玉手送入炉鼎中化为灰烬,我也心满意足了......”
宗楚见他说的凄婉,心下也是一阵酸楚,因说道:“洞中禁止低阶弟子私下跨堂院来往倒是有的,廖大丹师身为金丹弟子,并不在此例限制之列,这又是为何呢?”
廖冲怅然说道:“唐丹师与督寺院孙巡寮曾经订有婚约之事,想必宗丹师也知晓一二吧。”
“此事宗某听说过,那孙巡寮不是已经身殒了么,难不成还有人借此有意刁难于你?”宗楚惊疑地问道。
廖冲喟然一叹,说道:“孙巡寮身殒之前,我与唐丹师倒还偶尔能见上一面。那姓孙的遇刺之事发生后,孙长老疑心是我买凶杀人,却又苦无实证加罪于我,竟怂恿长老会颁下严令,不准我跨出这神灶洞大门,唉-----”
“廖大丹师身为玄煞洞第一丹师,难道长老会竟如此轻慢而偏袒孙长老?”
廖冲苦笑道:“什么第一丹师!我进阶金丹期已有百余年之久,寿元不多再难寸进。这些年来,经我教习的几名金丹弟子也掌握了炼制中品灵丹之法,如今洞中已是有我不多无我不少了,长老会怎能不顾一名元婴中期长老颜面,反而顾忌于我呢!”
宗楚听着心下窜起一股怒火,呐呐自语道:“想不到孙长老竟霸道跋扈至此,早知如此那日索性......”口中念着一时警醒过来,故作同情地说道:“廖大丹师在玄煞洞如此憋屈,何不借交流之机去往其他宗门,也许复得重用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