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上自习,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去小飞他们试验室,心里是不知名的难受,犹豫了半天,又想去找阿玉,问他上不上自习,可一想到我带给他们那么多痛苦及他的决心,我想这又算什么呢,好怕自己落入为摆脱寂寞找个伴的模式,其实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自己在这方面的任性及受不了一点的委屈。心里无端的压抑起来,想自己真是干了什么,在感情上一团糟,总是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泥淖。在桌子上伏了半天之后,终于知道当下要紧的是赶快看书,骂自己“去死吧”。
我想我终于知道了一些小时候所不理解的事,为什么一个人要用酒精或其他的方式麻痹自己的神经,作为一个开始渐渐变成大人的女孩,我开始能体会三毛作为女人的那种痛以及最后的自我毁灭,因为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宁愿选择短暂中的最痛也不想使自己成为一个麻木的人,当生的痛苦大于死时,自我毁灭是一个不错的法门。
2001年2月9日星期四
忙乱烦心了半个学期的事基本有了下文,但愿经过这次波折后,这个社团能更好地发展,作为我个人来说对这件事也有了尽心尽责的交代。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受住了各种欲望的纠缠和纷争,最终明白了自己现在能做什么,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再彷徨再动摇。与鹰同飞的日子里,我学会了直面自己,直面以后的人生;懂得了争取也学会了放弃。
还有那一双双明澈的眼睛,我不知道将来命运会将我们抛向何方,但我会好好珍惜这点点滴滴的情谊,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爱却不执拗,是开放的。也许有一天我们彼此都将会很疏远,各自的生命中又有了新的开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能把握的只是现在。我们曾经拥有也用心维系和珍惜过,哪怕只是我一人呢学会爱与被爱永远是件快乐的事情。好了,最后希望总会有好的事情发生。
2001年4月26日星期四
今晚是最后一次的常规训练了,虽有朋友特意来看我,想多和我聊一聊,我还是早早把她送走,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准备去训练。
训练场上几乎空无一人,倒是新建成的岩壁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来今晚是不训练了,在准备布置后面几天的活动。我远远地看着,突然间觉得那灯光,那声音,那人是在另一个透明的世界里浮动,在我这里却是寂静无声。
晚上的风有些大,吹得我有些发冷了,我知道现在我必须跑步了,即使没人做伴。You know,that’sonly your way。
我真的很想念在这里的朋友,想和他们一块吃饭,一块拉练,一块做我们喜欢的事,谈个通宵,唱那些只属于我们的歌……可是我知道现在我不能过去,我怕克制不了自己,因为我清楚地知道理想与现实间的差距,每个人都有梦,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它,因为梦想的实现要承受现实的代价,为了那个给自己的承诺,现在,你就必须忍受寂寞,做好在生活的压力下不得不做的事。
有梦,总是好的,因为我还年轻。
2001年4月29日星期日
昨天是谷雨。今天一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电脑终于修好了,在全线瘫痪了20个小时之后,平时这种故障可能算不了什么,但现在却是在我考G前的紧要关头。离开它,我基本上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几乎所有的资料和复习试题都在里面。在享受了电脑时代无比的优越性后,又把我摔进了一个深渊。这也许是每个现代人在这个信息时代都会碰到的问题吧。
下午整整睡了两个多小时,把一切的不快与不顺都睡过去了。感谢我亲爱的朋友熊师的支持,没有他,我也没信心微笑着面对一切的故障和困难。他的耐心与技术给我这个技术白痴百分之一千的安全。天塌下来了,我顶不住,还有他呢。不过也是他,让我深刻感觉到了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无知与脆弱。虽然只是短短一天多,却让我仿佛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觉醒来时,一切都似乎是过了一年。
晚上再战G吧,从这一刻开始,我的G也进入了倒计时。
5月21日星期一
很多的事情到今天似乎都应有了个了结。耗时几个月的GRE终于考完了,成绩虽不理想,却也不打算重考了,凑合够用吧,那天的运气确实很好,只是自己水平臭了一点。众多大虾用脚搞一搞就能搞得很好的逻辑和数学在我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
考完后并不像传说中有那种失落的感觉,不过是觉得万里长征仅迈出了一小步而已,因为考G这个月来所堆下的论文以及后面的托福已足够将自己再次转疯,并且听说由于今年的托福是最后一次笔试了,所以报名狂热,都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报上10月的名,虽然现在才5月。天哪,看来人们的心情也和这个夏天一样燥热不安。
晚上从朋友处回来,顺便到附近的商店买点东西,将出门时,不经意的瞥见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女孩如小鸟依人般偎在男孩身旁,满脸洋溢着幸福,我猛然触电一般慌忙而逃。出了门,不觉又无奈地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种从容的气质呢。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应心平气静才对,人最难的就在于学会放弃,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上次的经历其实就是老天对我的一种惩罚,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虚荣。唯一不变的还是对爱的执著,雪山之巅许下的对爱的誓言,将不会被什么风沙打磨褪色。我用青春作赌注。
半梦半醒之间
题记:我专心致志地玩弄生活,却总要伤及无辜。
作者简介:申玲,女,北大98级本科生,2002年在本系读研,后出国留学。
2000年3月7日
今天早晨(确切地说是上午)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见到了来学校的火车上碰到的那个小师妹,并且想起了她正在看的那本《论宗教的本质》。当时我就好心地告诉她,费尔巴哈早就过时了。即使要看哲学也至少得从海德格尔看起。我想告诉她而终于没有忍心告诉她的是,既然她上了我们系,那还是不要在这些东西上面浪费时间的好。所谓文化的东西只应该由那些经院管院中容易挣钱的人来关心,至于我们这种系么,连中文系都不如(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怎么说的搞工科的瞧不起理科的,理科的瞧不起文科的,外国文学的瞧不起中国文学的,而我们连中文系都不如!),自然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安身立命上,语不云乎,所有英语系的学生都在搞别的,所有别的系的学生都在搞英语,一样的道理。
但是我当时没有告诉她。也许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我自己的影子,所以格外地心疼。当我和她一样年轻时,我也一部又一部地啃那些商务印书馆出的“汉译世界名著丛书”,还做了读书笔记。我还干过逃课去听外系名师讲课的事,历史系的阎步克,哲学系的张祥龙,中文系的钱理群,艺术系的朱青生……现在我当然也还逃课,但这些老师我也再没见到过。
其实并不真的是为了挣钱,我现在不缺钱花,也没有梦想着以后过怎样奢华的生活,我只是不感兴趣了。当我越来越意识到现在的哲学并没有追求真理,艺术中的东西又跟美好不搭边,而历史除了“资治通鉴”(而“资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之外作用并不超出讲故事的范围,我就只好百无聊赖地活着,玩玩电脑游戏,日子也好混得很,我并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又懒得去悲哀。
是啊,昨天叶冰还在电话中问我:“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个在前途方面漫无目的的北大大四学生,还能是什么样子呢我不打算把我今天的堕落归因于夏小凡。现在我一点也不爱他,所以也一点不恨他。当我想起香山脚下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的破旧钢琴时,就像想起我中学的健身房一样。夏小凡是怎么弹琴的我也是真的想不起来。他并没有什么真正过人的艺术天资,他写的曲子远不如他那一头飘逸的黑发来得迷人。至少我是这样想,至少当我知道他对我的裙子式样的挑剔超过了对我写的诗的挑剔时我是这样想的。至于他的妻子到底是由于哪一点而被他征服,我并不知道,也不关心。我相信夏小凡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但是都已深深地埋入我的心里,深到了我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老鼠被造出来是为了给猫吃,这是哪一派的资产阶级庸俗社会学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说得很好。夏小凡被造出来,和我相遇,只是为了让我义无反顾地踏入我反抗了20年的平庸生活。
还有什么可想的呢现在连梦都这么平淡无奇。上一本日记中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篇幅是记梦的,那时很多梦都能让我狂喜,让我觉得我是我生命的两倍。但是现在,唉,即使我清醒着,最富活力的时候,我也没有活到我本来可以成为的二分之一。刚来北大时,师兄就曾预言过我今天这样的状态;我不知道我那个还在啃《论宗教的本质》的小师妹到大四时会是什么样子,反正我什么也没对她说,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2000年3月26日
如果不是好几个朋友告诉我说西川也要去,我根本就不会去看一眼那个什么“未名湖诗歌朗诵会”。在我们现在的用语里。说一个人是诗人就等于骂人,就像北宋的大儒如果要置一个论敌于死地,一定要说他“近禅”一样。本来么,禅和诗一样的好唬人,虽然也一样的可能有些一般人达到不了的真境界。——结果是没见到西川,因为我去晚了;连欧阳江河也没见到,因为他根本没去。
我还是要用那个比喻“以禅喻诗”,这好像是严羽发明的,且不管它,想要在这样的诗会上感受诗歌的魅力,就像想要在乌烟瘴气的旅游性质的寺庙里寻求参禅的真谛一样。其实那些真正是哗众取宠的人也还好说,反正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最让我恶心得想吐的是那些看起来非常真诚又非常怪异的人,极其投入地念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东西,我没听完就走了。我实在听不下去。回宿舍之后我本来想把我以前写的东西拿出来翻一翻,但是还是懒得动弹。我把那些东西叫诗还是不叫诗呢我可不想骂自己。在北大混了将近4年,我也就听过这么一场诗会,而且还这么不爽,看来我和诗是不可能有什么缘分的。
但是后来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我也意识到刚才我这样的替诗歌感到羞耻,纯属自取其辱。难道我的心里还对这些东西抱着好感和希望吗难道过去的几年里我和文艺圈的交往还不足以使我彻底的垂头丧气,从而心如止水吗“我的欲望诱惑着我,我还是不能忘情”。哀洛绮思这样对阿伯拉尔叹息道,诗歌与音乐所曾经在我心中呈现的样子,至今还召唤着我去向才情与智慧所带来的光荣靠近,我们敬爱的戴锦华老师都说:“当诗人和画家取得荣誉时,这是不容置疑的”。但我已有好久没有见过戴老师了啊。我在怀念、疑惑、愤怒与向往之间摇摆,找不到一个支点:最后我只好什么都放弃了。我也许早就知道,有些东西正因为美好才不应该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寻找。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最让我感到气恼的是常常有一些事情会打破我的平静,让我忍不住从自己天堂一般安宁的角落里跳出来而对无辜的旁人横加指责。唉,所有的错误都在于想完一个心愿,因为我实在是很喜欢过西川的诗,虽然他的诗里有硬伤:他说“所有的错误是同样的错误”固然出于诗人的直觉,但他接下去举的例子却不恰当:托勒密体系并不荒谬,至少并不比哥白尼体系更荒谬。最荒谬的恐怕还是我自己,我不是自以为早就不是那个追求真理的理想主义青年了吗谁也不配指责谁。哦,闭嘴。
2000年4月12日
梦想其实也有实现的时候,但是能实现的都是噩梦。
当我狂热地爱着夏小凡时,我常常幻想自己身边有一个比他还帅的男人而被他无意中碰见,后来我不爱夏小凡了,后来我成了马晓波的女友:这恋情平淡无奇,足以使日趋平庸的我幸福而且满足,我便也再没有想过要让夏小凡看见的念头,一个女生固然是很喜欢炫耀自己的男友,但是如果她想向某个特定的男人炫耀她的男友。那她一定是爱着那个男人而非这个男友的。我自然是真心地爱马晓波。
今天晚上在北京音乐厅的前厅里见到了马晓波和他们律师事务所里的几位头面人物时我庆幸自己化了妆。这几乎是一个社交场合,大一大二的时候我老是傻不愣登地一个人往音乐厅跑,还在朋友们面前嘲笑过我在前厅里见到的各式各样的人物和他们的各式各样的夫人。现在我大概已属于被嘲笑之列。如果我那个小师妹也在这儿的话,——我承认我有着女人的全部虚荣,我很愿意由那几位衣冠楚楚的绅士——马晓波的朋友或上司——陪着在音乐厅二层的咖啡吧里坐下聊天。我可以很娴熟地展示出我的礼仪风度,然后淡淡地聊一聊古典音乐,说出一些足以给他们机会来吹捧和羡慕马晓波的话。当初我发疯一般的搜罗盗版CD时,从没想到今天这样的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