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着他慷慨解囊,心中感动的已不能自已,她自小在柳府,见惯了李氏母子和她们的勾心斗角,后来被柳伯言卖入张家,受到王氏的打压,又要时刻防备张玉东,似乎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这样安心,不用担心此人害自己,更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安全,可以完全不设防,可以完全相信他。此时见他居然还要赠送自己银两,赶忙推辞道:“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用,你给我的干粮已够我度日了。”
那人见她执意不收,只得把钱又拿了回去,问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柳云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是流落至此,并没有住处,昨天见公子发善心,知道公子是个好人,因此就悄悄地跟着公子来到这,虽然外面很冷,但想到公子就在不远处,心中便觉得踏实。”说完,脸红到了耳根,生怕那人取笑自己,不敢抬头看他。
那人听完,心中大为感动。心想,这个姑娘虽然丑陋,但听她言谈,却怎么也不像是乞丐,她既是流落至此,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她这样相信自己,又无处容身,又看她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就背井离乡,流落在外,胸中不禁生起一股保护之欲。问道:“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柳云听他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才复抬起头来,答道:“我想去长安找我的两个亲人。”
那人一听笑道:“那巧得很,我也正是要去长安赶考。”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柳云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亮晶晶的盯着他,一副期盼的神色。他知道她一定想和他同行,只是,他心下犹疑,毕竟男女有别,路上他若带着她,多有不便,但见她一脸的希望,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柳云听他也要去长安,心中登时燃起了希望,却又发现他脸现犹豫,心中立时有些不安起来,她怕他拒绝自己,她心中暗思量,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自己若跟他一起云长安,一路上肯定会安全不少,而且自己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在外,没什么生活阅历,想想昨天刚换的钱就被别人偷走,就知道人心险恶,但若跟他在一起,不再担心被骗,更不再担心一路上无人陪伴时的担惊受怕,她自从离开张府,一直提心吊胆,直到遇见了他心才安定下来,想跟着他也是人之常情,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对自己仅有一次赠饭之恩,自己就像狗皮膏药粘住了他,要他无法脱身,她不想他把自己看成卑鄙无耻之人,她要想办法让他打消对自己的顾虑才是。于是低声说道:“公子,我知道若你带我上路必会给你增加很多麻烦,但请公子放心,我其实走路是很快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小跑,至于吃饭,公子更加不用顾虑,其实我的饭量很小的,昨日是个例外,因为我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又加上赶了半天路程,这才多吃了些,以后断不会出现那种情景,何况公子昨日给了我不少干粮,这些干粮也够我吃一段时间的,而且我偶而还可以饿一两顿也是没有关系的,总之我保证绝不会成为公子的累赘,请公子带上我吧,我还可以当作你的丫鬟服侍你,只要公子能带上我一起走,我做什么都行,我一人飘泊在外,心中孤苦,昨日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好人,现在我只想找到我的亲人,和他们团聚,只要到了长安绝不会再纠缠你,公子就你就发发善心带我上路吧。”她鼓起勇气说完这一席话,想起自己在张府张玉东也曾对自己死缠烂打,自己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她又厚着脸皮对眼前的公子纠缠不休,她一个女儿家居然也做出了这种事,想到这她觉得无比委屈,又悲痛自己的际遇,不禁又凄然落泪。
那人见柳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禁有些同情她的处境,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要对他这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她虽外表柔弱,内心却能如此坚定,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又见她心酸落泪,觉得再不答应有些说不过去,他生性洒脱豪爽,见她执意要跟着自己走,哈哈笑道:“那如此就委屈姑娘了。只是做丫鬟就不用了,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用不着别人服侍,既然姑娘不弃愿意在下陪同,那我们就一同上路就是。”
柳云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他应该明白,自己跟着他只是个吃饭白食的,她身无分文,他难道真的不介意吗?看他脸色舒缓,根本没有半分介意之状,她的心才放下来,是呀,他昨日就该猜到自己没有一文钱,所以才买了干粮给自己,今天见她赖着不走,不但不叱骂,还一口答应要带她上路,她心情雀跃不已,对他更是增了一份尊重说崇拜。
那人见她欢喜不已,心中也很是高兴。说道:“既是结伴而行,我们就不能再姑娘,公子的称呼了,在下韩翃,字君平,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柳云听他说了自己的姓名,心中默记,只觉得这个名字自己一生都不想忘记,笑道:“我叫柳云,我的亲人都叫我云儿,若公子不嫌弃,也叫我云儿即可。”说完,又觉得第一次介绍自己就让他叫自己小名,是不是有点搭讪了?可要又觉得心中总是不自禁的想要亲近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看待,就好像是已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般,一点都不觉得陌生,甚至她还想让他看到自己身上所有的优点,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只可惜自己现在容貌丑陋,无法抹去脸上的妆容,又想此人豪爽善良,自不是只重容貌之人。
韩翃看她刚才还哭哭啼啼,转眼却又笑容可掬,心中不禁莞尔,思忖道,这位姑娘倒也不失真性情。“云儿,”像天上的云朵随着风飘来飘去不受拘束,果然是好名字,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相识了,时候已不早了,我们上路如何?”
柳云笑着点点头,一扫昨天的拘谨,说道:“韩公子,请!”
此时天色已亮,路上已开始有行人走动。韩翃本打算今天能早些出门,多赶些路程,没想在门口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两人走到街角,每人吃了碗馄饨,韩翃又买了些包子和馒头,付账时柳云很是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等在一边看着韩翃付账,然后她默默地跟在韩翃后面,韩翃发现了她的低落情绪,劝慰道:“既然我带你上路,必然要请你吃饭,如若你觉得不妥,那我就把钱分成两份,咱们各自结算,你看怎样?”
柳云赶忙说道:“不用,我只是,只是觉得一路上都要让你破费,心中难安。”
韩翃爽朗的一笑,说道:“大丈夫生于世上,怎能总是为了钱而心神难安,莫忘了‘千金散尽还复来’,做大事而不掬小节,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说完才想起身边之人并非什么大丈夫,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子,他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云儿虽为女子也不该妄自菲薄,你正当妙龄,又何愁前途不是一片光芒呢?”
柳云听他叫自己“云儿”,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心中更是一阵激荡,泛起一片涟漪,听他说道洒脱不羁,不禁佩服,说道:“不错,韩公子说得是,是云儿多心了。”
韩翃见她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很是高兴,说道:“不错,你既已想通,我就安心了,这一路上打尖住店,不知要付几次钱,若你每次都因为我付钱而闷闷不乐,岂不失了赶路的兴致?”
“正是,韩公子说在极是,那以后就由公子多费心了,所为大恩不言谢,我就不在客气了。”柳云接口道,她只觉得和此人在一起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他体贴温柔,又不失男子气概,这都让她仰慕不已,心中不自觉的对这一路上充满了向往和憧憬,甚至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让他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能更长一些。
忽然又听韩翃说道:“云儿,我已说过,我并非什么富贵公子,所以你也别叫我公子了,实不相瞒,我只带了一个人的盘缠,加上你自然有些拮据,但如今我却愿意与你分享,实在是把你当作朋友,你如若不弃,我们出了城就结为异性兄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