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自从离开柳家之后,第一次吃的这么饱,那人其实都快吃完了,只是慢慢地陪着柳云吃,柳云吃完后才发觉那人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筷子正注目看她吃饭,她立时觉得面红耳赤,心想自己吃饭的丑态全被这人看在了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想对他解释说她其实平时吃饭不是这样的,今天只是因为太饿了才会这般不斯文,可是张了嘴,又觉说不出口,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不能只因为一饭之恩就对他说出实情吧,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她低下头说道:“多谢公子赠饭之恩,我其实早已身无分文,这钱也许,也许无法还给您。”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她声若蚊蝇,头低的几乎碰到了桌面上,也幸亏她将脸涂黑了,此时就算她再汗颜,别人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分毫。
那人见她这副囧样心中只觉得好笑,又想自己若再笑,她该尴尬的把头缩到桌子底下去了。刚才看她吃饭如风卷残云般,显然是饿坏了,可此时表现出来的羞涩又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这样的容貌,再加上一身的衣衫褴褛,怎么也不可能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他生性豪爽,虽然自己有时也很拮据,但若有钱时也会接济穷苦之人,却从没见过有人像她一样,吃完了还会很惭愧的向他说明,也许这钱日后还不起他,别人只会说声谢谢而已。此时见她如此忸怩,他生怕说错什么再伤了这位姑娘的自尊心,斟酌着说道:“姑娘,这只是举手之劳,不用相谢,在下即是请你,这钱自然不用还,而且说实话,这次我要的饭菜有些多了,姑娘肯和在下一起吃饭,只是多添了一副碗筷而已,在下也没有额外多花费银两,何况有姑娘相陪,省去了一个人吃饭的寂寞,这样一想,在下还要多多感谢姑娘才是。”
他这一席话不仅解了柳云的尴尬,还缓和了她心中的羞愧,柳云顿时觉得自己这次真的遇见了好人,此人不但不嫌弃自己容貌丑陋,还为自己的难堪开脱,心想他必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看看天色已晚,自己又身无分文,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借些钱找个地方住下,可是又一想刚吃了白食,还要得寸进尺的向人家开口借钱,他会怎么看自己,不会以为自己是骗子吧,可是要不向他借钱,难道今晚要露宿街头吗?她犹豫着正不知该不该向他借钱时,他却开口说话了。“不知姑娘可曾吃好?是否还需要再上一些?”
柳云赶忙摇摇头,说道:“吃好了,我吃的很饱!”话一说完,又觉得不妥,心道:“一个女孩子怎可用“饱”这个字。
那位公子却丝毫没有在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说完,转身欲走。
柳云一见,大吃一惊道:“你要走吗?”她自从离了柳府第一次遇见心地这样好的人,虽相处时间短暂,但和他相处,却觉得万分心安,只盼时间能过得慢些,让他和自己多坐会儿,哪怕他一句话也不说,她也觉得心里踏实,此时听他要走,竟有成分舍不得。
那位公子见她脸露失望之色,竟似不舍得自己离开,又看这位丑女虽面目丑陋,但却生了一双妙目,那双眼睛乌黑发亮,清澈无比。正依依不舍的盯着自己,他微微一笑,说道:“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何况男女有别,姑娘保重,在下告辞。”没等柳云再答话,他径自出门飘然而去。
柳云怅然若失,目视他的背景,心道:“也不知以后能否再见。”猛然又想到,自己还没有请教这位公子的姓名,她想追过去问问他,但他如此洒脱,在他的心里,肯定认为请自己吃饭只是小事一桩,若自己执意上前问他姓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贪得无厌,想占取他更多的便宜,想到这,她的脚步迟疑起来。不知为什么,她很是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不想他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坏人。
突然,柳云看到门口身影一闪,只见刚才那人又折了回来,她心中狂喜,赶忙迎了上去,却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送到她面前,说道:“姑娘,这是我刚从门口买的一些干粮,你且带着吧。”说完,转身走了。
柳云狂喜之心从云端跌到谷底,她甚至连一声致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他就又从她的眼前消失了。是呀,她除了能说谢谢还能再说什么呢?难道对他说,自己今晚还没有住处,求他可怜自己收容她吗?他说得对,男女有别,他又怎能带她走?自己的脸皮再厚,这样的话也万难出口。
再说那人,出了门左拐,一直住前走去,走到街头的一处客栈前,他停住了脚步,此时天色已黑,客栈门口早已挑起了灯笼,映着门头的几个大字“吴家客栈”那人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天空中一弯残月若隐若现,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又站了一会,才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一个伙计迎上来,满脸堆笑,说道:“您回来了,你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请您去休息吧。”他点点头,上了二楼,来到一处房间,原来他傍晚时分先到这里定了住处,又觉得时辰尚早,便沿着街走了走,顺便吃饭,没想到看到了柳云,想起那位姑娘,他心中直觉好笑,她害羞尴尬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自己临走时她依依不舍的眼神又让他难忘,她似乎对他一点都不设防,完全没有理由的信赖他,甚至他觉得她把自己看成了救命稻草,他又摇摇头,心想,她看错了人,自己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身,帮不了她什么。只是那位姑娘看来也是一位可怜人。唉,他叹息一声,当今乃是乱世,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他自己也未尝不可怜,又想到明日还要赶路,他上了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他便出了门,一开客栈的门,一股凉意袭来,他抖擞精神,刚要迈步,只听门旁传来声响,他扭头去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昨天见到的那位姑娘正靠着客栈的墙睡得正香,她怎么会在这?难道是昨晚自己走后,她一直跟在后面吗?可是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又或者她只是恰巧走到了这,累极才会在这休息?她真得是乞丐吗?可是他怎么看她都不像,他又仔细端祥她,她虽然脸色很黑,但脸形却是很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鼻子高挺,嘴巴小巧精致,想她若是穿得好一些,再稍加打扮,应该要比现在好看的多。又见她的肩上背着自己昨日买给她的干粮,她的身体蜷缩到一起,似乎感觉到了寒冷,天气已是深秋,他一个大男人刚才还感觉到沁骨的寒意,何况她一个弱女子。他解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件袍子,轻轻地盖到了柳云的身上,柳云在睡梦中突然感到有人碰她,立刻惊恐的睁开了眼睛,只听有人说道:“本想让你睡好一点,没想到吵醒你了。”那声音温柔亲切,让她完全放下了戒心,那个声音她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不正是昨天对她有赠饭之恩的那位公子吗?她抬头向上看去,果然没错,正是他,虽然天还没有完全亮,但他的轮廓在她的眼前是那样清晰,甚至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都是再清楚不过。她的眼泪突然掉落下来,就好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终于见到了亲人一般,又见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盖着他的衣服,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动。她站起身,却没想到长时间一个姿势,脚竟有些麻了,她一个站立不稳往前跌去,一双手及时的伸过来扶住了她,柳云赶紧扶着墙站稳,心中懊恼,为什么自己再他面前总是出丑,不能表现的好一点。
那人见她站稳松开了手,柳云却有些失落,他的手上充满了暖意,让她有些舍不得放开,只听那人说道:“姑娘,你没事吧。”柳云听他有如亲人般的关问自己,泪掉的更凶了。那人见她泪流不止,也慌了起来,急切地又问道:“天气这么凉,你不会是冻坏了身体吧?要不要去找大夫?”说着,伸手过来要摸她的额头,但手抬到一半,又想起男女有别,把手又放了下去,柳云不知怎的,心中却有些希望他的手来触碰自己的额头,想再一次感受他手上的温度。
柳云许久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道:“多谢......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事,没有生病。”
那人一听,稍稍放下点心,说道:“在下昨日不知姑娘没有住处,竟然让姑娘流落街头,若是因此姑娘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在下的罪过,真是惭愧之至,请姑娘见谅。”
柳云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更加感动。自己和他萍水相逢,他不仅请赠饭,还给她贴心的买了干粮,此刻居然还说因为没有给自己安排住处,对自己道歉。天底下竟有这样善良温柔之人,老天可怜自己,让她在最危急的时刻遇见了他。
那人见她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几两碎银子,说道:“姑娘,这有些碎银子,你拿去暂且度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