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犹豫,我也先一头扎入水里,我自小长在江南,水性当然不差,在水里扑腾两下后,听到一声巨响,胖罗似乎也跟了下来。
漆夜,人到了水下后,水冷到骨头里,没有一点儿光。我只是凭着感觉,跟着船家往前游,不会儿,已经把胖罗甩开了,那船家的水性一等一好,没发现他喘气的。我也不知道被他带到了什么地儿,见他钻入一个洞穴,十分奇怪,于是也跟了进去,一进洞后,船家忽然上浮了,我也便冒出水面,猛地喘了口气。
脑袋一钻出水面,乖乖,这是什么地方呀,黑洞洞的像个圆筒,直升向高处。我疑惑了下,一盏竹篾灯渐渐浮亮,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座石塔内。水中塔,上半部分浮在水面,下半部分深入水底,灯笼照耀处,还有一张老气横秋的脸,一对乌亮的眼珠正对着我。
船家猛咳嗽了几声,拿灯探进我,我也瞧清了他,只见他腿上有一处伤,他像被镖类击中了,歇坐在石阶上,十分虚弱。可他的眼睛却不依不饶,鹰目般盯住我胸口,“嘿,小白脸,你跟我来做什么?”
我心想这人到底是哪路神仙,正犹豫着,船家往我胸口一撩,那枯手拽断我的链子,直把我的挂坠夺了去,我连忙跳上前,准备夺回来。
船家一举手,像是要把挂坠丢入水里,我登时愣住了,他这才又把手收回,拿着挂坠到跟前,“有趣儿,一把象牙钥匙!”他琢磨着点点头,“这东西是南江陆园的手艺,瞧你这小白脸的俊俏样,准是陆园的少东家了。”
我心里一惊,陆园没落多年,我爹都快被世人忘记了,不可能有人晓得自己,就回了句:“胡扯!什么陆园,还汤圆呢?”
“嘿,小兔崽子,想蒙我,没我不知道的。”船家虽然虚弱,但气势逼人,他拖了拖伤腿,漫不经心道:“你爹就是因为一只盒子而死,对不,小白脸。”
我的身子不由冷得一抽,细看船家的表情,水光浮在他脸上,昏暗中莫名的诡异。
“你是谁?”我忍不住问。
“你真以为我就是个船家啊,我是这水市里的信翁,卖消息的,南方一带没我不知道的事儿。小白脸,不如咱做个买卖,你给我从水市里带瓶子药来,我换你个消息!”话才完,船家又咳了两声,此时他那条伤腿有些发黑,估计中了恶毒,连带着苍白的脸也开始黑沉下来。
“给你带药,什么药?”我见船家这幅模样,知道他中毒很深,倒有心救他一命。
“你去水市东角,找一秃头怪的,说——说信翁赊他一瓶治蛙毒的药,最——最——狠的一种——不——不会欠他狗娘的银子,”船家已经开始大舌头,还气咧咧的,瞧样子毒血已经跑到他头部。
我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回道,“信翁对吧,记住了,今天我救的你,算我呀给自己积福了!”
说着,我怕这信翁下一刻功夫就呜呼了,于是扭头跳入水中,从水塔里钻了出来,重新进入水市。
夜越深,水市更加繁闹了,方才官兵抓人并没引起多大动静,我急忙忙又雇了条船,指明了往东角里去找一个秃头。这船家听说我去找秃头怪,倒装作哑巴似的,不闻不问,只一个劲地往前走,最后停在一座水亭前。
亭子里坐着位老婆子,妖里妖气的,我看她周遭的瓶瓶罐罐,猜测是个卖药的,上前问她:“秃头怪在不,信翁要我来赊一瓶治蛙毒的药。”
“那老家伙中毒了?”老婆子目光一亮,倒几分欣喜,“哟,不会要死我前头吧!”老婆子嘴巴阴毒,她转身找了找,很随意的丢给我一瓶子,“喏,赶快拿去吧——看他厉害的,还不得来求我。”
我接了药,又看这老婆子的态度,心想不会是找错了人?这一皱眉头,被老婆子看得清清的,她突然变了语调,竟发出个男人的声音,“怎的,没见过阴阳人,秃头怪就是我,老婆子也是我,我自个和自个儿结的亲,你有意见?”
我听了一时狐疑,但很快明白过来,“哎哎”了几声,连忙辞别,赶去水塔找信翁。
这一来去,不过半个时辰,可重新进入水塔后,发现信翁已经昏迷过去,浑身黑里透紫,样貌极为恐怖,我急忙把药涂到他伤口,焦急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