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杜蘅坐上了开往SH的火车——按照领导要求,今年全省各个学校的二十多名来华交换生将由杜蘅她们学校和另一所学校共同派人赴SH接回。
说来这同行的古亚春老师对杜蘅算是十分迁就了:S中规定,高级职称出差可以坐飞机,中级职称或者硕士学历坐火车卧铺,初级职称或本科就只能坐硬座了。杜蘅好歹还沾了硕士头衔的光,不然就得在车上坐着过夜了。人家古亚春本来可以坐飞机的,可是为了与杜蘅作伴,也放弃了飞机改乘火车。
杜蘅想不通这里面的逻辑:都是为学校出公差、办公事儿,跟职称、学历又有什么关系了?同一项工作,初级的只配坐着硬座去干,高级的就能坐着飞机干,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抵达SH后顺利与该项目的组织方接上头,得知交换生们已经在SH接受了几天集训了,后天就可以照原计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三天早上八点多,古亚春和杜衡带领着自己省这十七个洋宝贝儿浩浩荡荡站在SH火车站广场上,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纷纷驻足,对这支扎眼的八国联军饱含兴味地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活像围观什么偶像明星一样。
杜蘅不太喜欢这种场面,觉得有点丢国人的脸,她扫了眼这群学生的脸,发现他们也都是一脸不耐,甚至几个高大的男生还凑在一起轻声取笑着这些其实没什么恶意的观众。杜蘅更觉难堪,古亚春显然也有同感,两人很有默契地迅速组织这帮人进了候车室。
直到上了车,杜蘅又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后,终于松了口气。
回程的路上,杜蘅留心观察自己学校的两名交换生,发现德国男生很随和友善爱说笑,而意大利女生则异常地沉默安静,全程几乎没有与任何人有过言语交流。杜蘅尝试与她交谈的一切努力大多只得到她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偶有只字片语的回应也是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火车到站时,省地方办负责人早已率领其他几所接待学校的代表在站外等候多时了。杜蘅和古亚春将所有事情交割清楚,古亚春带着自己学校的四个学生也上车走了,杜蘅这才筋疲力尽地转身向着两个学生道:“咱们先去吃饭吧,你们的接待家庭都在饭店等着呢。”
饭店包间里,苏梅华和身边几位中年男女正言笑晏晏,见杜蘅和两个学生进来,苏梅华马上迎上来笑道:“哎呦,来啦?路上还顺利吧?”
两个学生完全听不懂,杜蘅忙笑着用英语介绍:“这是我们学校的苏主任,也是交换生项目的主管领导。”两个学生似懂非懂地点头问好。杜蘅有转向苏梅华:“主任,这是Danniel,德国人;这是Francisca,意大利的。”
苏梅华点头,笑得慈祥:“哦~,好好好。两个小朋友过来见见你们的接待家庭吧。”
那两对中年男女走上前,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看上去都是见多识广的社会中流砥柱。
苏梅华张罗大家一起落了座。因为语言不通,杜蘅必须不停地翻译、传话,一顿饭吃得很辛苦。更别提,不管苏梅华或者接待父母怎么关怀示好,意大利女生都还是极度缺乏回应,甚至连表情都没给一个。
真是个妙人儿!
杜蘅转头对上苏梅华的视线,在对方的目光里发现了同样的疑虑和担心。两个接待家庭的孩子都在S中的高中部就读,之前就听苏主任说过,这两个家庭是她费了很大劲儿才搞定的,学校为此还做出了让两家的孩子进高二实验班的承诺。不过这样一来,就算这两个洋宝贝儿在古怪离奇,接待家庭也绝不可能反悔退换货了。
想到这儿,杜蘅简直有些同情那个女孩子的接待家庭了。
按照项目规定,接待家庭应该给自己接待的交换生起个中文名字。女生的接待家庭姓徐,这对斯文的父母给她的名字雅俗共赏:徐秋月。德国男孩家的爸爸姓万,他们自己的儿子名叫万嘉和,因此给这个半路收的洋儿子定了个响亮的名字:万嘉乐!
杜蘅听到这儿嘴里的饭差点儿喷出来:万家乐?!这不是某著名热水器的牌子吗?
饭毕,杜蘅陪着苏梅华一起目送两个学生跟着自己的新家人各自登车离去。返校的途中,苏梅华皱眉问:“那个女生怎么回事?”
杜蘅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对:“她好像是特别内向,跟谁都不太交流。一起来的这批外国小孩儿都挺能闹的,个个热情奔放,只有我们这个总是独来独往,不太合群。”
苏主任两条眉毛快拧断似的:“哎呦,这么没礼貌,刚刚在饭桌上我都觉得有点儿尴尬。会不会是自闭症啊?这样的怎么也能送过来交流?”
杜蘅觉得这话不好接,只能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