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升,孟春和金成的约了杜蘅和几个平时走得近玩得好的一帮校内外小伙伴吃饭唱K庆祝,时间就定在周五下班后。
周五杜蘅早早完成手里的工作,和孟春还有教学处的刘立一起上了金成的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一家湘菜馆,等一群人陆续都到齐了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都是老熟人了,除了杜蘅、孟春和金成、刘立之外,还有和杜蘅同一年入职的、初中部办公室的齐海涛,以及两个孟春的老乡兼闺蜜,一个是政府某教育研究部门的公务员薛红缨,另一个则是专职的投资理财顾问,名叫贺维。
大家亲热招呼过后便有服务员进来上菜了。既然是庆祝,免不了要喝几杯,大伙儿嘻嘻哈哈地恭喜了孟主任、金主任一轮,就开始胡侃神聊起来。
不知是谁起了头,话题从这次大规模提拔中层开始。金成的脸已有点红,听到杜蘅和孟春、齐海涛、刘立聊新晋总务副主任梁锦铭聊得热闹,带着酒意插嘴:“梁锦铭?你们看着吧,他三年之内肯定是主任,十年之内肯定升副校!他跟胡永泰的关系,那就相当于是亲儿子!你们知道胡永泰跟梁锦铭是老乡吧?可是你们谁知道他们的老乡关系有多近?他们是一个村的!梁锦铭的叔叔和胡大老板从小一起长大,那梁锦铭进来S中就是他叔叔找了胡校,这几年梁锦铭被大老板全力栽培,任何场合都带着他,是胡老大铁打的心腹,是无论如何也会被扶上位的。”
杜蘅和齐海涛对视一眼,齐海涛笑:“怪不得王秘书这样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横货都总是讨好他,到处说梁锦铭是她干儿子,人前人后那个不停嘴的夸,阿铭这个能干,阿铭那个负责的,心肝宝贝一样,亲儿子也没见她这么上心过!”
大家都笑,调侃海涛:“海涛,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哪?要不你也扑上去认干妈?反正王妈妈总自诩干儿子干闺女成群,多你一个不多!”
海涛作反胃状:“别恶心我了!那老太后,我可伺候不了,还是让我安静地自生自灭吧。”
众人都笑,海涛喝了口酒,继续道:“再说,我这边的领导也很难伺候的。”
杜蘅不解,“谁呀?”
“就教学处那两位主任呗。”
杜蘅笑:“肖建?他我也见过几次,的确很那个,面对面跟他打招呼人家都不搭理的。”
海涛呲牙:“他一贯那个德性,在胡校面前永远笑得跟朵花似的,屁也不敢放一个,对其他人一律都是大爷嘴脸。不过老子不想理的时候就根本不鸟他,所以这孙子对我还算客气。我更瞧不上的是刚上来这位副主任,梁小凤。”
是的,就是那个前两年把外教事务全盘推给杜蘅的那个梁小凤,也是那个深得胡校宠爱、陪他去美国乌龙分校剪彩的那个梁小凤,跟孟春金成一起,提了副主任,是又一位修成正果的新贵。
杜蘅有些惊到:“梁小凤?她怎么啦?”
海涛满脸鄙夷:“那女人,上来业务没学会,倒是先把肖建那架子和派头学得青出于蓝!这两个鸟人每次找底下的老师开个会,教务员小张都被使唤得团团转,端茶倒水复印叫人,老天哪,活脱脱一跑腿的小奴才,关键说话那语气也真跟主子对奴才一样一样的!太TM没尊严了!”
不仅杜蘅,孟春、金CD有些吃惊,孟春露出招牌的树懒眯眯眼表情:“天呀!刚上位脾气就见长啊!”
刘立是高中部教学处的教务员,也是金成的好兄弟,嘿嘿一笑:“我们教辅这帮人,哪个在领导眼里有尊严了?别说领导对我们永远是呼来喝去,就算是那些级组长、科组长不也是拿我们当服务员一样,动不动就投诉我们?领导公开这样区别对待,那下面老师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处处都要压我们一头。比如说,我们教辅一直都是必须从早八点到晚五点多坐班的,一线老师就可以只下午坐班,可是这帮老师基本上都是没课就整天不见人的。前一阵子学校查了几次岗,发现好多人都找不着,那些级长还帮他们打掩护,校长火了,和教学处、人事一商量,要求年级每天下午和人事专员王秘书一起查岗清点人头。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这些老师们可是刁钻奸猾惯了的,有人就一连几天2:30在我们行政楼每个办公室转,主任校长们她自然不敢有意见,就拿我们这些人出气——只要你2:30之后到办公室,哪怕只晚了1分钟,她也立马跑到王秘书哪儿去告状,说你们教辅都没按时坐班那还凭什么管我们一线教师什么什么的。你说这关我们教辅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们要求他们坐班的!不敢跟校长叫板就来欺负我们,真他奶奶的!受他们的窝囊气太久了!”
孟春点头:“我跟你说,这些校长主任就是故意要制造教师和教辅的对立,这样才好管理——因为在一线教师看来,领导们总是站在自己这边,是自己人;而教辅呢,又被领导和教师们共同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样一来,两边都被领导牢牢攥在手心里。再说了,所有的校长主任都是教师出身,自然更亲近教师,觉得教辅都是可有可无的啦。”
杜蘅这几年早就深深体会到了这种人为造成的不公平,此时也忍不住吐槽:“没尊严的事儿还干得少么?你说每次学校搞个啥大型活动,王秘书都上窜下跳地非得点名几十个年轻女老师当接待,专门接待嘉宾,甚至还一对一贴身服务——端茶递水,引路戴花,开关车门……哎呦,还要求专门练习怎么笑,媚笑、甜笑、谄笑,无节操无下限,而且还不准这些人因任何原因请假,否则立马到大老板那儿告黑状,搞得大伙儿敢怒不敢言。每次被点名的我们都是一边陪笑一边觉得丢脸死了——我们还是老师吗?这地儿还是学校吗?王秘书是妈妈桑吧?来这儿前还以为自己只卖艺不卖笑更不卖身呢!有时候请来的嘉宾都纳闷问我们这是干啥?!”
众人几瓶酒喝下去更停不下来,把S中的那些荒唐事儿挨个儿挂出来痛批,圈外人薛红缨和贺维完全听呆……
这一晚一群人都很尽兴。多年后,每当杜蘅忆起这个晚上,都还能清晰说出每个细节每一句玩笑,只是当时把酒言欢的那些好伙伴却在之后的岁月风雨中慢慢褪色,直至剥落,永远只能尘封在她偶尔翻看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