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涛副校长的办公室就在王书记隔壁,杜蘅一进去就直接开门见山:“师兄,您有时间吗?我能否跟您汇报下我这段时间的工作?”
刘校笑靥如花:“好啊。”
刘校和杜蘅其实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所以杜蘅私下无人时会直呼其“师兄”以示亲近。这位师兄在本部时是教“信息技术”也就是计算机应用的,这间分校成立之初就跟着他本部的高副校长来到这里,高副校长只待了两年就回去了,他却留了下来,并且从最初的办公室副主任一跃成为了副校长。在本部时杜蘅与刘校没什么交集,只是彼此认识而已,但在这个全新的地方,杜蘅觉得还是应该不着痕迹地时时提醒他两人的渊源,毕竟“校友圈”也是很重要的圈子。不过,杜蘅还从未与刘校走得近过,这只是因为杜蘅完全不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人种。来分校一年多来,只有在因病辞去班主任一事上请求过他的理解和批准,那一次杜蘅对刘校印象很不错,觉得他是这边几位领导中算是比较有人情味的。这一次,杜蘅依然对这位师兄期望很高。
“师兄,我来这里一年多了,不知道学校对我的工作表现还满意吗?”
刘校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愣了下,不过毕竟是被叫了几年“领导”的人,马上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脸色:“哦,这个,你的教学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全区统考成绩比其他学科都靠前;听说考试甚至还考到全区第一名——只是,我听有人说你的工作态度比较消极。”
杜蘅完全不明所以:“啊?师兄,您能否明示?工作态度消极具体是指什么事?有实例吗?这样我也好知道要在哪方面注意改正。”
刘校脸色阴沉:“具体什么事儿我也没听说。”
杜蘅真想仰天长啸:“这算不算听信谗言?这才是真的打击工作积极性好不好!”
不过她当然还是咽回去了,只是道:“刘校,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负责一个年级、一本新教材的教学,这里的学生什么水平您也清楚,我能教成现在这样已经尽了百分之二百的力了。这样还能说我工作不积极?”
“我听有人说你没有严格坐班。”
“我早上8:30前都一定会到,下午也没有4:30前走过。”
“可是分校这里和本部不同的,在这儿要求全天坐班,哪怕就是到5:05也不应该走,最好到5:30,给学生答疑嘛!”
杜蘅哭笑不得:我们学校的学生哪个会放学后还来问问题?个个都是下课前五分钟就整理好了书包等着放学,铃一响就全都没影儿了。我自己在办公室自作多情等谁来?!更何况,平时每天上课、早晚自习等等时间我都锲而不舍地追着学生问“有没有问题啊?”,每每无人回应,还指望放学后他们会良心发现!?若是听了你的真每天在这儿深情痴情绝情地等到5:30,也只可能等到花儿都谢了,其他啥也等不到。
杜蘅还是念着上次的情,没有多分辨:“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会坐班到最后。”
这一圈儿下来,杜蘅彻底死心了——不服不行啊——本来是想讨回公道的,结果却被更加恶心到了。
既然喜欢听故事,不喜欢讲事实,那就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了,杜蘅放弃。她心情恶劣地回到年级办公室,刚坐下,老杨立马兴趣浓厚地过来打听:“怎么样?怎么说的?”杜蘅实在懒得敷衍,随口回了句“没什么”。老杨这才颇感无趣地踱开。
打发了老杨,杜蘅继续刚才没备完的课。两眼盯着屏幕大半天,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脑袋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件事儿:我究竟是不适合做老师还是不适合做这个学校的老师?
其实,杜蘅之前在本部已工作了八年,加上在分校的这一年多,这么多年来在职场的跌跌撞撞却一直“拎不清”:学校并非什么与世隔绝的神圣、清净之所,它也是人与人交互作用影响的职场,必要时它还可以是利益瓜分的市场,甚至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战场。决定一个老师最终命运的往往并不是课教的好不好,而是他(她)会不会走上层路线——一切只在领导一念一言之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总之,不服不行!这才是在学校工作的铁律,是每个老师必须遵守的“潜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