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筱筱,她真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筱筱,一个插班生。说是她家远在北部的一个小山村中,因父母死前遗言,在这里有亲戚,便由村民们筹集了现金,来到了这里。然后进了这所学校,进了邵然邵良所在的班级。
筱筱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白衣,那种天然布料,漂上颜色的。再加上她少女的天真烂漫,笑的很甜美。同学们都将她看成是神仙小妹妹。而邵然却对这一切不予理睬,想着不过是哪个发展落后,衰败部落的遗子。在国家政策的帮助下,到相对发达的地方生活,而她只是凑巧被送到了这里。说什么寻找亲戚,穿成白衣飘飘,头发扎成花这样,像是来寻亲的,再说了,寻亲来学校吗?这就是一个笑话,好吗?对于邵然来说,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而筱筱的相对奇怪也就是这样可以解释的吧。一旁的邵良则是在认真的学习,他好不容易病好了一点来上学,要补习的东西太多了。可不想将白花花的时间浪费在看新同学上,再说了,新同学又不是只来这一天,什么时候和她聊不行,同学之间来日方长。
筱筱被同学们围着,眉头微皱。她不喜欢太多的人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动物,被等着观赏,被别人议论,评价。她宁愿不那么受人喜欢,亦或是自己成为有可有无的那种人,不被受到重视。虽说有可有无就是无论你在与不在,别人都是一样的。可是人本来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无论别人干什么,你都不需要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的行为来做你的事;而你自己的事,只是你自己的,你可以随意自己的想法,创新,实践。就算是惹了谁不开心,也是他自己乐意的,自己找的。
筱筱想要脱开这重重包围,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埋头苦读的那人身上,也就是邵良。她那时只觉得那种感觉是很神奇,很玄妙的,就像是……就像是……怎么说呢,就像……就像……总之,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筱筱走到邵良桌前,看着他,十分好奇,想着他究竟是什么人?而邵良似是感受到了那目光,被别人突然这么的盯着,很不安。他抬头,看了一眼那白衣女孩,微笑着:“你好”。筱筱愣住了,好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在眼前一样,她的血液也随着开始涌动了起来。她眼眶湿润,好像扑上去抱着他,可是看他那转而又平淡的样子,便遏制住了内心的冲动。“筱筱,我叫筱筱。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哥哥了。”正在写字的邵良停止了手中的笔,哥哥?为什么?他抬头想再看一眼那女孩,却发现她早已坐到了她自己的位置。然后邵良看着同桌的哥哥邵然,眼中满是不解。邵然也只好无奈的笑了笑,不想说些什么。
筱筱大约就是这样简单随意的女孩子,而邵良也是顺了她的意思,做了她的哥哥。我想邵良之所以同意,大约是想体会一下做哥哥的感觉吧,但更多的或是出于筱筱对他的认同和喜欢,就像哥哥邵然一样,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关于幻儿,邻家的女孩子,苏幻。由于她父母经常出差的原因,所以她大部分时间就是和邻居一起生活的,也就是邵家。而她的年龄刚好比邵然邵良小上几个月,索性他们就叫她幻儿。
幻儿这孩子长得也算是标致,大眼睛,双眼皮,身量苗条,与一般女孩无异。就一点,她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别人碰她。或许这是从小家庭的原因吧,她算是一个留守儿童,只不过现在因一直照顾他的爷爷去世了,所以被父母接到了这里。但是父母仍是经常不在家,照顾不到她,所以也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吧,好在她现在大了许多。
苏幻小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是留守儿童,她以为她和所有的小朋友是一样的,只不过别人有的是父母,,而她有的是爷爷。况且爷爷很爱她,她也很喜欢爷爷。只是每到过年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渐渐大了,再加上,她做了语文的一篇阅读题,名叫《喜旺的年》,发现她竟和那文中的喜旺有那么多的相似点。由此,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国家政策中所谓的留守儿童。
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和文中的喜旺有一样的结局:当自己走在父母身旁时,父母竟认不出她。她这么一想,竟也是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了,她哭了,这不是她所希望的结局。可是,不希望又能怎样,人都要接受现实的。哪怕它再残忍,可有一天你终究要面对它,不是吗?后来,幻儿就真的想自己当成了留守儿童,其实她的情况比那些留守儿童要好的多,不过是她自己自欺欺人的一个理由罢了。而久而久之,这就成了真的。
她真的好害怕。她的结局不是父母不要她了,就是自己殇在这个地方。幻儿拿出自己一二周岁时拍的照片,也是至今唯一的一张。看着照片中那把自己夹在中间的两人,眼眶随之就湿了,然后哭着哭着就睡了。这样的情景已不是第几次了,而爷爷要是看到了,就会将幻儿抱上床去,盖上小被子,看着孩子,叹气:他们这个地方小,进了城不容易,而且回家一趟开支很大,每每打电话时,都劝他们少回来,只是苦了这孩子,小小的就被扔在家里。但自始至终爷爷都是相信自己的孩子,他们总回来的,接走这小妮子,到时候就幸福了。
后来一天,大雨倾盆,爷爷出去找在外面玩的幻儿,可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家,却不见爷爷的身影。想着爷爷或许在七大姑八大姨那儿聊天,也没多想,就睡觉了。待晚上,天气晴了,睡醒的幻儿出去找爷爷。她惊异的发现爷爷跪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她连忙跑过去,想要扶起爷爷。却看到爷爷一动不动,只是瞪着眼睛,老嘴中吐出一句:“幻儿没事就好。”然后轰然倒地。苏幻在一旁大哭,引来了乡里人,他们帮忙将爷爷抬回家,却发现老爷子已经断气了。对着幻儿说:幻儿,你爷爷不在了。”苏幻不信,一个下午,一场雨,就带走了她的爷爷,怎么可能?苏幻摇着她爷爷的肩膀,哭着说:“爷爷,你醒醒。别睡了,你不是还要陪幻儿玩呢吗,我们说好了的呀……”
爷爷走了,只剩下苏幻一个人。她张目看着这空空房屋,陈旧家具,还有爷爷的尸体。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父母不喜欢回家,而爷爷因自己而死,她苏幻如今真正的自由了。曾经爷爷会因为自己做的这个不好,那个不对来指责她,而如今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人指责,没有人怪罪,甚至没有人和自己说话,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没有生存的动力,没有要为活着的人时,打算结束自己的一切。她不怕死,因为那个一直爱她,呵护她的人已经不在了,自己也就没有要奋斗的必要了。爷爷死了,看不到生者的世界,而只有自己也随爷爷去了,才可以照顾他。
苏幻躲在家中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的眸间或不轮,眼神也那么黯然,这大约是一个人失去了灵魂的表现吧:空洞而僵硬。就像是一副躯壳,里面的内容早已被掏空了。
倏尔,苏幻占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走廊。她瘦小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子,看起来就像是已有七八十的老太太。可这不要紧,她终于下定决心了,她想要自杀,或许这个时候还可以追上爷爷,和他一起,同行。
然而这时她的父母回来了,是乡里人帮忙叫回来的。苏幻一把搂住站在门口的两个面容略微熟悉的人,在他们怀里哭。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温暖,以前别的孩子跑去自己父母那里哭闹,她还觉得是小孩子气,而今天她真真正正的自己体会到了,却是别样的温暖。她终究还是小孩子,内心承受不了那样的负担。
但是待父母想要抱住她时,她却一把推开了,自己硬生生的坐在了地上,看着他们,瞪着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为什么那样反感别人碰她。她只是吓怕了,担心终有一天没有人抱她,还不如从现在起就没有人抱她的好。人一旦受了某种真真正正的刺激后,那么以后就很少会在那方面再打开心扉,因为他们害怕失去,害怕曾经的拥有,如今只剩下一片虚无。
父母将爷爷的丧礼办完后,将她接走了。她走之前,在爷爷的墓前,默默对那墓中的人说:爷爷,幻儿要好好活下去。
我想大约是在想着如何举起刀杀死自己的一刹那,她看到了爷爷在雨中寻找她,为了不要让她在大风大雨中一个不知所措,他一直在找着幻儿。苏幻想,既然自己身上也算是背着一条人命吧,那么就要为那一条人命好好活着,即便那只是一条死了的人的命,可他曾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过最美好的角色。他生,她为他;他死,她亦为他。
后来,当苏幻第一次见到邵良时,是他为她开门。从第一眼见到他时,苏幻就觉得邵良和自己好像。虽然他总是笑盈盈的,可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他和自己太多相似。所以不由得有些怜悯,和他做了朋友。而人最可悲的事儿,也在于次。自己明明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却硬生生的伪装起来,不肯承认,然后对着和你有着类似情况的人,一副好心,一副照顾的同情。从而使整个情节看起来都是你人性的伟大,不顾自己的难受,却安慰着别人。最后,无非就是你内心感受着别人对你好的评价,而当空虚落寞的时候,才发现别人的话原来是那么的不堪,自己终不过是自欺欺人。
真也好,假也罢。在邵良的心中她们都是好女孩,她们在他的生命中都已开出了鲜艳的花儿。至少在他离开前,花儿们还好好的绽放着。这一点,他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