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马车内的顾云凰朝着身侧的人低语,“怎么,不出去打个招呼么?”
“当然得出去。”瑾玉说着,偏过头道,“你就暂且呆在马车上。”
顾云凰闻言,浅浅一笑,“好。”
东方荣辰的敏锐不可小觑,若是他与她一起,很难保证不被他发现什么。
二人此刻都坐在右侧,瑾玉便掀开了左侧的布帐,连顾云凰的衣角都没露出来,而后一个轻跃下了车,望着对面久违的男子,勾唇淡笑,“三皇兄,好久不见。”
东方荣辰见她如此,眉目微动。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他却已然看到了这个女子的改变。
依旧英气勃勃,依旧随性恣意,却褪去了几分年少的急躁,稳重了不少。
她好似全然忘记了与他之间的矛盾。
但是怎么可能呢。
东方荣辰道:“难得湘王还愿意称本王一声皇兄。”
“本是事实,哪有难得不难得。”瑾玉状若无谓道,“听闻明日是明逍的生辰?”
东方荣辰倒是没想到她会关注这个,却还是道:“是。”
“明逍郡王也算与我有些交情,他的生辰岂有不去凑热闹之礼。”瑾玉说着,朝着东方荣辰浅浅一笑,“皇兄明日带本王一起去如何?先不要告知明逍郡王,本王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
东方荣辰素来平静的眉眼难得耸动了一下,而后道:“好。”
“那便这么说定了。”瑾玉说着,转身朝珍惜道,“今夜咱们就暂住这件酒楼,你去把马栓好了。”
“是。”珍惜应了一声,便下了地牵走了马儿。
“湘王只带了珍惜前来?”
“嗯,皇兄请自便,我们先去选好空房。”瑾玉说着,等着珍惜将马栓好了,与她踏入了酒楼之中。
“殿下。”珍惜在她耳边低语,“方才属下拴好了马,顾御医下了马车,离开之前说夜里会来找殿下。”
“嗯,知道了。”夜色深沉。
装潢雅致的客房之内,一袭紫衫坐于檀木桌旁,指尖缠绕着一条紫银玉带把玩,明黄色的烛火映照着她姣美的容颜,显得分外恬静。
她手上的动作随意,目光却又极为专注。
犹记得与那人初见是在济州城的街道上,也就是那一日,使得她心中那颗素来沉静的心起了悸动。
少年皇子,颜如舜华,墨发流云,他缓缓迈步之间,衣带轻跃,望着她的眸子含着淡笑,精致的桃花目微扬,落在她的瞳孔里,怎一个惊艳可以形容。
一切就好像是在做梦,而梦醒之后,上天却告诉她她的意中人其实和她一样,同为女子。
恨吗?恨。
怨吗?怨。
“瑾玉……”将指尖玉带倏然捏紧,逸出的声线冷若冰凌却又在发颤,“为何当初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何不早告诉我实情……”
愈想心中便愈发不顺畅,心底积压已久的怒意在此刻无处发泄,一个抬手便以掌风击碎了摆在桌面上的古董花瓶。
“啪”
寂静的夜里,一声脆响分外清晰。
“紫雁,发生何事?”忽有敲门之声响起,东方荣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他就住在她的隔壁,那一声响被他听了去并不奇怪。
“无事,熄火之时不小心碰着了花瓶打碎了。”她定了定心神,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而平静,“时候不早了,该安寝了。”
门外头的人静默了一会儿,而后道:“那你休息罢。”
听着走远了的脚步声,顾紫雁垂下了眸子。
与东方荣辰的大婚迄今为止也有一年多了,他们却从来都是分房而睡。
原因无他,当初郎无情妾无意,一纸婚约并不能将他们绑在一起,便索性只带着夫妻的名头,却各过各的日子。
平复了一下心情,顾紫雁走到了烛火跟前,启唇吹熄了。皎月高悬,夜幕之下四处是一片沉静,偌大的酒楼中房屋相连,唯有二楼尽头的房屋还燃有烛火。
走廊之上,有身着绛色衣衫的身影缓步行走,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无边的黑映着那一袭红,月光打在那纤细的背影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走到了二楼尽头的那间房屋,抬手轻轻敲打着门。
不多时门便开了,黑衣高挑的女子抬眸看他,先是怔了一怔,随即笑道:“你来了。”
“嗯,来了。”容颜精致的少年笑望着她,“怎么阿瑾看见我似乎有些意外。”
“我意外的是你怎么又换了这身打扮了。”瑾玉看着他精致的脸庞撇了撇嘴,“我不是早说了么?死过一次的人你还敢顶着这张脸在我望月的国土上晃悠,也不怕让熟人看见了。”
对面的人听闻她的话,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而后不温不火道:“这不是担心你看假面目看得久了,把我的真面目给忘了么?”
“哪里会。”瑾玉笑了一声,“还不是替你着想,明儿换回假面目吧,话说回来,你不是与珍惜说子时才会过来的么,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事情这么快便办好了?”
“嗯,怕来得晚了让你白等。”他勾了勾唇,伸手替她将额前有些微乱的发理好。
“不打紧,都要睡了,别整理了。”瑾玉笑着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她垂眸浅笑的模样让他有片刻的失神,眸中惊艳之色一闪而逝,他忽的搭上了她的肩头,“阿瑾,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好看。”
瑾玉听闻此话,顿时抬眼一横,“不笑就是丑八怪了?”
她瞪他的模样又像是嗔怒,桃花美目里的清亮落在他眼里,令他心念一动,“不,你怎么会丑。”
说话间,他已然俯下了头。
瑾玉眸色冷然如冰,却半垂着眸不让他瞧见。
她的手悄然抬起,内力蕴于掌中。
她的安静仿佛是给了他鼓励,然而就在二人快要鼻尖相抵之时,忽有一条极为细小的银丝划破了气流直击绛衣少年的肩头……
正动情之中的少年将那声响听在耳中,顿时脚步后撤一个侧身避了开来,暗夜里响起了一声冷笑,寒凉无比,那细小的银丝不依不饶,如同灵蛇一般,势如闪电般缠上了少年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