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天她在那所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之中,确是稍微帮了我一些小忙。”
胜九微微沉吟下来,手中把玩着小巧精致的一只杯子,那杯子不知是他从那里摸出来的,黑漆漆的,仿佛是上古时候的青铜方樽。铜绿色早已分辨得不清楚,屋中刺眼的光亮照射在上面,仿佛是一个谜。
常洛的话已是说得很明白。
所谓的“小忙”,究竟小到了什么程度,这老狐狸用脚趾头也能够想想饿出来,稍许怒意还是升起了的,然而也仅仅局限于稍许的层次罢了。苏苏所做的事情,从现在看起来是并没有什么错误的。常洛并非是一般小人物,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只是料不到,常洛竟有着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李家忌惮不已的威势。拉拢常洛,日后能够得到的好处绝对不会比拉拢李家来的少。
但他依然需要试一试这个看起来连毛都暂时还没长全的年轻人,试试他究竟有没有在这风波之中力挽狂澜的逆天之力。如若有,那么他胜九的计划即便是在夜滟老大的影响之下,也是能够实现得了的。
“苏苏的确死了,死得彻彻底底,这一点你不必怀疑。”
“她若死了,咱们之间的某些纽带恐怕就不牢靠了呢……抑或是……胜老大,你背后还有什么卖出去的药没告诉我?”常洛喉咙之中渐渐有些寒气涌出来,周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无比,能刺骨碎心。
胜九起初仅仅是在怀疑着苏苏与常洛有什么私下里的不法交易,然而常洛的反应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他们一男一女……似乎在私人感情上,有了些微妙的联系……
胜九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旋即却又舒展开来,竟是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人生活到了胜九这个份上,很多东西都已成为栓绊在脚脖子上的千千之结,一旦挣扎,那些绳子便会扭在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作用力,把他狠狠地拉到在尘埃里。
人非圣贤,动心起念,便会产生复杂的情感,喜、怒、哀、惧、爱、恶、欲,每一种情感便是比鹤顶红还要毒上不知多少倍的毒药。一旦生出,便会衍生出无尽的麻烦来。其中尤其以爱、欲两种情感最为揪心。有了这两种情感,人便有了最大的弱点。从这两种心念入手,胜九便可做出许多令常洛绝对意想不到的手脚出来。
胜九并不怕常洛的强大,倒不如说,常洛越是强大,对于两人之间的合作便越是有好处。胜九怕的便是常洛没有弱点。他对常洛的调查也算得是频繁的了,然而一直以来都未能查出什么可堪一用的线索。这个小子除了自打出生起就在大王村这粗鄙之地过活之外,很少有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痕迹,他的脚印也仅仅是在大王村附近的深山老林晃悠,一直持续了近二十年。
之所以当时派出苏苏去废弃修理厂,也是考虑到常洛的信息实在不全这一方面。
但现在不同了,至少,胜九已可以确定,常洛的弱点之一,便是苏苏。
“现在省城之内,变数陡生,我再瞒你也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明着告诉你也罢,苏苏的死,是我安排的。我随时可以安排她再度活过来,只是这个时机需要我细细拿捏火候……”
“火候”两字,胜九说得很重很重,常洛自是不会听不出此中的玄机的。舒出一口气来,他已是定下了心。不知何时,苏苏这个一开始想要害他的女人,在他心中已是占据了很大一块位子了。
拱了拱手,常洛笑道:“那便摆脱胜老大了,您老手中这个杯子……我倒是知道来历的……”
“哦?”
胜九把玩杯子的手停下来。他未必知道这杯子的具体用途,常洛眼尖,却是在方才一眼便认出。
“你说说,说的好了,这火候恐怕我还会拿捏得更精准些。”
胜九得到这个杯子也就是这两天内的事情,只是这杯子凶险无比,一入手,他便已是死了两位数的下属。它周身缭绕着的黑气就仿佛是来自亘古洪荒的凶厉气息,冲着胜九嘶吼、哀嚎、狂笑,若非胜九身居高位多年,一身的异术也算得是有些道行的,他恐怕早已被这杯子上的杀机给吞噬了心神,变得与植物人无异。
“好,我说!”
常洛很是爽快地点头,身形却是忽然之间动了!
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并不足以形容常洛此刻身形的迅捷。那便仿佛是瞬移一般,前一个时间点还在原地含笑而立,后一个时间点却是突然间便消失了,反而出现在了另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的空间里。
他竟是已站在了胜九面前,两根手指已虚虚而握,差得一毫米的距离,便能够得到胜九的咽喉。
胜九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常洛的袭击似的,老眼低垂,手中的杯子却是不见了,一声清越的金属鸣叫声响起,起初是微弱得令人凑上耳朵也听不见的,而后便忽然如同加了好几百个扩音器一般,震得整个正地豪生大楼都颤抖起来。
墨绿色的杯子滴溜溜地在半空之中旋转着,无声无息挡在了常洛的手指尖上。指甲偶然间刮到了那杯子的杯壁,便如同刮到了几千度高温的岩浆一般,痛得能令人褪下好几层皮。
常洛眼睛眯起来,也不再继续冲着杯子穷追猛打,后退两步站定了,轻笑一声。
果然,他并没有猜错呢,这青铜方樽却是在云滇境内,所有草鬼婆的至尊圣物之一——青蛇。
且不提这青蛇过去有何令人恐惧的履历,常洛刚退了两步,它的杯口便已对准了常洛的面门,狠狠地扣了过来,那就仿佛是狰狞的蛇头。杯口一股比方才浓烈得多了不知多少倍的黑气涌出来,仿佛是天底下最毒的毒气,遮天盖地,将常洛视野之内的一切染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