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理发,是“头”等大事,因为,万事要从“头”做起。男人每个月必做的“功课”,就是理发。就像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剪掉疯长的头发。理过发,精神焕发,给人的感觉很帅。
小时候,理发的过程却很不爽。每次理发,都是由父母拿推子操剪刀,按住我的小脑瓜,强行修理“地球”。父母的技术很不熟练,总是拿我和弟弟练手。最难受的是时间难熬,每当理发的时候,便是上刑的时候,胸前围一块父母下厨房用的围裙,脖子里垫一块半旧毛巾,坐在板凳上,动不能动。手动的理发推子不好用,夹头发是常有的事,而且,头发茬子灌得满脖子都是,奇痒难忍。我是老大,要做表率,尚能忍耐这种“酷刑”,而两个弟弟则杀猪般地嚎叫。没办法,家里穷,父母省吃俭用买了把推子,修理三个儿子的脑袋,每个月能省下来一笔钱呢。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理发店理发,一次要花几毛钱。别小看这几毛钱,能省就得省,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父母对我这个老大有些偏爱。上中学后,竟给我钱,让我到理发店理发。中学生嘛,何况我是班干部,形象要体面,脑袋坑坑洼洼的很不好看。我享受到了花钱理发的待遇,便格外孝顺父母了。每当父母呵叱两个弟弟理发的时候,我便充当“帮凶”,按着弟弟,不让弟弟乱动,由着父母悉心操练。我把弟弟当作小孩子了,理由很简单:小孩子的头嘛,随便理理就行了!
到理发店理发,一时成为我的乐趣。那时,还没有电推子,手动的理发推子,嘎吱嘎吱的声音,十分悦耳,有如收割机在欢畅地作业。闭上眼睛,倾听美妙的声音,无异于欣赏另类的天籁。当然,最快乐的,莫过于倾听理发员阿姨们聊天了。张家长,李家短,冬天冷,夏天凉,说不尽的百姓话题,有滋有味,感觉就像听评书。尤其是她们讲起笑话来,通俗、夸张,且带悬念,引人入胜,回味无穷。于是,我自觉地成了理发店的回头客,每次来理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能欣赏到妙趣横生的“评书”。
工作几年后,我成家了,懂得了过日子的艰辛,也知道省吃俭用少花钱的意义了。我上班的车间有个学雷锋小组,每周末,免费为大家理发。这下好了,我去理发店的次数自然就少了。在车间理完发,顺便在厂内澡堂洗个澡,回到家,清清爽爽。儿子理发怎么办呢?有他爷爷奶奶嘛。我把儿子领回家,爷爷奶奶已修炼成了理发高手,给孙子理发不在话下。其后十年内,两个弟弟妹妹都有了儿子,都把儿子领回家,让爷爷(姥爷)奶奶(姥姥)给理发。两位老人那个高兴啊,五个小脑瓜,一个挨一个理,嘴都乐得合不拢了。为了让父母高兴,我专门跑到郑州市里最繁华的德化街,买了把新推子。
不过,我怎么都没想到,许多年后,父亲瘫痪在床,母亲就用那把推子,为父亲理发,理了六年,直到把父亲送走。如果,母亲当年未曾拿我们的脑袋练手,父亲理发的问题,怎么解决就很难说了。时光如梭,父亲走了,母亲也老得不能再为儿孙们理发了。可当年一家人那温馨的感觉,却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