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然的美,并不在自然,而在乎人的感受。自然之美虽然存在于自然之中,如果无人去感受它,也不会成为美的概念。而通过艺术家去感受,去发现,悦其目,发乎情,才产生出艺术的美,所以说在自然中高度提炼,才可能提炼出美来。清代画家邹一桂日:“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见一花一萼,谛视而热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则韵致丰采,自然生动,而造物在我矣!”看老覃的画,很能感到这句话说得不错。老覃爱画,所以老覃热爱生活。他的画笔尽呈生活的光彩,风景、树木、花卉、小河、扁舟、少女、童趣、蔬果……尽皆生活中来。布景致思,索壁一扫,整整斜斜,曲尽其态,跗萼飞鸣,率有生意。尽平淡疏旷之情,得飞云映月之境,其格清劲峻拔,飘飘不凡。
而老覃写画,描摹生活,其艺术内容,美学性质非仅在于生活,而在于“心”,是诗?是画?画有诗意,诗寓画中,情寄画中!此借物咏情,以景抒情。故老覃的画其实是心画。苏东坡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唯儿童观画,以似何物观,而高格调的画则观“象外”也。老覃以美好生命形象感性特征摹拟入艺术,融人比兴的涵义隐喻入画,寓以深刻的哲理,不言而喻。可以看出老覃审美情愫的高尚表现,以他高雅之情寄于画中。老覃以三十余年之探索,其画不仅以形似,亦颇有神韵,不啻儿童能观,老妪能解,雅士亦可欣赏,也就是雅俗共赏。读者无不可读其哲理之韵,会其中情趣,解其中寓意,欣赏其中神采。他的运笔技巧可谓炉火纯青,但他还是锲而不舍,不懈创新。无论立意、构图、敷色、着墨、用笔、温润华滋,素雅明净,潇洒飘逸,独树一帜,这就是老覃特有的艺术面貌。
在老覃众多的作品中,不难发现两个最基本现代审美要素:一是自然物象题材的美,这在他的水彩画、油画、素描等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二是抽象美,这种不工细完整的艺术形式,正合覃奕汉艺术的风格,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神似而具典型性。他通过情感和想象实现了他的艺术理想,他的作品对绘画的情趣和神韵是十分讲究的。在他的作品中,就很表现了他那诗意本质,而不是简单的客观再现。对艺术创作而言,最大的困难莫过于想象的缔造与升华,以及对法则的灵活应变。正如老覃所言,如果作品无哲理所寓,则流于浅薄;如果作品无激情,则缺乏感人的震撼力。不过,感人并非是要投其所好,逐臭蝇利,欺世媚俗;而应该追求更高的艺术格调。
天命之年,也是艺术家的黄金年华,臻于成熟的丰收之年。老覃的治学态度十分谦虚勤奋,他认为三人行必有我师,聪明人就是知已不足,而去学人所长,他学习的对象不仅有长辈、同辈,还包括他所教的学生。他的勤奋在美术界人中也是突出的。尽管年纪大了,还一样坚持户外写生,坚持平时速写。在当今动辄以照相代写生的风气下,他又显得那么的“笨拙”,而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他牢记老师教他学艺要持之以恒,并以此律己诲人。劳作经年,辛勤耕耘,成果丰硕也是当之无愧的。但他是不会满足的,不会就此罢手,照他对艺术追求的热情的心,他还在继续不懈地努力,还在朝着更高的艺术高峰攀登。
(第11章)一举毫锥动四方
杜甫的七言古诗《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题序云:“……往者诗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
卢兄有光书法,反观之,依稀长歌《男儿当自强》,刀光剑影,豪迈雄壮而又不失羽扇纶巾,倜傥洒脱。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我想,以老杜诗喻“卢体”书法亦未不可。卢有光的书体的确具有一股阳刚阴柔相参的艺术魅力。
卢有光书法之艺术美,是以其书写文字的点画和字形结构,体现了形体美和动态美,亦即一是用笔的美,二是字的结构之美。东汉蔡邕在《九势》中谓之“落笔结字”,晋卫夫人在《笔阵图》谓之“其实有形”,都提出了“用笔结构”,这书法艺术造型的两大要素。
卢有光书法,如果能以某种艺术形象比喻的话,也是最具东方特色的中国戏曲人物的造型。卢有光的书法就如戏曲中的文武生,儒将的形象如同周瑜、岳飞、展昭、杨延昭,扮相俊俏英武,雄姿英发,斯文中显出刚强,儒雅而又雄健,倜傥中又透出一股凛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气。我曾经开玩笑对卢兄说:“你的字就好像一个个带刀护卫。”不知卢兄认不认同。
本来,作为书法艺术的对象——汉字,正如鲁迅先生所言,具有三美,即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其云“感目”之“形美”是为书法艺术之美也。卢兄书法感目之“形美”,乃是他审美情感的流露,表现于毫端,产生一种形体与动态的美感。
当然,卢兄这种创造美的功夫,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他几乎半个世纪的勤奋努力,不懈攀登的结果。他认为他的艺术还在曲折的道路中艰辛地前进,还未及顶峰,即使是这辈子也不可能攀登到顶峰,他还是继续苦苦地攀登。
中国的文字按电脑五笔字型输入法总结,计有横、直、撇、捺、折五种笔划,如同音乐中的八个音阶,美术中的三原色,五种笔型在书法家的笔下,一样可以奏出美妙的“音乐”,画出美丽的“图画”。卢兄在书法创作时,运笔自如,好比是公孙大娘的舞剑,张旭得悟为革,乃为“草圣”。而作为卢体书法表现程式,也如同舞剑,这剑光的轨迹若羿射九日、若群帝翔龙、若雷霆震怒、若江海凝光,自有一种荡气回肠的震憾力。
他的《临池杂咏》诗有《人帖》、《出帖》、《章法》、《神韵》、《创新》、五首诗,总结他学习书法的体会,最基本的基本功,无疑就是临摹古人的字帖。卢兄临摹得最多的就是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其中《兰亭序》据说临了不下千次。尽管可能夸张,但也足以说明他功夫之深。除此,对汉《礼器碑》、《史晨碑》、魏《张猛龙碑》等碑帖也多次临摹。前人的书法如唐欧阳询、颜真卿的楷书、怀素的草书,还有董其昌、赵孟頫、文征明、米芾、王铎、郑板桥等名家的书法皆精热研习,揣摩神韵。卢兄十分强调学习传统,吸收传统精华,在传统的基础上力求创新,把自己的个性、气质、文化底蕴、审美情趣,融汇贯通于书法之中,创造出一种近乎扮相俊俏英武,有儒将风度的文武生刚柔相济的艺术形象来。
首先是因为卢兄的“功夫到处砚亦穿”的“人帖”,才会有“此时只觉笔生花”的“出帖”效应。以实践他书法艺术“囊括万殊,裁减一相”,完成从形似到神似的过程,体现了“读书万卷如通神”。这是一个书法艺术的“基础工程”,在此阶段中,卢兄可谓深刻地掌握各家各派书法艺术的精髓,用笔、结构、章法、神采,均以融汇贯通,以创立卢体的新面貌。
读卢兄的书法作品可以感受到自然的形体美及动态美。卢兄也写隶书、楷书,其通篇章法如互对崇楼峻宇,高下连结,画栋雕梁。整齐、匀称、协调的排列布局,如同古建筑结构所产生的美感。而这种美是从现实中来,你可以从建筑,从人体或其他事物的结构美,去领悟卢兄楷书或隶书的“静态美”,也就是形体美。
然而,世界上的万物,并不是静止的,一切事物占空间的运动的轨迹,无论是曲线或闪电状的折线,都会自己产生一种运动感。而这种动态美,张旭感受之,而使其草书大进。现实生活中诸如风雨之疾、闪电奔雷、野马之腾、鹰隼之击、游鱼之倏,都可以使书法家感受动态之美。在卢兄的行草中,同样令人感受到一种“扬眉剑出鞘”的男儿热血中肠的阳刚之美。李白对怀素的草书,有“飘风骡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的感受,因此有诗句惊叹“恍恍如闻鬼神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如楚汉相攻战”。同样,读卢兄的行草作品,何尝不令人有“进退钩拒,若秋鹰之迅击”的惊叹?正如卢兄的《章法》诗云:“通盘布局皆随意,错落参差似舞姿。”不同的书体,自有不同的章法,隶、楷强调匀称,整齐的静态美,而行草则突出“活”,也即灵活多变,出奇制胜。
王羲之的《兰亭序》予人的感受“如清风出袖,明月人怀”,表现了一种平和、自然、含蓄的美,王羲之书法之美风格是多样的,但此《兰亭序》之美正是东晋时代士大夫对人生感悟的审美情趣,蕴含道家审美理想。我们来读卢有光的书法艺术,可以感受到他对现实生活充满一种理想之美,这种美不是缥缈的,是蕴含一种具有深厚的岭南文化积淀,四季如春,得天独厚,开风气之先的春光之美。这可能是岭南画派浓烈温润的画面;也可能是广东音乐明快欢跃的旋律,或许是南国红豆粤剧表演的鲜明、悠扬的节奏……如果说老一辈的书家商承祚、侯过、容庚,开了岭南一代书风,那么继往开来奇峰兀起的大概可以数卢有光了。
卢有光的《临池杂咏》的《神韵》有名句云“唯观气韵朴归真”。而这种思想感情融汇于传统的审美,岭南特色的文化底蕴,无疑使卢兄的书法具有生动的气韵,天真自然,格调清新,由于他的基本功夫的扎实,点划遒劲,无不体现书法艺术的线条美和字体结构的形体美,通篇的章法美,令人展卷捧读,爱不释手,百看不厌。
由于卢有光所处的现代是信息传递高速的时代,书法作为直接传递信息的功能已经为电脑所取代,人们更看重于书法的艺术观赏价值。这就要求书法艺术必须于传统中脱颖而出,要突破传统,那就要求书法家有所“创新”。卢有光咏道:“创新基础倘牢固,挥洒自如在意中!”书法艺术具有抽象美,但又是反映着现实的具象美,它的美在乎文字的笔画,文字的形体,文字的篇章,无不显示抽象的美。尽管如此,观赏书法总给人以美的形象的欣赏。读卢有光的书法,所感受到的美,就粤剧而言,是武生罗品超演饰的“罗成”;就画而言,是岭南画派一代宗师关山月的“梅花”;就广东音乐而言,是名师刘天一演奏的高胡《步步高》、《鸟投林》、《平湖秋月》。这样,卢有光书法艺术美又并不抽象,是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所谓“晋韵唐法,宋意明态”,而现代人崇尚的书法则更是“妙不可言”,非“王、欧、颜、柳”而可蔽之。只有像卢有光兄那样,在书法艺术上有所突破,有所创新,才能开别具时代特色的一代书风。
(第12章)画有豪侠气
粱锦申,少时从岭南派画师梁占峰学艺。花鸟、人物、翎毛、走兽皆有所长,尤擅山水。
锦申习画,勤以摹习古今诸名家以为已用。他特别注重学习岭南派的艺术风格,因此,也注重学习日本东洋画。岭南派先师高剑父、高奇峰均东游日本,以日本画之色彩、质感、透视的表现融入中国画,独树岭南画派之一帜。此艺术风格,通过梁占峰的课画深深影响了锦申的画风。
为了表现大好河山,锦申甚至钻研地质学,刻苦地学习有关火成岩、水成岩各种地貌岩石写生画本,以求对各种岩石采用不同的皴法表现,因为中国山水画创造了诸如大小斧劈皴、云头皴、披麻皴、乱柴皴、摺迭皴……各种皴法皆有所指,以表现各种地貌的岩石,是火山喷发而成抑或是水流冲刷、深海为陵的积淀……这在当时作为学生,经济条件所限,不可能周游名山大川,此不失为“师造化”一法也,也可得以力图使自己的作品的艺术表现更具生活性、真实性。
锦申的画,其可贵之处在于出乎岭南派艺术传统,而又不落岭南画派之臼窠,他崇尚黎雄才、赵少昂,但又不一笔一墨皆似之。他注重基本功,融化前人技法,以创造出自己豪放、热烈、激越但又不乏细腻,笔墨疏狂又不乏变化万千;他的山水画气势磅礴,深邃致远,山高水长而感天空海阔,春雨杏花又感淋漓浑厚。所以锦申的画颇有豪侠之气,下笔走龙蛇,力可扛鼎具侠骨也,落墨立山海,雄浑有势有侠胆也,着色生霞光,多情应笑侠魂也。他写虎,写龙,其虎斑斓,毛发俱张,闻有咆哮,生气生成,师之赵少昂。所写之龙,乃师所翁,磅礴云水之间,鳞爪毕现,瞵瞵而视,张牙舞爪。
锦申习画凡三十年,深居简出,苦心钻研,而自成一格。曾记得我曾为其画龙画虎各填一词,赵其画龙的一首为《水调歌头》:
泼墨生云水,鳞爪出其间。似觉一吟雷动,四座顿生寒。忽见欲张玉甲,只怕神睛一点,飞去不复还。头角峥嵘露,莫使叶公看。飞六舍,征八表,怒于颜。吸尽九天云雨,浩气吐狂澜。岂是池中之物,尺鲤舍身一跃,吹浪立如山。笔底惊风雨,欲掀白鹅潭。
而题画虎一首为《满江红》:
一啸生风,乍瞥间,栗魂摄魄。眈眈视,破墙扑出,怎生收拾?莫笑使君惊盏箸,也教壮士张毛发,恃高皇帝救封王号,书于额。
恨狐鼠,啖其骨,不平气,吐之黑。更磨牙作剑,去为燕侠。光电响雷天地小;吸虹吐月山河窄,正胸怀磊落写罡风,淋漓笔。
(第13章)岭南报界多面手
当了15年记者的刘胄人玩艺术,玩到出火,在97广州国际艺术博览会上“摆卦”。在他的“包厢”里,集书法、国画、摄影作品艺术熔于一炉,想必是仅此一家吧!
胄人兄是个很有艺术天赋的人,在记者群体中,能有如此艺术思辨,以艺术眼光去观察世界,挖掘新闻,从而引发创价冲动,集书、画、摄影于一身,而成“杂家”者,他也算一个了。
虽是广东电视台的记者,可别想象胄人有什么摄像枪,拍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片子来。他是连编带采,每周一份的《广东电视周报》的副主编的角儿。这期间,他已经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消息、评论、专访、特写;以及在200家报刊刊出上千幅的书画、摄影作品。
可是他当记者要比其他的电视记者轻松的多。他的“行头”充其量就一部“价值连城”的摄影机。一根扁带挂在脖子上,足以走南闯北了,不必用肩扛得头歪颈侧的,他是以工作体现“优闲”、享受艺术。
到他的包厢“一览”,他会侃侃而谈,说起他闯荡香港、澳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缅甸、法国、德国、卢森堡、摩纳哥、比利时、荷兰……欧亚美景尽收镜头。
胄人是客家人,特别钟情客家风情。客家围屋群很能体现天高地迥、天圆地方的无限空间,尽被他的大地情结一镜以收之。使人读来,自然联想到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充满东方的神秘色彩,也许这就是客家人的宇宙观,而这正是他的摄影作品扣人心弦之处。
他的摄影作品以艺术眼光看天下,以艺术品昭示世人,有道是:“画如其人”,胄人的摄影作品也如其人,令人感受到他热情如火大侃天地之间的美。
胄人的书法作品,却是给人感受到奔放、豪侠。他擅行草,却似不是用毛笔写出来的,而是从冶炉中抓起坩锅,倾尽铁水纵横捭阖浇铸成书,骤然淬冷虽灰黑但掷地作声。在岭南众书家中如此铮铮书风者,实难能可贵。胄人给人的印象,快人快语,听他讲话,就好比看他的摄影作品,呈现着真实的感情色彩。
与他握手言欢,也真令人感觉到热情如火,无怪乎连“铁”也被他“熔化”了,铸成硬梆梆“响铮铮的字,胄人见给人印象快人快语,很富色彩感,听他讲话,要“好比看他的摄影价品,一马平川,综览大观,呈现真实的感情色彩。他的画却是深邃、高远,大概如同淬砺炽热的熔铁的清冽而微寒山水。可能这就是他对摄影与书法冷静的思考,是他的艺术空间两个层面的升华;理想与现实、感情与理性、追溯与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