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者,亘古永恒的光明,太阳亿万斯年呵护地球,热情始终如~;而广州城日新月异,年复一年,辄以时髦。广州广厦连云,直至云霞深处,亦缭绕着形影迷幻的玉宇琼楼。一座座高楼大厦矗入云端,耸如森林,如同一把把启天的银钥,倚天欲刺,“天欲堕,赖以柱其间”支撑着万里云天。海印大桥更是锋芒毕露,锁大江而擎苍天,飞峙南北。一天天,殊不知千万广厦于广州城内外陡起万丈。一年年,花开花落,春去春来,广州城始为“满城木屐,一江舢舨”,不觉乃为“路路跑的士,处处起高楼”现代化的都市矣。
黎明,太阳的热烈,激发广州热烈的的情绪,焕以青春活力。铁臂摇动,撩拂流云,以擎苍穹,乃捧朝阳。国际金融大厦楼高六十三层冠之,而十余层之楼比比皆是。六七十年代,我于船厂当钳工,常乘船往返于黄埔广州间,于江上遥见高耸爱群,乃知广州即至;石室双尖塔,更是脱颖而出。如今远可见高楼者众,不辨其为爱群或石室者矣。当然,在十楼的天台,所见亦有限,但似乎与太阳近了,而广州更恢宏博大了。太阳可证,苍天可鉴,广州这十多年的巨变,几使历史老人也为之惊愕……
广州曾经沧海,海珠遗石,五羊赠穗,美丽的传说寄托了广州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然而,广州乃有赖广州人的勤劳智慧。眼前之现实,非为神话。徜徉江堤,珠水滔滔东去,逝者如斯夫?诗曰:大江东去数千年,可见岭南有洞天?若有遗珠成广厦,粤人皆是五羊仙。
鹅潭夜月,羊城八景之一。白天鹅宾馆如天所临,浮于其间,静淑端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莫非真应“浮水九牛,白鹅回头”之偈?五百多年前,黄萧养起兵“拜佛羊”取佛山而下羊城,自号顺天王,后兵败中箭坠水,为白鹅所救,浮水而去。有人考证,算已九度乙丑,九牛浮水,白鹅重现云云……
然于史中,广州早载于《淮南子》谓南越,称南蛮,云“火耕水耨,土地卑湿,无有积蔷之源”,古史中载广州甚鲜,《三国》只记为东吴之一隅,孙权使步骘为交州刺史牧之,寂寂无闻。乃至唐宋,动辄称长安、洛阳、苏杭……所谓华夏九州,广州隶于扬州也。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均落后于中原。而今已跃为全国开放改革经济腾飞典型之城矣,乃至讲广州话亦成当今青年人一时髦也。
望着横陈天际的珠江,一带缥渺,浩瀚东南,苍茫西北,一时多少豪杰?临风怀想,凝睇玄思,追今抚昔,无限激越……河南龙导尾,寻常巷陌,曾是邓世昌旧居。甲午雄风,同仇敌忾,慷慨蹈海,倭寇丧胆,国殇作长风,英魂化惊涛,黄海浩气,百世流芳。邓公手植的苹婆树势成浓荫,邓公祠亦已修葺,供人瞻仰。当年日寇侵华,过邓公祠亦下马而行,不敢骚扰英灵。记得光绪帝曾亲书挽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我想邓公亦足壮广东威,中华威。
天字码头,按官亭上,依稀冕旒,约略鼓角,以壮两广总督林则徐的行辕,虎门一炬,鸦片灰飞烟灭;君记否“三元里前声若雷”,国人“因义生愤愤生勇”?这天字码头,辛亥前夕,驻粤将军风山,被革命党人炸得陈尸仓前街……
日日代之变迁,发怀古之幽思,感慨系之,援笔赋以七律一首:白云风涌大江流,正气凛然立广州;甲午雄风龙导尾,人天怒火虎门头。三民碧血中华梦,四化鸿图世纪谋;笑指珠波南海去,巨潮澎湃遏飞舟。
红花岗,广州起义枪林弹雨,威慑敌胆,红色政权如日中天;陈铁军刑场上的婚礼,英勇壮烈,慷慨悲愤,催人泪下,荡气回肠。革命先烈的碧血燃红了木棉,天南树树皆烽火。红棉树壮似将军,挺十丈珊瑚,举万树烽火;铁爪铁甲,如苍虬喷火,欲与天公大战一场,不惜血溅苍穹。于清明时节,漫舞东风,燃红南天,尽烛山河,似如此英雄气概,故有英雄树之谓也。革命志士之壮举,勇往直前,义无反顾,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唯红棉之轰轰烈烈可比拟之。
朱光市长曾有一阕《广州好》:“广州好,人道木棉红;落叶开花飞火风,参天擎日舞丹龙,花月正春风。”此也正好为广州人写照,广州得改革开放之先风,搞活经济,如同一夜春风至,千树万树红棉开,广东经济如火如荼,犹如木棉花三千丈烽火,冲天而烧。广州人经营有道,生财有术,经济战场上驰骋如鱼得水,纵横捭阎,成就卓著。只开放改革十年间,经济发展比解放初期翻了百番。这是一场没有烽烟的革命战争,社会主义新的解放。要解放生产力,要解放生产关系。尽管没有血肉横飞的厮杀,也无冲锋陷阵的呐喊,但这是拼意志,拼毅力,拼智慧,拼谋略,拼实力,拼思想的较量,重重的艰难险阻,经济风云变幻莫测,若无关云长大砍杀之武,不堪冲突,如何建树奇功?无怪乎广东的商界推崇关公而不崇赵公了。赵公是送元宝的财神爷,关公是武圣,过五关、斩六将,全靠本领搏杀。商场如战场,亦如斯,岂可坐等赵公一恩从天上送来元宝!要自己主动出击,扩大生产,发展业务,此乃广州人经商自强不息之精神也。木棉漫天红透,如祝融旌节,赤城雉堞,一朵朵红棉如火如荼,在峭料的春寒中,敢于搏杀,不正如一个个经济大海中的弄潮健儿?以诗咏之:
将军树举万丈烽,花比红梅干比松。
南国大潮春似海,东风面面若关公。
以火红之日,照火红之木棉,广州城前程灿烂矣!且看今日之岭南,乃社会主义之天下,小康可奔,指日可待也。
(第40章)桃花源与香雪海
耆英联袂,不堪辨,磨剑当年陈迹。停马云飞,征路远,月出天山寻觅。十万桃花,二千福地,彭泽何由识。惊涛越海,还看梅雪颜色。
遥想年少书生,正河山破碎,布衣投笔。谈笑人间,落笔端,吹起狂飙难息。玉宇琼楼,马龙车水,特区还开辟。廉颇虽老,宝刀敢问谁敌?
此阕《念奴娇》乃记宝安胡强同志邀陈残云、关山月两老到宝安一行,我有幸随从,填得此词以记盛会。
南国天气,乍雨乍晴,常常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宝安的楼村荔枝场,远近的蝉噪,叫出了暑溽的烦躁。荔枝已经收获了,胡强却特意留下三四株桂昧和糯米糍,恭候关山月和陈残云两老,听说两位老文艺家到宝安访旧,方苞这位宝安县的老县委书记,也即赴宝安作陪。
关山月因为要在深圳举办抗战时期的个人回顾画展,先残云伯早到三天。有道是贵人出门招风雨,楼村的几千亩荔山,忽地蝉声收敛,一阵阵阴凉,风乍起,白蒙蒙的水气自远而近,哗哗而至,无端的一场倾盆大雨,在漫山遍野荔林的碧云红霞间歌舞起来。荔枝场数十万的荔树,遍布于几个山头,远近笼烟,树树跳雨,洗翡翠、滴猩红……真是好雨知时节,当“夏”乃发生,这场大雨将漫日盛暑酷热一洗殆尽。望处红娇绿软的一大片,清凉沁园,残云伯八十高龄,诗人韦丘、特区作家朱崇山也都过了六十,却是童心未泯,兴致勃勃地攀枝擘荔。胡强在残云眼前依然是当年顽皮的小鬼,六十岁了,还脱了鞋,攀到高处,折下最鲜红的香荔,要残云伯尝尝新鲜。
原来,关山月和陈残云在解放初期都在宝安搞过土改,挂过职。两老都已届耄耋,但精神矍铄,堪称文艺耆英。残云伯如何会取名“残云”?说是杜甫诗有“向晚寻征路,残云傍马飞”之句,反映了他年青时为寻求报国之路,既傍徨而又憧憬的心境。他是用他的笔实现了他自己的理想,说是白居易的诗老妪会解,而残云伯的《香飘四季》虽然写的是东莞麻涌,而今在宝安也一样是有口皆碑。上至深圳市委副书记李容根,宝安区委书记梁道行;下至寻常农家都能如数家珍,数出作品中何水生、许火照、细娇、凤英等人物和故事情节。当时,胡强不过十六七岁,随着残云伯下乡征粮,由于当时浮夸之风甚盛,虚报高产,农民连口粮尚未解决,何来余粮可交?村干部人人自危……此时,残云伯提出实事求是的原则,使得村干部都松了一大口气。说起当时,残云伯笑笑,日:“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爬格子。”正因为这件事,宝安的父老乡亲,一直没有忘记这位“为民作主”的老作家,尽管他不过是挂职的宝安县委副书记。胡强也是经过这件事,对残云伯一直尊敬至今。说到胡老总,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那时刚解放,他是把守罗湖桥的第一人,那时的罗湖桥不像如今那般的辉煌,果真是一条木板扎的桥。当时来往两地之间,也不必查什么护照,只一张盖了红戳的证明,看看模样,指指鼻子,也就过去了。胡强当年年纪小,抱枪杆自觉挺神气,且警惕性也特别高。一个匪特便被他查出,那匪特见势不妙掉头就往香港那边逃,胡强即开枪警告,子弹不长眼飞往那边,港英政府为此提出抗议……酿成新中国成立第一桩“外交纠纷”,也许是这件事,胡强便不必再守罗湖桥了,随着残云伯当起干部来了。
关山月这个名字很使人想起李白《关山月》诗“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其实陈残云与关山月是老战友了,一起清匪反霸,一起搞土改,关老在宝安的沙井镇搞过土改。这回胡强也特意陪着这位老土改工作队员到沙井寻旧。当年土改工作队驻地是一座旧教堂,现在已经变成一间五金厂了,当年荒凉的滩涂屹立起一座新城。看到沙井的巨变,关伯挥毫题词“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在西乡的劳动村,昔日浮家流宅,风雨飘摇的蚝民,都住进了豪华的小洋楼。按他们村委书记的介绍,每四人便可分得一座两层的锦砖装修的小洋楼。一座一座的小洋楼,栉比鳞次,排列井然。新村中间是花园,草坪,鲜花,闲亭,球场……过去最贫苦的蚝民率先进入小康水平,充分体现了党改革开放的富民政策的伟大,故这劳动村被辟为社会主义教育基地。关山月兴致勃勃地题下“宝源新村”四个大字。
第二天,胡强请他们到铁岗水库视察,这是新辟的旅游区,湖光山色间点缀着一座座小巧玲珑,风格各异的别墅。胡强介绍说,这里要遍植桃花,按陶渊明的桃花源的构想,建成新时代的桃花源。并准备拿出两座别墅,分别作为美术与文学的创作室,征求两老的意见,再行装修。说是宝安对这两位曾经为宝安县人民作出过贡献的艺术家的回报,关山月为此真情所感,在八尺宣纸写下“桃花源”三个大字。关怡说爸爸从未写过如此大的字,这可是破纪录的。
坪山是东江纵队的故地,马峦、红花岭两千多亩的山峦今已计划广植梅花十万株,与小梅沙遥遥相望。那边是碧波万顷的大海,这边是幽香如阵的香雪海。这是一片雄峙大海的梅之山。远望去,关山月所书“梅林”两大字,嵌镶在对面的山坡。山之巅有亭翼然,众人眺望大海,想象着当梅花盛开之日,层峦耸“雪”,天、地、海共白;云、浪、花齐飞……
这里原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在革命年代东纵儿女在这里挥戈跃马。先辈们为之奋斗的目标,人民生活“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水平,已是超额完成了。